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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柏华《共和伟人与广东会馆》

 乡愁里的福州 2023-10-27 发布于福建
共和伟人与广东会馆
作者:管柏华   
      壮丽巍峨的广东会馆在老仓山之太平巷,是由旅闽广东茶商于光绪二年(1876)捐资兴建的。自鸦片战争后的《中英南京条约》福州开埠后,广东人就如过江之鲫纷纷来到福州南台岛泛船浦一带开设茶行,营业鼎盛,遂于其地建筑会馆。清光绪年间粤人何璟、许应騤先后出任闽浙总督,粤人来闽者更多。由于是资金雄厚的广东茶商集资兴建,广东会馆建筑面积规模之宏伟,装饰之精致,皆属一流。这之后,粤茶行老板还陆续办起广东菜馆和其它商店,于光绪年间重修并扩建会馆。民国20年(1931)再次重修。会馆占地1245平方米,坐南朝北,共三进,有前厅、天井、后厅(聚议厅)、廊房,前殿为硬山顶,面阔三间,进深五间,用石廊柱。天井占地约270平方米,中有一棵160年树龄的榕树。广东会馆拥有数十间房间,中间一进最后落为三层楼房,前廊后堂,穿斗式木构架,双坡顶。馆后有一棵百多年的木棉树,为福州市木棉树之冠。整个布局既对称严谨又错落有致,成为福州晚清建筑的杰出代表。会馆内原本有一座规模宏大的戏台,台前有十分宽阔的石埕广场,可容观众上千人,惜已在旧城改造中拆毁。
      仓前山在辛亥革命时期是福建同盟会及益闻社等革命党外围组织的革命策源地。
     益闻社:清光绪二十八年郑权、郑祖荫等在仓前山古榕书院设立益闻社,集会宣传革命。次年在小岭朱子祠开益闻学堂,内设书报所,团结同志,宣传革命。光绪三十一年在古榕书院召开汉族独立会成立大会,推举郑权为会长,郑祖荫为副会长。
    文明社:林斯琛、刘元栋、等在下渡十锦祠设立文明社,暗中联络山堂兄弟,进行革命活动。
      桥南公益社:先设在仓前山古榕书院,后因党人渐众,外闻疑虑者多,林斯琛与党人协商迁移梅塢独立厅,名义上是办理劝葬、戒烟、施医、救火等公益事业,暗中组织宣传革命,对外称丙午俱乐部。当时福建同盟会总机关部及《建言日报》设在此地。《建言日报》后改名《共和报》,刘通为总编辑。辛亥革命前夕的革命军司令部起先设于此处。1911119日,参加起义的体育会学员组成炸弹队,洋枪队即在此集合出发。
    1911年春,同盟会福建支部在广东会馆召开追悼大会,悼念分别于1903年、1907年蹈海身亡的闽籍留日学生陈海鲲、陈天听。会上,后来当任福建政务院院长的彭寿松演说时声泪俱下,当场剪去象征奴隶的发辫,高悬示人,会后加入同盟会。这次追悼大会,显然成为辛亥年福州光复起义的预演, 而环仓前山的广东会馆、十锦祠、梅塢顶桥南社、古榕书院皆成为互相联络成犄角之势的革命党据点。
    广东会馆在福建辛亥革命中的重要地位与孙中山在民国元年下野后来闽考察有重要关联。辛亥革命后,中国革命党人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治国方案,只是模仿美国政治体制,实行总统共和制。但它在中国首次试行了民主共和政体,使民主共和观念在中国得以传播。当时清王朝仍然控制着北方,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成为国内最强大的一股政治、军事力量。为了尽快促成南北统一,孙中山发表声明:倘若袁世凯能赞成共和体制,将辞去临时大总统职位。这年125日,袁与北洋将领通电支持共和。212日,清朝隆裕太后接受民国政府优待条件,溥仪逊位。随后,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215日,南京临时政府参议院选出袁世凯为第二届临时大总统,并于310日在北京宣誓就职。41日,南京临时政府迁往北京,孙中山正式解除了临时大总统职务。孙中山为什么要辞去临时大总统职位呢?这应该归结到中国革命党人的软弱性。主要原因有4点。一是革命阵营内部矛盾的激化,财政的困难,而主要对手袁世凯拥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其次是袁世凯的所谓才识声望,获得资产阶级和广大民众的好感;其次是帝国主义为了维护在华利益,支持袁世凯,散布非袁不可收拾的舆论;最后则是革命党内部以宋教仁为首的一批人,过分迷信民主政体的作用,忽视了军事力量的建设。当然,与孙中山本人政治上没有野心,对权力掌控意识薄弱,太过相信袁世凯也有关系。
