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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金瓶81】潘金莲过生日,李瓶儿不请自来(14-5)

 肃苑扫痕 2023-10-23 发布于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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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金瓶故事,品古今世情。我是扫痕,书接上期。

话休饶舌。后来子虚只拼凑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狮子街一所房屋居住。

得了这口重气,刚搬到那里,又不幸害了一场伤寒,从十一月初旬睡倒在床上,就不曾起来的。一开始,李瓶儿还请的大街坊胡太医来看,后来怕使钱,只挨着。【张竹坡夹批:浮华子弟下场头。】一日两,两日三,挨到三十头(崇祯本是“二十头”),呜呼哀哉,断气身亡,亡年二十四岁。【眉批:浪子下场头,往往如此。】

(*250两银子:25万RMB,这个是作者在骂花子虚250吗?这不是现代才有的梗哈。如果大家在网上搜索,会出现这么一条说明——出自 清·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83回:“原来他是一个江南不第秀才,捐了个二百五的同知,在外面瞎混。”某度某搜不是很可信哈,大家看看就好。

作者说的很明白,李瓶儿怕花钱,几乎就是拖死了花子虚。花子虚才24岁,正当年,却被一场伤寒和李瓶儿与西门庆给他的一口气弄死了。

注意这里出现的这个“胡太医”,在第十回曾经出现过一个“行医的胡老人家”,就是西门庆在躲避武松的追杀时情急之下跳到了胡老人家院子里。这两者应该是同一个人。

胡医生可不是个好医生,而是一个喝血的庸医,这里李瓶儿请了一个庸医来给花子虚治病,并非故意为之,因为后面西门庆给爱妾和爱子看病时也常常请庸医来家看病,这里不用阴谋论,作者只是在表明当时庸医太多,好医生凤毛麟角需要仔细甄别才行。)

那手下的大小厮天喜儿,趁着子虚病倒之际,拐了五两银子5000元),走了个无踪无迹。子虚这边一倒了头(咽气死亡),李瓶儿就使冯妈妈请了西门庆过去,与他商议后续事项,之后买棺入殓,念经发送子虚到坟上埋葬。那花大、花三、花四一般儿男妇(男客女客)都来吊孝。【旁批:伏。】【张竹坡夹批:可笑。】送殡回来,各都散了。西门庆那日叫吴月娘办了一张桌席,与他山头(指坟头)祭奠。当日李瓶儿轿子归家,回了一个灵位供养在房中。【张竹坡旁批:一连三个“也”字,冷落杀人。】虽是守灵,一心只想着西门庆。从子虚在时,就把两个丫头叫西门庆要了。子虚死后越发通家往还。

(*大小厮:小厮就是小厮,前面加个“大”字既表明这个小厮的年纪又表明他是得力的头号小厮,与小小厮对应。好比大丫鬟和小丫鬟的区别。花府的小厮名字里都带“天”字,比如天喜、天福之类,“天”谐音“添”;西门府的小厮名字里多带“来”字,比如来旺、来保之类。古代小厮起名字就那么几个吉祥的字来回起,所以重名率很高。当然,丫鬟也一样。估计十个小厮有五个叫“来福”,十个丫鬟有五个叫“梅香”,不是讨吉利话就是附庸风雅,不是“梅兰竹菊”就是“琴棋书画”,这点看《金瓶梅》和《红楼梦》就知道了。

在花大、花三、花四来吊孝的句子后面,旁批说“”,大家可以猜猜伏的是什么情节,会是李瓶儿的葬礼吗?还是西门庆的葬礼呢?要说“伏”,那要伏的内容太多了,就说这个大小厮天喜儿,他不是“趁你病,偷你钱”吗?未来西门庆死亡,会不会西门府也有人“趁你病,偷你钱”呢?

这段情节里隐藏了一个古代白事礼仪,有人去世,相好的朋友或街坊邻居会置办席面祭拜亡者,谁丧礼上得的席面多,谁就有面子,因为这代表这户人家在当地有权势或人缘好。

最后咱们来看看张竹坡的旁批——一连三个“也”字,冷落杀人。花大、花三、花四也都来吊孝;西门庆那日也叫吴月娘办了一桌祭礼;李瓶儿也回了一个灵位供养在房中。如果大家阅读不仔细,其实是感受不到这三个“也”字背后蕴藏着的世态炎凉之感的。这种书籍,细细的读,韵味无穷。

