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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志(40)解放太原后跟随彭总进军大西北

 兰州家长 2023-11-05 发布于甘肃

一九四九年二月初,我们参战的部队胜利地开进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北平。这座雄伟的古都虽然依旧承受着塞 外寒气的袭扰,但是充满生机的春天,迈着不可阻挡的大步坚定地走来了。

二月三日,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盛大的入城式后,平津前线指挥部组织部队代表分别参观北平和天津。

平津区卫戍司令员聂荣臻、政治委员薄一波,北平市委书记彭真、军管会主任兼市长叶剑英,天津市委书记兼 军管会主任黄克诚、市长黄敬等领导同志,分别接见、宴请大家。

最大的一次宴会是在北京饭店举行的。踏进饭店的大 门,我突然想起了延安的窑洞,想起了清泉沟的地窝草 棚,想起了“七大”时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领导同志关于中国 的两条道路、两种前途和命运的讲话。仅仅三年多一点的 时间,我们从延安“走”到了北平,“走”到了这富丽堂皇的饭店,就我个人来说,确实是没有料到的。

宴会中有人给我介绍傅作义先生。不久前战场上的对 手,现在要握手言欢,我有点迟疑。也许,这灯火辉煌的 宴会大厅同血与火的搏斗对比太强烈了,使我这个刚刚从 战场上走下来的人有些不适应吧!

当傅先生向我伸出手来 的一刹那,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说:“很高 兴认识你。你这次的光荣行动,大家是不会忘记的。”傅先 生握着我的手,摇摇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笑,说:'你的名字我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你 '

他停下来望着我,“你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吧?”

'你的眼力很 好。”我笑着说:“刚满三十九,转眼就四十了。”

傅先生点了 点头:“我今年五十有四,比你大了整整十五岁…… ”

我插 断他的话,说:“你的气色不错,看起来身体满好嘛!”傅先生笑出了声音……

参观的日程排得很满,简直有些应接不暇。雄伟壮观 的故宫,典雅秀丽的颐和园,梅兰芳等著名艺术家们的精 采表演,使我们看到了我国人民的勤劳、智慧和无限的创 造力;看到了我们民族的灿烂文化。天津五光十色的劝业场、利华大楼也使我们大开眼界。人民群众,特别是工人、学生的热情更是无法形容。

当然,有些现象也是我们难忘的。我的警卫员小宋, 一个很年轻的农民出身的小战士,逛了一次王府井大街和 东安市场回来,用惊讶、困惑和不平的口吻对我和罗瑞卿说:“我的老天爷, 一块肥皂要四五万块边币,够我们几个月的津贴费了。铺子里杂七杂八、花花绿绿的东西倒不少, 可怎么那么多外国货?听说连袜子也是美国的。怎么,咱 们中国人连袜子也不会织呀?怪事!

还有,什么钢洋、金馏子也拿到大街上卖。有些贼眉鼠眼的家伙, 一看就不是 好人。还有 ……嗨!'小宋手一摆,好像不愿意再讲了。但 停了没几分钟,又说:“我怎么总觉得怪吓人的。司令员,政委,你们抽空也去看看嘛。我给你们带路。”

看小宋那认真的样子,我笑着说:“你呀,少见多怪。

带我去看看还可以,要带政委去嘛 — 晚了,他早看过了,看过多次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小宋问。

我告诉小宋, 一九四六年初,罗瑞卿同志作为军调处执行部我党代表团参谋长的时侯,在北平住过一段时 问,和敌人进行过针锋相对的斗争,见得多啦!那时候,我们还在冀东地区活动哩!

小宋摸摸后脑勺,咧着嘴笑了。

罗瑞卿同志耐心地对小宋说:“这就叫通货膨胀,外国资本充斥市场和社会治安不佳。懂吗?'

“那怎么办?”小宋问。

“靠我们去做工作呀!'罗瑞卿说:“你以为敌人放下了武器,城市归我们就完成任务了?不,还早呢!'

小宋点点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小宋反映的情况,我们是知道的。不过当时我们考虑的 中心问题,还是进入北平前(一月二十四日)毛主席给我们 的命令:杨罗耿、杨李待林罗[派出接替新任防务之部队到达后,即开至石家庄附近休整半个月,即向太原开进。

那时,我们十九兵团(即原华北野战军二兵团)指挥机关住在颐和园后边的大有庄。

有天晚上,罗瑞卿同志问我:“哎,我记得你到过太原的,对不?'

(杨李,指杨成武、李天焕;林罗,指林彪、罗荣桓。)

“三七年参加平型关战斗的时候,在太原阎锡山的招待所停过半夜。不过,那一次匆匆忙忙,什么都没看清,现在没有什么印象了。”

“那也算到过了。”罗瑞卿说:“山西,听起来好象是'山稀’、其实它的山密得很 太行山、太岳山、五台山、 中条山 ……不仅山多,'关’也不少,什么娘子关、天井 关、雁门头、平型关 ……难怪有人说,山西之险是'俯天下之背面扼其吭',蒋介石把阎锡山搞了三十多年封建法 西斯统治的太原城,说成'反共模范堡垒',是有些道理 的。这块'骨头'啃起来,恐怕要比石家庄还要难些。”

(编者查注:山西,简称“晋”,省会太原,位于华北、华中和西北交界的地区。东面是华北平原,南边是秦岭与河南接壤,西部与陕西黄土高原相望,北端是内蒙古高原。山西地势险要,被称之为“天下之背而扼其吭也”,可见其地理形势的重要军事意义,极具战略地位。

语出《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夫与人斗,不扼其亢,拊其背,未能全其胜也。今陛下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罗瑞 卿停了停,略有所思地继续说,“这些天,我老想着联络部送来的那份通报!'