     处于政治漩涡中的孙中山,下野后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建设一个新国家,为此他拟赴各省考察。时任参议院议长的闽人林森即电告福建都督府政务院,请速电邀请孙中山先生莅闽。这可以给八闽大地蒙受无限荣光。孙中山于417日由上海启程,那时袁世凯的势力还没有伸入福建,福建属同盟会的势力范围。据说事前闽都督府派政务院院长彭寿松前往南京护驾来闽。孙中山及胡汉民、汪兆铭、廖仲恺、宋蔼齡、宋庆齡等同船莅闽,孙中山次孙公子、两个女儿孙娫、孙婉也在随行人员中。孙中山乘坐的是轮船招商局的泰顺轮,18日,都督孙道仁派元凯兵船开往连江马祖澳护航。19日中午,泰顺轮进港,孙中山一行在铁水坪上岸。孙中山一行下榻马尾福州船政局,局长是船政之父沈葆桢的孙子沈希南。到晚,在马尾储才馆宴饮并歇息。
   20日早晨,孙中山一行乘坐夹板船前往福州,闽江两岸群山连绵春光明媚,上游福州段江面游弋着许多装饰一新的小船,悬挂着孙大总统万岁的纸旗。孙中山见此情景,诚恳地对身旁的福建军政府都督孙道仁说道:共和国的总统卸任就是平民了,怎么还可称总统?万岁乃帝王之称。我们的革命先烈为了反抗万岁,牺牲了多少头颅,我如果接受了这个称呼,如何对得起许多先烈呢!?在海关埕码头,孙中山要求撤去纸旗,才可下船登岸,后来孙道仁急令改作欢迎孙中山先生纸旗,孙中山才离船登岸。
   登岸后,孙中山首先到梅塢顶桥南公益社看望同盟会福建支部同志,亲笔为桥南公益社写了独立厅三个大字。后来制成匾额,一度悬挂于私立独青小学礼堂正中。此后孙中山一行即来到广东会馆,在聚议厅向省市各界人士发表演说,并与福建同盟会同志合影留念,还挥毫题写戮力同心四字。中午,同盟会福建支部在大岭洋务局举行欢迎午宴。午宴后,孙中山随到广东会馆休息,部分随行人员已先期住进会馆,没有参加此后的活动;行李亦安放馆内。(另有说法,孙中山一行上午先到广东会馆,后去桥南公益社。)
    孙中山为广东会馆题戮力同心四字,后制成金字红地的匾额悬挂正厅,1965年移到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福建省委(朱紫坊花园弄),作为革命文物,原来准备送北京保存,惜在文革期间,被砸烂破坏了。孙中山为什么会在广东会馆题写戮力同心呢?应当说是有深意的。当时社会上传说有革命军起,革命党消,甚至在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去留一事上,党内还有一些人指责他贪恋权力,也有的同盟会会员削尖脑袋投入袁世凯的怀抱。所以可以看出,即在民国元年袁世凯的面目尚未完全暴露,孙中山对革命党被排斥出权力核心,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广东历来被孙中山视为中国革命的起点之地,孙中山发动的两次广州起义尤其是后一次的黄花岗起义,更是集合了同盟会本部的几乎全部精锐力量,他们也是以广东人为主,福建人为次,所以题词戮力同心应是隐含了孙中山既想在今后的革命生涯中继续借重广东、福建的革命力量,也稍稍透露出他对革命阵营内部组织与思想涣散的不满。
   中山先生在榕前后三天,主要活动就是第二天即20日。这日下午进城到南门兜明伦堂,出席福建国民协会等20多个团体组织的欢迎大会并发表演说。堂内人潮涌动,锣鼓喧天,匾额、楹联均用鲜花组成,匾上书写中国一人,联为有天下而不与,微斯人谁与归。在休息室,孙中山接见了黄花岗烈士陈更新夫人王碧,并赠予银元500元。接着到贡院前的福建省谘议局访问并讲话。据老同盟会会员郑贞文回忆:中山先生从圣庙路出南大街,因群众夹道欢迎,故下轿步行了一段路。所坐的轿子是清代乡试主考官坐的八抬大轿。至贡院前时,轿夫忽然跑步越过登瀛桥直奔贡院。这是按照主考官入围的惯例,叫做跳龙门。以示对中山先生崇高的礼遇。
    这天中山先生赴都督府宴会后,又到东街浙江会馆(今东街三牧坊口)出席政务院院长彭寿松主持的旅闽共和实进会的欢迎会,回到广东会馆下榻时,已经临近午夜。
    21日上午,孙中山会见各国驻闽领事及税务司。旋赴离广东会馆不远的天安堂出席耶稣教会之欢迎会。孙中山演说略谓:外人来华传教,殊能增进道德观念,使吾人尽具纯净之爱国心此后同胞尽力造成良善政府,则民教相安,中外感情愈厚,世界即或基此永保和平。午后,孙中山一行离开台江港,泰顺轮缓缓驶向马尾。在沈希南局长陪同下参观船政轮机、锅炉、拉铁、铸铁各厂,并出席在储才馆的欢迎宴会,孙中山在答谢讲话中说:兴船政以扩海军,使民国海军与列强齐驱并驾,在世界称为一等强国则文所厚望于沈君也。
     22日,孙中山登上泰顺轮,离开福州南行赴广东。广东会馆内的戏台  
孙中山在闽三日三夜,即宿马尾二晚,宿广东会馆一晚。民间有自发编印的《欢迎孙先生》曲本,记述中山先生来闽活动情况。这一曲本是用闽剧《纱窗外》小调编成,全文只有两页四版,外加金黄色纸上画白头莺牡丹花,寓意白头富贵,右角注明福州洋头口华林堂发兑,纸张用日本出产的油光纸。曲本都是用方言字表达,涉及广东会馆部分录之以飨读者。先到广东馆,后到明伦堂,大桥多热闹,人众列两旁,等候又许行,拍掌闹昂昂。教(到)南街天剥(快要)暗,直拔(直入)都督衙(此处残缺13个字;另有套曲一支,缺)
    “直拔广东馆,都是称同胞,就留隔一盲(指在广东会馆宿一夜),备办好酒肴。.......”
