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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化生存

 乱翻叔 2023-10-14 发布于浙江

现代艺术只有审美功能,而无任何社会功能;现代艺术是艺术家的内心独白和自我表现,是形式的魅力和完美的幻象,是创造欲的超验对虚无主义的克服,是自我安慰,是为自我而艺术。

而普世性,竟然已经是它的敌人。

这就是我们看不懂现代艺术的源泉。因为在你的认知里神还是神的样子时,现代艺术家们早已把他化成了一堆零件或者符号,并且暗指了一些隐喻性。在这个幽暗的隧道里,你需要点燃哲学的火把才能找得到一些出口,而问题就是,当火把过于光亮的时候,你已经发现不了出口的晨曦了,这是一个很诡异的循环,仿佛有一个貌似的终点,而那个终点写着:从这里开始。

莱因荷德·施奈德的一句话:“将各种问题搁置起来,在黯淡的曙光中彷徨、坚持,这就是艺术的本质。”

搁置起来本身就是一种去介质化,而在这个人的本体越来越被工具替代的时代,去介质化就是一个笑话。当我小时候学会骑自行车的时候,五百米之外的打水房我都骑着车去,仿佛已经忘掉了长着两条腿这个事实。信息化时代,媒介正在以势不可挡的趋势代替着我们肉身原本应该要去做的很多事情,当一个个非常实用的APP被开发出来,事实上人的身体正在找到足够的理由消沉下去,一直到自我都不愿意面对的懒散程度。

尤瓦尔·赫拉利说到了2050年,人类社会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阶层:无用阶层,论点的基础就在于在那个时候,AI的发展已经能够让一部分人失去对进步的价值,或者说,除了肉体的存活,生存已经失去所有过往所界定的意义。比如积极,争取,之类的。

据说日本已经出现这一阶层的雏形,足不出户,低能耗生存,几乎不和外人接触,在某种洞穴空间里借助着虚拟的游戏来渡过生命。

是的,游戏化,尤瓦尔·赫拉利说这是最终的解决方案,听上去令人惊恐。但一切似乎都是按着这一逻辑进行。

游戏化生存是一个广泛的命题,我们甚至把宗教都归为此类,而当我们试图寻求信仰的本意时候,令人悲伤的事实就出现了:

信仰其实是你不容置疑地相信你明明知道是虚拟的东西。

听上去就像你始终念念不忘的某个不再可能的人一样。

艺术本质上也是一种游戏化,它再造了一个个体的虚拟,并且很多时候拒绝你的进入,屏障是显而易见的,工业文明以来,个体意识从来都是在沦落的道路上进军,在道德篱笆的搭建上,几乎没有什么新的视野可寻。

现代艺术似乎更加证明了这一点,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光头大汉在间隔三十米的两堵墙来回奔跑,不断撞击,最终晕倒在现场。而在此之前,他宣告着,我在进行一场质问,关于囚禁和自由的某些。

我很震撼,不幸的是,我震撼的不是这个行为艺术本身,而是我价值观审美观世界观受到一些粗鲁的冲击。

或者说攻击。

现代艺术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治疗,在这个越来越虚无的世界,实质已经逐渐形成消退到可有可无的趋势,我们需要的是一种克服,而艺术看上去是一个不错的选项。显而易见,温情脉脉有时候是不够的。

诗歌仿佛也是这样,新诗的口语化不等于口水化,它以更真实的平民化思想情感,来消解主流社会的伪崇高与伪激情,从而形成反抗性的艺术张力。

上次我和一个喜欢黑胶唱片的年轻人聊了一会儿,说到了摇滚乐。

摇滚乐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精神指向,崔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形式可以是很舒缓的。也是,真正沉浸的人们,是不太会用廉价的攻击性去说服别人的。

年轻人总是善于建立起一些城墙,虽然这句话听上去有着令人难以接受的老气横秋,但这也很好,只要能够在城堡里沉浸,其实对创造非常有帮助。

爱读书的老五说起有一天他翻看某篇文章,说起一个孤僻的老头子一辈子就在屋子里画一些瓶瓶罐罐,依稀记得我跟他讲过有这么一个人——幸好当时我没有背错名字~

他说的是莫兰迪。

和怀斯一样,莫兰迪用一种接近于闭门造车的方式完成了对热爱的坚持和深究,在我们这个信息到处都是的时代,丰盛的容易获得和贫瘠艰难的眼界认知之间,形成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悖论。

无穷的多,等于没有,没有边际的自由等于更广泛的束缚,道理听上去很简单,但身处洪流,应该没有几粒人能够独善。

事实上,莫兰迪揭示了一个真理——你选择好一个信仰,然后就是不断地耕种它,顶顶要紧的是——你要排除干扰,别想着发财出名啊啥的,它就会让你的内心万物生长。

然后就出名了~

莫兰迪的作品里充满了善意的哀愁以及温暖的宁静,仅仅稍作改动,就可以完美契合进中产阶级的精神需求,或者是朋友圈——这是适度的温暖,安全的冒险最好例证。

再加上一个不太常用的外国人名,莫兰迪迅速地在商业应用领域蔓延,尤其是室内设计,简直是一个大类别了。

本来,按照陆游的观点,诗穷而后工,但是莫兰迪不怎么穷,事实上,他是当地一所大学的教师,有单位的人来着,单位这个词对于诗人来说充满了重塑的意义和解构的快感,因为它看上去相当稳固并且持久,而大部分的诗意恰恰与此背道而驰,我常常觉得美好的诗意都诞生于某种难以名状的灰烬感,就像那个英国人说的:有点高贵的消极。