我们梳理一下故事发展的脉络哈:花子虚病了之后,一开始请医生来看病,后来不请医生了,拖死了花子虚。在此期间,大小厮天喜偷了钱逃走了。等花子虚咽了气,李瓶儿第一时间派奶妈冯妈妈把西门庆叫了过来,商量发丧等事。之后顺利发了丧,花子虚入了土。在丧事期间,花家三兄弟过来吊孝了,送完殡又都散了;发丧当天,作为邻居的西门庆叫吴月娘置办了一张祭桌给花府撑面子;李瓶儿从坟头上回家,给花子虚立了个灵位供了起来。作者点明,李瓶儿虽然守灵,但心里只想着情夫西门庆,又透露两个丫鬟迎春和绣春在花子虚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西门庆办了,这样,主仆三人,都是西门庆的胯下之臣,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因此作者最后用“通家往还”四个字结束了这段公案。

作者透露西门庆收用两个丫鬟的信息,藏着《金》书的行文特点:省笔。省笔也可叫简笔,就是省略不写或者寥寥几笔点出重要信息的写法。笑笑生惯用此术。比如第九回媒婆薛嫂给西门庆说媒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你老人家去年买春梅,许我几匹大布,还没给我。到明日不管一总谢罢了。”无论是女三号春梅的出现还是迎春、绣春被收用,这些不可谓不重要的信息都被作者一笔带过,真乃雁过无痕、水流无波。若非通篇看过,初读者很容易忽略这些描写。而只有在你读完或者读到相应的照应情节,回头想想作者前面竟然早就提到了,那时,你会感受到读书的妙趣所在。)

一日,恰值正月初九,李瓶儿打听是潘金莲生日。未曾过子虚五七(一般过了五七才能串门,否则会对造访人家不吉利),就买礼坐轿子,穿白绫袄儿,蓝织金裙,白苎布䯼髻,珠子箍儿,【张竹坡夹批:一装束,该死。】来给金莲做生日。冯妈妈抱毡包,天福儿跟轿。

进门就先与月娘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说:“前日山头多劳动大娘受饿(前段时间丧事上没招待好你),又多谢重礼!”【张竹坡夹批:只一拜见磕头,瓶儿居然以妾自居矣。月娘主也,瓶儿客也,今云先磕了四个头,下见金莲,“两个还平磕了头”。一时礼数参错,心事带邪,如画如镜。】

拜了月娘,又请李娇儿、孟玉楼拜见了。然后潘金莲来到,说:“这个就是五娘。”【旁批:写出神交之久。】又磕下头,一口一声称呼:“姐姐,【旁批:应前。】请受奴一礼儿!”金莲哪里肯受,相让了半日,两个还平磕了头。金莲又谢了她寿礼。

(这段情节里,“这个就是五娘”一句我拿不定是谁说的。这句话到底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呢?

陈述句:这个就是五娘。

疑问句:这个就是五娘?

李瓶儿来西门府是打着给潘金莲拜寿的幌子来的,她先是拜见了吴月娘,接着又拜见了李娇儿、孟玉楼,后来潘金莲来了,按理说这时候吴月娘可以给李瓶儿介绍说“这个就是五娘。”然后李瓶儿顺势拜见潘金莲,这样安排合流程合规矩,比如林黛玉林黛玉进贾府时,林黛玉即便可以猜出谁是邢夫人谁是王夫人,她也不能自己说“这位是大舅母,这位是二舅母吧,我给你们磕个头”,而是由贾府拉着林黛玉的手,一一介绍给她认识,然后林黛玉按规矩行礼。这很符合初次登门者行事,李瓶儿就是初次登门者,那么这句话是吴月娘说的喽。非也,这句话是李瓶儿自己说的,首先这句话前面省略的主语“李瓶儿”,省略主语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常见表现,张爱玲的小说就学了这一点;其次,为什么李瓶儿和林黛玉不同,不经吴月娘介绍就可以说“这个是五娘”呢,因为今天是潘金莲的生日呀,过生日的人衣着装扮是不同的,别忘了李瓶儿今天就是冲着潘金莲过生日的这个机会才登门的,她当然可以一见到潘金莲就开口讲话了,我在写文案时并没有加上被省略的主语,而是加了一个“吧”字——“这个就是五娘吧。”否则,这句话后面就要跟一个问号。)

落后,又有吴大娘子、潘姥姥,都一同见了李瓶儿,【眉批:叙拜见先后、轻重节次,字字有心,直从太史公笔法化来。】李瓶儿便请西门庆拜见。

李瓶儿的礼节不对,她见了吴月娘就磕头,这是以妾自居,后面和潘金莲平拜,用张竹坡的话来讲则是“礼数参错?心事带邪。”李瓶儿确实有心事,她现在一心只想加入西门府。)

月娘说:“他今日门外玉皇庙打醮去了。”一面说一面让坐下,换茶来吃了。

良久,只见孙雪娥走过来,李瓶儿见她妆饰少次与众人,【张竹坡夹批:写出势利。】便起身相问:“此位是何人?奴不知,不曾请见的。”(看穿戴知地位,这人情世故呀)

