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亭絮语 || 不薄今人爱古人——也谈我在《藕斋》的一点感受

孟寒秋 2023-10-27 发布于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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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亭絮语·2023第8期总第8期

不薄今人爱古人

——也谈我在《藕斋》的一点感受

牧云

麦熟啼声未了，藕花醉魄还馨。

谈及我与《藕斋》的缘分，既是与诗的缘分，也是与荷师的缘分。2009年我偶于单位内网浏览《兰色论坛》诗词版块，因《荷香亭》一帖得识荷师。当时的我不过十七八岁，既不懂诗，也没想过学诗，然荷师仍温言导之，颇多鼓励。惜数月后我负笈入渝，交流就此中断。及至2019年我从平仄开始学近体诗，虽然一曝十寒，但其心实萌蘖于兹。十数年来，我对荷师启蒙之思未曾忘怀，尝循迹至五四六零诗社，期间亦获取QQ，可惜因我账号密码丢失，联系复又中断。然世事多巧，我的朋友阿黛竟在2022年修业于荷师门下，因而又成就了我与《藕斋》的这段良遇，每自想来，惟惜缘耳。

《藕斋》是日趋专业的选诗、评诗、讲诗平台。检视我在其间所做的工作，确实是乏善可陈。囿于自身肤见谫识，特别是对“诗的意识”还比较愚钝，在参与《碧山人来》栏目初选工作时，这个问题就暴露了出来，每次选今人诗词，总是诚惶诚恐。时至今日，我在敲下这段文字的时候竟然发现我很难说清楚什么是“诗”，既不知诗，何以言诗？更何谈选诗？严沧浪云：看诗须着金刚眼晴。我自然是不具备这样的素质，但并不妨碍诗带给我的美好感受。今岁盛春时节，我和阿黛、紫藤、安妮大姐、云水阁主夏兄相晤于庐州同庆楼，以诗佐酒，畅快琳漓，惟觉相见恨晚，不知夜之将深。席间，阿黛和紫藤均表示，自入《藕斋》后，眼界渐宽，选诗也是学诗，评人诗亦是鉴已诗。选诗如黄沙淘金，求一粒而难遇；评诗是庐山窥色，见一隅足欣然。以诗载道，学诗、选诗、评诗也是一段证道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见心与性，见知与智，有思与疑，有得或不得。我和阿黛在讨论某诗人的时事类诗作时坦言：此公受限于自身胸襟见识，再写时事诗只会越写越差，这是很遗憾的事情。《沧浪诗话》尝云：“学诗先去五俗：一曰俗体，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韵。”反向观之，选诗亦同此理。诗之是非不必争，试以己诗置之古人诗中，与识者观之而不能辨，则真古人矣。诗骚以降，高山在前，未见今人有能跳出万山圈子外的。我无意吹捧古人，也无意贬薄今人。古人赞少陵为律，时时得风雨鬼神之助。胡震亨云：“杜公七律，正以其负力之大，寄悰之深，能直抒胸臆，广酬事物之变而无碍，为不屑屑色声香味间取媚人观耳。”在选今人诗词的时候，我也看到多少诗人非不屑屑于此，反倒营营其间。太白逸气纵横，巨鲸蹈海，后之学者，才匪天仙，多流率易。人皆言太白为谪仙人，岂知此谪仙人非自天上直下尘寰，乃自人间复到天上，又从天上复到人间。所以《天姥吟》满腹烟霞，无分毫尘浊；《塞下曲》壮丽雄激，搏犀缚象；但也有写给庶人如荀媪、纪叟的真朴有情，自然动人。人只慕太白之气，少识太白之心，所以不能学也。赛亚·伯林讲，浪漫主义的结局是自由主义，是宽容，是行为得体以及对于不完美的生活的谅解。太白去而作《临终歌》，我不知道生命最后关头他有无同世界和生活相谅解，或许有，或许无，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所以太白斯以为太白。知前人到处已然艰难，更遑论到前人未到处？天才超迈如李杜之诗，后世之人亦有褒贬，今人为诗，若遇臧否，能无噤声欤？

窃以为：不可以人欺诗，不可以诗欺人。忌强言为诗，不识好恶，连篇累牍，肆笔而成而不知羞愧。《关尹子》有云：不可非世是己，不可卑人尊己，不可以轻忽道己，不可以讪谤德己，不可以鄙猥才己。我觉得对诗来讲亦是如此。有人刻意于字句之奇，立意之特，雕损天趣，尽失古雅天真。然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夫岂不工？终非唐人之诗也。须知李杜等前贤为万世模，诗家圣处，不离文字，不在文字。唐贤所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云耳。由心而诚，由诚而言，由言而诗。今人作好诗不易，不作伪诗则更难。荷师才思绝伦，其诗“十年魂梦销诗骨，听彻花声兼雨声”，个中情愫，惟诗人知之；高寒先生“平生自负多奇气，袖底寒云扫不开”，则足见性格底色和诗格骨相；杨云女史“情知老大书无用，依旧读些无用书”，不改斯文气质，俱为我所欣赏。我友安妮尝游黄山作《挑山工》一诗，有“负重人来鸟道间”之语，我以为起句高华，何也？其独挑山工如此耶？又遇奇石景观，作《猴子观海》一诗，以“谁知真境处，日日临深渊”作结。海德格尔有言：生存是在孤独的深渊里。此言可作其中一解。我友胸襟识见如此，能不钦乎？

我时常想念和诸友相聚在同庆楼的欢乐时光，使我真实的感觉到诗词的美好，当真有千杯不醉之兴。三五好友，已然弥足珍贵。我没想结识更多的朋友，唯恐精力有限，不能好好维护彼此情谊。但因缘际会入《藕斋》后，又确实被荷师和霜华师等诸师友对诗词的虔诚之心所感动，在这个二十余人组成的大家庭里，我只能尽心做好力所能及之事，不敢辜负这段难得的机缘。行文至此，不知所云。已是凌晨三点，此刻的内心无比安静，惟夜灯光绽如昙，蟋蟀宵征于窗牖……

2023-6-2

于林苑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