     当时另有一个曲本,名为《共和更新歌》,也说到孙先生来闽到广东会馆事。新政兴起梨(来),孙文孙先生,出奇。出奇广东省,游历到福省(指福建省),劝你有发辫,着剪(要)。着剪是同胞,演说讲一流,先到广东馆,回头。回头公益社,办酒就汉(道)谢,接到明伦堂,领谢。领谢都督府,升平伓使(不用愁苦)苦,难得诸烈士。清楚。清楚就出城(指重回南台),送行陆军营,炮队北伐生,先行。先行通城官,观看齐欢喜。商务共社会,堆山。(指欢送盛况)
     据一些老人说,福州评话三杰之一的黄仲梅,艺名科题仔,其讲报堪称一绝。每到他登高台讲书,则观者如堵,竞至万人空巷。抗战时期,他讲前方战报,讽刺日本军国主义,也曾将《欢迎孙先生》曲本中国父来闽事迹楔入。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说到国父莅闽时声泪俱下,感动了许多人。
     按:如照《共和更新歌》曲本,孙中山一行是先到广东会馆,那么广东会馆的欢迎大会就是在上午召开的,而且题写戮力同心匾额和与广东乡亲合影也应当是在上午进行。还有孙中山的家人在到广东会馆后就没有参加后面的政务酬酢活动,而应当是留在会馆内。一些史料称汪兆铭也在随行人员中,但照片惜已漶漫难识。史料称宋霭齡、宋庆齡也在,当是可信,因宋霭齡此时是孙中山的秘书。
    人事沧桑,广东会馆今已被围在仓二小校园内。关于孙中山一行40多人下榻会馆地点,我由甄禾副校长陪同实地考察了会馆的三进,中间一进是三层青砖木构建筑,另外两进廊房皆是两层。所以足以安置这40多人的住宿,而且与交通安保也有绝大的方便。故孙中山下榻的房间当在中间一进三层楼的三楼或者是二楼。惜年代久远,当事人皆已魂归道山,而保留下来的细节资料又不多,所以孙中山下榻房间还有待考证。最后还有一条有价值的细节值得说一说,孙中山一行住在广东会馆,时任革命军总司令的广东人许崇智是起了很大作用的。他既是广东同乡又是闽省军界要人,他的意见,在南方革命党与北方袁世凯势力博弈的关键历史时刻,是容易让人放心采纳的。
    共和伟人孙中山蒞闽下榻于广东会馆已经过去了100多年,在这风云激荡的百年里,福州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为政者对伟大的中国革命先行者孙中山的重视,这一辛亥革命在闽胜迹得以基本完好的保存下来,实在有着重要的意义。做为与中国二十世纪三大伟人之一的孙中山相联系的圣地。广东与福建作为五口通商后最早对外开放的省份,它的开风气之先,使它们成为孙中山倚仗的革命力量的源泉;尤其值得重视的是,福建人民在孙中山临时大总统下野后,革命党力量处在逆境的时候给了孙中山为首革命党人以极大的情感抚慰,表现出最大的热情,广东会馆就是最好的历史见证。100多年前的仓山是新福州的标志,孙中山下榻于此,既是表明孙中山博大的平民情怀,又是他在光复中华拨乱反正后对未来的期待,还是他做为海外华侨对闽粤华侨省份的身份认同,何况他的一个共同战斗过14年的夫人陈粹芬还是福建南安人呢!孙中山的所有这些活动都可以做为研究孙中山在民元时期的思想的轨迹线索,都可以给后人以有益的启迪。选自《仓山红色文化记忆》
作者简介
管柏华,福建省作协全委会委员,省作协文学专家评委,福州市鼓楼区作协名誉主席,原福州市作协副主席。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闽都骄子林觉民传》、《五坊八巷》(由著名诗人臧克家题写书名)、《茉莉海丝》及各种文史散文等,作品多次获各种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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