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悲惨世界:书厚写尽了世间悲惨,书薄装不下雨果情深

 陶鹿在读书 2023-11-03

童年时小神龙俱乐部播放过一部法国动画片《悲惨世界》,每晚搬着板凳看,边看边哭,边哭边看;小学读家里一本文学鉴赏手册,里面有一段节选,寥寥百字写流浪儿加弗洛什在街垒战战斗牺牲,读来让人泪眼朦胧;上大学专业老师推荐,但进了图书馆就被这本书的厚度吓破了胆,甘心掉进吉普赛女郎爱斯梅拉达和敲钟人加西莫多各自的大爱中里不可自拔。对于大部头名著,读者如我见到砖头般名著一直处在知其大概内容情节与主要人物名字,断断续续管中窥豹,如同前方就是高山之峰却没有提起一口气去攀爬,自然也感受不到雨果式的崇高。

据说明年被烈火焚烧的巴黎圣母院会修复完成正式开放,属于雨果的巴黎,更不能缺少《悲惨世界》。此刻深秋翻开后浪新出版五卷本《悲惨世界》,红白蓝装帧下用颤抖的手指划开历史的迷雾,仿佛可以跟着文字,在昂扬的马赛曲中来到那多事之秋的法国,走进当时社会底层人们的悲苦命运中,巨大的哥特式建筑高耸入云,那些匍匐在高楼之下,潜藏在地下通道的人们,命若蝼蚁。雨果一定曾日夜徘徊在巴黎的街头,在光明与阴影下面用他深沉悲悯的叹息感慨生命的崇高与圣洁,孤独与绝望。

一、《悲惨世界》与雨果

雨果自十九世纪三十年代酝酿故事到一八六二年出版,历经三十多年。最初的构想来自两件社会真实事件,一个为报纸刊载一八零一年偷面包被判五年苦役的皮埃尔·莫兰的故事,一个为一八四二年雨果帮助一个被捕的妓女求情终使她被释放的记录。这些现实生活实例都为《悲惨世界》提供了故事素材与人物原型。

看雨果的小说,你要接受他的“旁逸斜出”产生的文学厚度。一方面雨果因着法国王权制共和制左右更迭,文学创作中途停滞进而从政,并最终因为反对路易·波拿巴被迫流亡海外二十多年。一开始命名《贫困》最终更名《悲惨世界》就是在流亡时间出版的。一方面从三十而立到六十多岁,雨果因着社会变迁与个人经历让他的创作更加深邃。《悲惨世界》的创作初衷体现在作者序中:

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男人因贫穷而沉沦,女人因饥饿而堕落,儿童因黑暗而愚蒙——得不到解决……只要地球上还存在着愚昧和贫困,像本书这一类作品就不会是无益的。

雨果并不是重在讲故事,而是借着主人公的命运去敲响时代的钟声。《悲惨世界》很多情节是跳脱主人公故事线展开议论,无论是历史事件还是俚语论文,都是指向社会。比如第一部《芳蒂娜》中当曾经“快乐的化身”,拥有金发皓齿的芳蒂娜未婚生女后以为可以再次重新出发,可是厄运不断来袭,最终她失去了工作、剪掉了金发、敲掉了门牙、做了娼妓。十九世纪的雨果在文中直接抒发芳蒂娜悲剧的由来,他把压迫妇女的历史与人世间的黑暗用简洁的文字酣畅淋漓表达出来,女性是如何一步步被欺辱被边缘剥削化的。他对社会的质问慷慨有力,对于芳蒂娜这样贫穷的人遭遇的不幸,他用最真诚、最激情、最具震撼力的声音呼喊。

工厂、监狱、修道院、苦役牢、滑铁卢,书中出现的每一个地方,雨果都曾亲临过。这尘世之痛,雨果让读者和他感同身受。正因为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出于作家自身的使命感责任感,所以他试图通过人性来认识社会,进而分析研究人类社会罪恶的底蕴,小说中的主题与为表现主题增设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雨果用自己诗一般想象力创造,力图在超越现实中追求一种对跨越时代与跨越民族鸿沟的全人类共同生存处境的表达。