月娘说:“此是他姑娘哩。”这李瓶儿就要慌忙行礼,月娘:“不劳起动二娘,只拜拜儿罢。”于是二人彼此拜毕,月娘就让到房中,换了衣裳,分付丫鬟明间内放桌儿摆茶。

(在《金瓶梅》的世界里,虽佛道皆全,但分工不同。比如:丧事上做法事,佛道都请;西门庆一伙人往玉皇庙去的更勤;吴月娘信佛,姑子们来西门府更勤。总的来说,男人跟道玩;女人跟佛耍。谁都不冷淡。只有儒家系统下的道德伦理被金钱横行的社会环境践踏的一文不值了。

*他姑娘:姑娘有姑姑的意思,也有闺女的意思,还有丫头的意思。这里是通房丫头的意思。非要类比的话,好比《红楼梦》里的平儿身份。

人家孙雪娥是四房,不是丫头,可吴月娘为啥不直说“这是四娘”偏要说“是他姑娘”呢?哎,这句话里藏着多少难言情绪呀,大家可自行体会。

不过关于吴月娘看不上孙雪娥,对她略显刻薄一事,现在还看不大出来,以后会更明显。话说家里来女客了,孙雪娥就别钻灶火了呗,可她没机会上台面,还是在钻灶火。我说的这个女客不单指李瓶儿,还包括吴大妗子和潘姥姥等女客。以后这些女亲戚都知道吴月娘待雪娥刻薄,基于此,会有更隐蔽的言行细节藏在文本中,等待大家发现。)

须臾,围炉添炭,酒泛羊羔,安排上酒来。当下吴大妗子、潘姥姥、李瓶儿居上坐。月娘和李娇儿主席,孟玉楼和潘金莲打横,孙雪娥回厨下照管,不敢久坐

(“不敢久坐”四个字,多少文章尽在不言中。这些人的座次安排,如下图所示:

注意换衣裳这个动作,这讲起来就复杂了。古代富贵讲究人家,正式出门拜访穿的衣服是非常豪华繁琐的一套披挂,一般厮见过之后会脱下外面的那层披挂,只留便于行动的衣着示人。这就是大户人家女主人出门会带毡包的缘故,里面会放替换衣服。这也是为什么有的衣服很繁复听起来看起来不像是能洗的样子,因为,它就是不洗呀,哈哈。

月娘见李瓶儿锺锺酒都不辞,于是亲自巡(递)了一遍酒,又令李娇儿众人各巡(递)酒一遍,颇嘲问话儿(此乃“打圈儿”是也,现在酒桌上也这样,喝就喝一圈,而不是一杯)

只听吴月娘说:“花二娘搬的远了,俺姊妹们离多会少,好不思想!二娘狠心,就不说来看俺们看儿。”

孟玉楼跟着说:“二娘今日不是因与六姐做生日,还不来哩!”【张竹坡夹批:一语刺人。】

李瓶儿忙说:“好大娘、三娘,蒙众娘抬举,【旁批:不敢恶识一个。】奴心里也要来。一来热孝在身,二者拙夫死了,家下没人。昨日才过了他五七,不是怕五娘怪,还不敢来。”因问:“大娘贵降(尊称别人生日)在几时?”

月娘说:“贱日(谦称自己生日)早哩!”

潘金莲接过来说:“大娘生日八月十五,到时二娘好歹来走走。”【张竹坡旁批:后月娘生日,瓶儿送礼,复议嫁来,则此处一笔,直透后文矣。】

李瓶儿说:“不消说,一定都来。”

孟玉楼说:“二娘今日与俺姊姊相伴一夜儿,不往家去罢了。”

(本来酒席上的事情不想多说,实在是社会人一看便知,但这里扫痕忍不住要提一下:大家能感受到吴月娘语言里的攻击性吗?

这场宴席,人员包括西门府女主人5人+客人3人,共8人。席上唱戏的重点人员有:吴月娘、潘金莲、李瓶儿三个,再加一个聪明的孟玉楼,勉强算是四个女人一台戏吧。其余人员多充当背景板。

李瓶儿会来西门府,这是西门府里的知情人皆心知肚明的事情,特别是吴月娘,她毕竟收着李瓶儿的财物呢。只是没想到会在潘金莲生日这天来了。来就来吧,但李瓶儿的讨好对象搞错了,竟然不是吴月娘,而是潘金莲。

吴月娘如何不恼?即恼,就得用话点李瓶儿,说她搬去了别的地方也不过来看看。聪明的孟玉楼立马跟进,拱火说李瓶儿如果不是因为要来给潘金莲过生日还不来呢!而潘金莲今天一定是很得意的,得意李瓶儿拜山头找的是她,承认她在西门府最受宠。所以她会为李瓶儿说话,在什么时候说话呢?在李瓶儿被吴月娘“提点”之后不得不问吴月娘生日日期而吴月娘不耐烦回答她的尴尬时候,潘金莲说出了吴月娘的生日日期,算是帮李瓶儿解了围。