而岁月给一个人的意义就是不断退守和饶恕他的边际,大多数时候,这种退守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饶恕只是一种看上去比较高级的协议。

悲哀就来源于此。

生活本身就是一台打铁的桩,每个人躲不开都在上面躺一会儿,然后锤炼下逼迫出那个相对真实的自己,我们总是在生活里哀叹着那个蝇营狗苟的不是真实的自己,而当你开始假借着一些诗和远方来完成这种臆想的时候开始,平庸已经产生。

所以上帝让艺术这个领域充满了一些包裹着迷人外衣,内里争端残酷不堪,我是指个体而言——基本上,可以验证某一次美国一本杂志对民众的调查,他们得到的结论是:自杀可能会有超过一百种方法,嫁给艺术家确切无疑是其中一种。

然后柯本就说了,在逼近真实的道路上,人的迷茫是情不自禁的,这句话听上去充满了读者文摘的客厅感,但就像所有的艺术所展现出来一样,最终我们都将次变成了一场娱乐,而娱乐的本质,就是安全的冒险,这一点不容置疑,推而广之的说,游戏化生存,将会是让这种安全的冒险嵌入枯燥生活的几乎唯一解药。

忽然就想起了斯皮尔伯格的《头号玩家》,这不就是一模一样的嘛!

事实上,布鲁斯威利斯在多年前的一部电影里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人们的肉体像一堆废料一样躺在屋子里,脑后都插着一根链接虚拟世界的电缆,点开电源开机,人们打扮得光鲜亮丽地走入虚拟世界,交往,交流,交合,做着一些绿色环保的事情,与此同时,他们会渐渐厌弃自己真实的肉体。每次不得已回来的时候,都想着如何在保持幻觉的同时,毁掉这个不堪的身体。

怎么觉得和中国古时候的修道者特别接近了呢,这说的不就是元神和肉身之间的联系嘛~

鉴于我多年来寻访有知识有文化的道士而不可得的前提下,关于修道的一些理解会出现物理逻辑上的偏差,但这并不妨碍我一直期待张三丰有一天笑吟吟的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起床吧,咱爷儿俩修道去这样的念想。我甚至向魔四表达了我希望认识临海三峰寺路口摆摊半仙的意愿,然而魔四拒绝了我,他说半仙最近心境有点不稳定,主要原因是有一天他骑电瓶车上街没戴头盔被交警拦下并且罚款的事情,我估计当时半仙以强悍的意志力克制住了他当场要打出一个结界的冲动,缴纳了罚款。

但是事后他向魔四解释了当时他要找交警拼命的过程,令人遗憾的是,半仙当时唾沫横飞意淫的是一些江湖上不入流门派的绝技,比如黑虎掏心并且绝户手之类的。

当时我确实是有些失落的。

诗歌的隐喻现在看来确实会有些隔靴挠痒,本质上诗歌是应该被歌唱而不是被朗诵的,是一种文字逻辑次序强有力的归纳并且形成符合音律的力量,而这一切在现代艺术精神蛊惑下荡然无存。

我们或者让它回到了粗糙,或者让它极度精细。就是没有绕回到酣畅淋漓的本意。

其实哪一项不是这样的呢?我在一些展会上面对着一张如同幼儿园小班同学随手绘制的涂鸦,而当时它出现在一个高规格的展会上,开幕式上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嘴唇哆嗦地说那几笔就是这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创见和洞悉,他们告诉我这是教授,随后他报出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拍卖数字来佐证,在金钱面前,洛克菲勒都会由衷臣服,你还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我只能寻找一些关于流浪和伤痕之类的词语去欣赏,但后来人们告诉我这些词已经过时了,现代艺术最要紧的是隐喻,而隐喻是没有办法形容出来的,它更接近于一种生理现实,说得我股沟间一阵潮热失控。

我从不否认在现代艺术领域已经消失了叫禁忌的东西,事实上,艺术家们使劲儿地在寻找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禁忌,好让我们以艺术之名去开采作品,创造性和思想性一直随身带着的,只要找到了,就像找到了游戏里的BOSS,打几道符过去罩住再说话。

然后它们才有可能爆出来一堆好东西。

而对于一个托钵者而言,精神的念力几乎左右一切,身体又能有什么要紧的呢?

你可能觉得念力是一个玄幻的词,事实上不是的,打开任何一支股票,你看到它们上升或者下降的曲线,其实就是一种念力。当然你会用资金啊庄家啊之类的反驳我,但请你注意,我说的是念力的外在证明。

当一切的表演深入人心并且万般具备,你在半年前就得到消息,某个美术馆将要迎来现代艺术史上最重要的作品,连最苛刻的评论家可能都会爬着过去看,它提供了人类文明最有可能链接上帝的轨道,而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术馆将会用一整年的预算永久保存这幅作品。

于是你折服了,当日,你随着拥挤的人群来到这幅作品面前,你本来以为是一个视频播放的电视机,然而人们纷纷屏住了呼吸,庄严而肃穆,像是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这时候你走神了,在你心中有一个朴素的声音不可遏制的呼喊了起来:

看不懂啊!

就像那个对着光屁股的皇帝喊话的孩子那样。

由此,悖论已经不复存在,现代化的游戏生存已经成立,我们就在手机狭小的屏幕中,获得了一个又一个真实的自己。

我的意思是,真实得你自己都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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