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五，大姐二姐工作忙要走了，一家人恋恋不舍，送到长途汽车站，母亲心里知道路途遥远，不知啥时才能再见面，紧紧拉着两个女儿的手，边说着话边流眼泪，大姐二姐眼圈也红红的。黑娃跟到镇上，把大姐二姐和小外甥送到火车站，火车开了很远，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雪过天晴，今年节气早，刚过完年天气慢慢暖和起来，田地里的雪化了，太阳光照在身上热哄哄的。村里老人们聚在路边崖背下避风向阳的地方，眯着眼睛打盹，享受着初春日光照晒的温暖，脸上显出舒服愜意的表情。 玲玲珍珍还没开学，寒假作业写完了，在家待不住，挎上竹篮子，拿着小铁铲，给母亲打了声招呼：“妈，我俩挖荠荠菜去了。”母亲正忙着洗衣服，回头答应着：“去吧，别跑太远。”出了门和村里的同学们，一块到麦田里去挖荠荠菜。麦苗还未起身，踩踏对分枝有好处，地里到处都是挖野菜的人。同学们在麦田里打打闹闹，翻跟头，做游戏，压倒了成片的麦苗，大人们就当没看见，该干啥还是干啥，毫不在意。  快晌午了，母亲站在门外坡边，向着麦田里喊叫：“玲玲珍珍，回来吃饭了。”两人听见母亲呼唤，急忙往回走。母亲打了一锅玉米面搅团，碗里放上玲玲珍珍，挖回来的鲜嫩荠荠菜，浇上滚烫酸辣油汪汪的汤汁，味道很香很鲜。姊妹们狼吞虎咽，黑娃连吃了三大碗，肚子撑的饱饱的，满头大汗才过了瘾。 母亲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生产队还未上工，下午黑娃和毛旦几个未回工地的伙伴，约好到邻村学校球场打蓝球去了。三姐到坡上村里找要好的姑娘们去串门，一块坐在热炕上，说说笑笑，农村姑娘闲不住，一边说话一边绣着陪方。 在关中道的农村里，流传着古老的风俗习惯，七八岁至十一二岁的女娃娃，早早就定了亲。从那时开始，小姑娘就开始准备陪方，也就是嫁妆。直到十七八岁出嫁前，姑娘们一有空就做女工，用彩色丝线绣的鸳鸯戏水，龙凤呈祥和各种人物动物，活灵活现，漂亮逼真。  做成枕头，门帘，床单，手帕，头巾攒了整整一大包袱，结婚时带到了婆家。人们看到美丽漂亮的陪方，都夸新媳妇心灵手巧，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三姐看见开玩笑说：“我啥都不会做，发愁了，不知道将来谁要咱，咋把自己嫁出去呢？”姑娘们听见哈哈大笑，都说：“你有文化和我们不一样，村里留不住你这尊神，愁啥呢。”农村都岐视女娃，认为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姑娘一般上学少，文化都不高，有的还是文盲。三姐性格外向，她们都爱听三姐说笑话，讲故事。 过了十五，玲玲珍珍开学了，黑娃也回了水利工地。春天里，春耕除草减苗，三姐上工很忙，到了礼拜天，吆马车的柴大叔要去逛武功镇集市，母亲知道玲玲从小办事稳当，托柴大叔带上玲玲，帮忙买一头小猪崽。  母亲在玲玲口袋，装了二十块买猪钱，怕路上丢了，用针线缝在里面。玲玲跟着柴大叔去了武功镇，下午用竹篮子提着回来了。不到十三岁的女娃娃，来回走了十几里路，提着个十几斤重的小猪崽，风尘仆仆，满脸的汗水，母亲拿毛巾给擦了擦，疼爱的问：“娃，累不？”玲玲懂事，摇摇头，说到现在还没吃晌午饭，母亲赶紧让玲玲歇着，盛饭去了。 小猪崽胖嘟嘟的，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看着母亲，母亲很喜爱，放在猪圈里喂饱了食，闭上眼睛呼呼大睡。小猪崽刚离开妈妈怕孤独，吱吱叫了一晚上。母亲过一会起来看看，怕小猪崽冷，给猪窝里加了厚厚的干草。 那一年，国家政策有了变化，开始重视下乡居民，和知识青年的问题。公社知青办隔段时间，会来村里探望关心下乡居民的劳动生活，询问是否有困难。针对表现好的知青可直接招工招干。一家人下放插队落户几年了，经历多少困苦和艰难，才有了温暖的感觉和希望。 新政策规定，和家庭一块下放插队，中学毕业的学生按知青对待，黑娃和三姐一样，也成了知识青年。  转眼到了十月，母亲给水利工地上的黑娃捎来了信，说公社知青办通知，让他回去目测体检，通过后被招进市里的一家国有工厂。母亲去镇上扯了被面和床单，用自己织的暖和结实的粗布做被里，加上生产队分的新棉花，一针一线给黑娃缝好了，里外三层新厚厚的被褥。 临走前，黑娃去了趟水利工地，告别了朝夕相处近两年的工友。办完手续，毛旦把黑娃送到路口，笑着说：“黑娃，到了城里，可别忘了咱。”黑娃拍拍胸：“忘不了，在这呢。”俩人紧紧拉了拉手，黑娃接过行李坐车回家了。三姐第二年也被招工进了农场。没过多久，因为表现优秀，被推荐参加考试上了大学。 异乡偏远的村子里，一家出了两个女大学生，村里人都前来表示祝贺，父母亲激动高兴的招呼着乡亲们。黑娃，三姐先后离开了，已有感情的异乡村子，离开了付出汗水鲜血，劳动过的田野和水利工地，还有温馨幸福的家。  怀着对亲人不舍的爱，众乡亲难忘的情，和对父母妹妹的担忧和牵挂，心里牢记着母亲的话：“娃，到了新地方，管好自已，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别给咱家丢人。”走出了乡村，迈入了新的城市。 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妹妹三人，母亲体弱多病，玲玲承担起了照顾母亲和家庭的重任，每天放学回来，两个妹妹喂猪，洗碗，杂活都抢着干，七八里外单位上班的父亲不放心家里，买了辆旧自行车，一下班往家里也跑的更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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