分享

众生|彭兄

 乱翻叔 2023-10-14 发布于浙江

如果有一天,彭兄拉住我说你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吗?我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我们对鲁迅写孔乙己这一段文字充满了误解。

其实孔乙己是非常讲究的老派文人,不但知道茴字有四种写法,还知道窃书不能算偷,我们总是认为这是一种无力的辩解,但这是过去读书人具备的考据功夫。

就像马未都说床前明月光的床,并不是睡觉的床。

“偷”这个字在过去是专用词,单指男女偷情。字面结构可以证明:单人旁指人,也有说法是门口得站着一个放风瞭高的,金文篆体中是女字旁——那是平儿级别的通房大丫头~右边上面是屋顶,意思是在屋子里搞事情;下面左边是月,月在古语中即是肉体,或者更迷人点说是胴体(这是淫棍冯唐的用词,不关我事~);立刀边是简化字写法,繁体是两撇,像滋润的水纹。

这样综合起来脑补意淫一下,再结合你看过的无数扶桑爱情动作片,作为资深影评人,你差不多应该能够知道老衲所言不虚。

所以孔乙己是很有文化的老派人,知道用词不当,有辱斯文。惜乎今人大多不识矣。

彭兄也是老派人,他是文保所所长。很久以前,我因年少无畏挑战教导主任权威而被贬流放到学校厕所并荣膺清扫事务所所长,所以一听到这个官职,如见故知。

那天Q大师组了一个饭局(蹭大师饭局已不忍再数),座中即有彭兄。Q大师有个大气磅礴的优良传统——每逢饭局必自带酒,所以魔四一说是他开饭局我首先腮帮子一阵潮湿,光速奔去,及至,果然笑眯眯将出几瓶好酒,逡巡客让一番,仅我与彭兄等数人沾酒。

数巡,彭兄酒意上头,面皮渐朱,讲起府城掌故博征旁引,如数家珍,忽而滔滔,忽而慨叹,间或扼腕轻拍案,丝毫不在意我与魔四等专致低头对桌上酒菜发动围攻,抬头却哈欠连天,现在想来,彭兄说到激昂处,惟余眼神炯炯。

讲究人啊!当时我心里暗暗说。

做学问是需要一个封闭的自我结界的,在广泛浅阅读洪流之下,深究是某种不合时宜。毕竟,日常里,我们不太需要事物过于厚重的本质真相,片刻的光芒和似乎充满真知灼见的段子,才是值得我们镶嵌进朋友圈的内容,哪怕是迅速湮灭在更新里。

但学问之乐,知其三昧者旁人不察也,就像我们看老法师打坐动不动枯坐老半天,以为无聊,其实人家体察身心内里气象万千,江河奔流,美着呢。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彭兄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热爱里,并且无影无踪。

然后他津津有味,旁若无人地谈起临海城各地古建筑,大到建筑群,小到石墩子,顺着脉络说开了去,要不是我捏着酒杯前去灌溉,料得彭兄会像野草一样把话说的遍地都是。

有些时候我就在想,当世界荒唐时,以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它同样是荒唐的,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们便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来消解它,于是就有了幽默,或者是戏谑。

当然,绝对的“漫不经心”是无法做到的,这种幽默,也往往并非全然的消解,而是一种更为巧妙或者萧索的反抗。

这也是我在文字里常常浮游孟浪的由来吧,我庄重地思考着。

但其实在心里,从小我就景仰这样认真严肃的人,也曾想过见贤思齐,学习古人风范,比如凿壁偷光之类,后来有一次就在墙上凿了个洞,哪知隔壁是对新婚夫妇,从此我的学业就彻底荒废了……

下午去彭兄当值的衙门还书,端是个好去处!近长城雄浑,揽东湖风致,门前有老树懒卧,枝叶新嫩烂漫,樟香习习,沁人心脾。围墙皆染绿,时有燕雀翻飞鸣唤。偶见东湖孔雀东南飞来,立墙头与彭兄打鸣招呼搔首弄姿,雍容绰约,动我心扉。

彭兄却不理会,见惯不惯,坐怀不乱,倒拉住我谈画——说自己无师无承,作画本源游戏,只因小时隔壁邻居是一老头儿,红妆器物里画得一手好金粉,于是根基种下,每每笔墨些翎毛凤角取乐。

言罢手机里翻出老爷子当年作业,果然精工巧妙,尽得妇人心。

随后彭兄拿出几幅近期画作与我观瞻,为了不露浅薄马脚,我照例啧啧,极尽阿谀奉承,由于背过一些专业术语,如墨分五色,笔贵气韵啊什么的,当时彭兄就听得欢乐,爽利将出一副曰:赐汝拿去!拱手接过,心里暗忖:日后但有手紧,也好有张墨宝渡劫啊哈哈哈哈~

最后彭兄说:你我作画,工拙不论,图个爽快,游戏而已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