二、男人、女人和孩童

书中的人物设置可以与雨果的创作初衷相契合,书中的主人公是让·瓦让,这个因为贫穷饥饿偷取一块面包,在狱中待了十九年经历人间苦难的男子最终迎来了点燃他光明的烈焰,主教米里埃先生面对这个黑夜中投奔而来的,别人口中的“面目狰狞、作恶多端的坏蛋”,他要求家里人“再放一副餐具”“铺上白被单”,包括在他偷盗被抓之后把银烛台也相赠。

这般圣洁崇高的光拯救了让·瓦让的灵魂,抢了小热尔韦四十苏的他痛哭流涕,从此他也变成可以照亮别人的火炬。

死后被扔进公共墓穴的芳蒂娜本可以有更美好的人生,小珂赛特与流浪儿加弗洛什本应该有更幸福的童年,就连警探雅韦尔也本应该成为一名正直的探员打击罪恶。然而悲惨世界并没有给悲惨的人好好活着的空间,就算是米里埃主教向善的光映照在让·瓦让身上,甚至投射到雅韦尔身上,一路追踪让·瓦的雅韦尔陷入到痛苦的思想挣扎中,最终投河自戕。悲惨世界的光芒不断唤醒每个人内心的勇气和良知。身处旷野不断审视自我的让·瓦让身上有某种神圣的东西,他拯救了无数人,他也目睹了身边人的不幸,包括他自己。

这个人物身上雨果投入了大量浪漫主义元素,比如成为市长,成为英雄,“荒草掩埋,雨水刷尽”的苍凉,这是西方悲剧式英雄的延续和超越,带有着雨果对理想世界的追求。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曾写过:

我们读一部长篇小说,就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生活环境。我们在那里受苦,也有爱;会感到害怕和失望,也会生病和康复

把《悲惨世界》的故事放置在现在,曾经入狱的男子、成为单亲母亲的芳蒂娜依旧可能存在别人的偏见之中,他们的人生是否会遇见米里埃主教得到救赎。鲁迅先生在《热风题记》写道:这正是我所悲哀的。我以为凡对于时弊的攻击,文字须与时弊同时灭亡,因为这正如白血轮之酿成疮疖一般,倘非自身也被排除,则当它的生命的存留中,也即证明着病菌尚在

这正是名著的不朽魅力,雨果用他丰沛的情感和浪漫主义的旋律支撑起《悲惨世界》,塑造巨人般的人物去经历风雨。让·瓦让最终解开了人性的枷锁,而交织在命运锁链中的我们也在渴望属于自己的自由,《悲惨世界》的力量就在于此,追求爱、伤心痛苦备受打击的人也可以在黑暗的褶皱中仰望星空,照耀在十九世纪的月光依旧映照着今人。

三、关于译者

从二十世纪初的苏曼殊、五十年代的李丹、方于夫妇到后浪插图珍藏版的译者潘丽珍,每一位译者都令人钦佩。译者序中潘丽珍老师也自述用了半年多时间读完了法语原著,而复杂的翻译更是耗费了多年精力,对法语艰涩难懂的地方更是精益求精。

比如初拿后浪这套书的时候,面对把大家耳熟能详的“冉阿让”翻译成“让·瓦让”,挑战旧有的翻译习惯,尊重法语人名汉译也一度让我觉得译者很大胆,但潘丽珍老师的解释让我恍然大悟,“让”原来在法语中最常见的大众化名字,“让·瓦让”的名字更符合雨果起名的初衷,意为“人”“人民”。好的译者字字斟酌,熨帖的注释让人领略到翻译家低调的人文关怀。是的,他叫让·瓦让。

作家林达《带一本书去巴黎》书中写道:

在真的成年成熟之后,我们必须再一次,甚至不止一次地重读。不仅《九三年》如此,许多过去的书都是如此。于是,从巴黎回来之后,我去找出《双城记》,找出《悲惨世界》,找出《巴黎圣母院》。这个时候,我们不再有第一次阅读时的震惊,但是,我发誓,我们会有新的感受。

林达去巴黎带的是《九三年》,而今日的我们可以带上这五卷本《悲惨世界》,拿好藏书票,在法国画家布里翁经典黑白插画中寻找生活的彩色,等待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敲响,共赴一场文学与人生的盛宴。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