这场酒宴别看是女人宴会,席上刀光剑影非常精彩,大家一定要仔细感受才行。当然,名著里的背景板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在特殊地方也能给大家一拳,丁是丁卯是卯,你是你我是我,精彩绝伦。我想,写女人们的群戏,《金瓶梅》当真一绝,甚至可以说古今无双。)

李瓶儿说:“奴可知也和众位娘叙些话儿。不瞒众位娘说,小家儿人家,初搬到那里,自从拙夫没了,家下没人。奴那房子后墙,紧靠着乔皇亲花园,好不空的慌!【旁批:伏。】晚夕常有狐狸打砖掠瓦,【张竹坡旁批:子虚在此。】奴又害怕。原是两个小厮,那个大小厮又走了。正是这个天福儿小厮看守前门,后半截通空落落的,倒亏了这个老冯是奴旧时人,常来与奴浆洗些衣裳,与丫头做鞋脚累她。”(李瓶儿说这么详细做啥?)

月娘因问:“老冯多大年纪?且是好个恩实(实在)妈妈儿,高言(高声)儿也没句儿!”

李瓶儿说:“她今年56岁,属狗儿,男儿花女都没有,只靠说媒度日。我这里常管她些衣裳儿。昨日拙夫死了,叫过她来与奴做伴儿,晚夕她同丫头一炕睡。”

潘金莲嘴快,说:“却又来,既有老冯在家里看家,二娘在这过一夜儿也罢了。左右那花爹没了,有谁管着你?”【旁批:尖。】

玉楼也说:“二娘只依我,老冯回了轿子不去罢。”

那李瓶儿只是笑,不做声。【旁批:心事可想。】

说话中间,酒过数巡。潘姥姥先起身往前边去了,潘金莲随后跟着她娘也往房里去了。(大家猜一猜潘金莲回房干啥去了)

李瓶儿再三要辞,说:“奴的酒了。”

李娇儿说:“花二娘怎的在他大娘、三娘手里吃过酒,偏我递酒二娘不肯吃?显的有厚薄。”于是拿大杯,只顾斟上。

李瓶儿说:“好二娘,奴委实吃不下了,岂敢做假?”

月娘说:“二娘(指李瓶儿)你吃过此杯,略歇歇儿罢。”

听月娘如此说,那李瓶儿方才接了,放在面前,只顾与众人说话。(这个场景我见过,接过酒杯却不喝,递酒的人贼尴尬)

孟玉楼见春梅立在旁边,便问春梅:“你娘在前边做甚么哩?【眉批:已没得说,又别生枝叶。】你去连你娘、潘姥姥快请来,就说大娘请来陪你花二娘吃酒哩。”

春梅去不多时,回来报告说:“俺姥姥害身上疼,睡哩。俺娘在房里匀脸,就来。”

月娘说:“我倒也没见,你倒是个主人家,把客人丢下,三不知往房里去了。俺姐儿一日脸不知匀多少遭数,要便走的匀脸去了。诸般都好,只是有这些孩子气。”【眉批:妒之若怪,爱之最嫣。】

(哎呀,这情节、这场面太真实,太有趣了。潘姥姥年岁大,闹一闹喝点酒,身体就会不舒服,然后回屋躺着歪一歪,而潘金莲正当年自然不会喊累,她回屋补妆去了。吴月娘对此揭露了一个事实:潘金莲平时很注重妆容打扮,一天补妆好几次,时刻以最精致的面容示人。这既体现了潘金莲的性格,也暗合了作者对潘金莲一开始的介绍——潘金莲在十几岁的时候对描眉画眼这一套就玩的滚瓜烂熟了。她是一位很会利用美貌的女人。扫痕是女性,我对化妆一事可以多讲两句,都说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不得不说,这话说的不差。有相当比例的女人是做不到带妆示人的,时刻保持妆容精致是很困难的事情,潘金莲能如此,最起码证明她不是个懒女人,光这一点,她就“打败”了很多女性。这话由大老婆吴月娘的嘴中说出,眉批说:妒之若怪,爱之最嫣。到底是嫉妒还是喜爱,大家见仁见智。今天是金莲的生日,她自然想艳压群芳。当然,这还只是最浅显的表达,作者让潘金莲回屋补妆另有深意,咱们接着往下看。)

此事有诗为证:

倦来汗湿罗衣彻,楼上人扶上玉梯。

归到院中重洗面,金盆水里发红泥。

(此诗出自唐代王建的《宫词一百首》。洗把脸,脸盆里发红泥,这是抹了多厚的胭脂水粉在脸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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