罗瑞卿说的那份通报,介绍了阎锡山的一些情况。通报说,阎锡山为了显示坚守太原的决心,学着希特勒的样子,

搞了一些烈性毒药;专门从他的老家五台山运来木料,做了一口棺材;又从他留用的三千多名投降的日军中,挑选了一 个所谓“武士道精神”最强的士兵,以备在“最危急的时刻”把 他打死。阎锡山还口口声声地说:“这个任务,非日本武士不能完成。我就是要'效法庞德、抬榇死战'!”

“其实,”我对罗瑞卿同志说:“阎锡山未必有郭景云的 胆量。他的棺材是摆给美国人和蒋介石看的。毒药嘛,大概是给他的部下准备的。”

罗瑞卿点点头,说:“攻太原,是我们在华北地区的最后一个大仗了。要打好这一仗,困难要想得多一些。另 外,潘自力和政治部的同志告诉我,目前部队里有不少思想问题哩!'

罗瑞卿一向注意部队的思想动态,并且善于从一些看 来是细小的问题入手,脚踏实地又生动活泼地进行教育,予以解决。

北平和平解放后,部队的战斗情绪仍很旺盛,这是主 流。但相当多的同志特别是干部认为,三大战役后,中国 的大局已定,虽然仗还是要打下去,但不会象过去那样艰 难了。

兵团机关有的干部就对我说,徐向前司令员兼政委领导的十八兵团(即原华北野战军一兵闭)和晋绥、晋中军区的部队,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初便占领了太原城南和东山要点,只是为了稳住平津之敌才暂停攻击。如今我们和二十兵闭的同志再上去,“'饺子'包好了,就等咱们去'会 餐’了!”这些分析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那种明显的轻敌情绪就不对头了。

我对罗瑞卿说:“没有胜利想胜利,取得了大的胜利,又有可能成为包袱。”

'问题就在这里。'罗瑞卿说,“我和老潘商量,请政治 部的同志搞一个闯王李自成的材料发给部队。李自成这位 农民起义领袖的失败,原因固然很多,但攻下北平后便骄傲起来,不能不说是重要的一条。”

我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是呀!'罗瑞卿说,“前几天聂司令员对我说,中央决 定最近开一次全会(即七届二中全会),我想,部队中的些重要问题,我们要向中央和毛主席报告。”

这天晚上,我们谈得很晚。谈话后没有几天,罗瑞卿 便到西柏坡参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去了。我们则组织部队 进一步学习毛主席《将革命进行到底》、《把军队变为工 作队》,以及揭露国民党利用和平谈判来保存反革命实力的一系列评论文章,解决部队中存在的突出问题。

七届二中全会期间,我们接到命令,经沧州到石家庄 休整。三月下旬到了太原南面的榆次。这是我第四次到山 西了。

第一次是一九三六年春,由陕北东渡黄河到三泉 镇;

第二次是一九三七年秋冬,参加平型关和广阳战斗;

第三次是一九三八年,我任八路军三四四旅代旅长时,在 霍县、安泽、洪洞、沁源一带活动了半年多。以上三次可 以说都是为打日寇来山西,向阎锡山“借路”的。

这一次, 我们不再是“借路”了。我们要彻底捣毁阎锡山的老巢,解放包括太原在内的整个山西!

我们到榆次前,杨成武等同志率领的二十兵团已经到达太原北面的东西黄水一带集结,加上原来围困太原的十八兵团,和彭绍辉同志带领的一个军,众多的兄弟部队在 这里会师了。我记得十八兵团和其他兄弟部队为欢迎我们搭起的彩门上写着:“兄弟兵团大会合,攻取太原有把握!”

'老大哥工作好,团结巩固士气高!'等巨幅标语。战士们 兴高采烈地说:“这下可好了,华北的'兄弟三个'全到齐 了,加上西北野战军的老大哥部队,阎老西不要说是'锡山’,就是'铁山、钢山“也能把他轰平砸烂!”

刚到榆次,我便去看望徐向前司令员。他那时身体不怎么好,住在太原东面的一个小村子里。

徐帅是我们敬重的前辈。他二十年代初期在黄埔军校 第一期学习后,便参加了讨伐军阀陈炯明的东征。 一九二 五年,我还在安源煤矿当童工的时候,他已经是国民军第 二军的政治教官了;在著名的广州起义中,他是工人赤卫 队的联队长。

后来,他受党的委托,和其他同志一起开辟 创建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他曾是红四方面军的总指挥。 抗战期间,他同刘帅共同领导一二九师,还担任过抗大的 代理校长。我是在他经历了比我们更加艰苦的长征后,在 延安见到他的。

这次去看望他,是要向他汇报,听取他的指示。

“欢迎你呀,得志同志!”徐帅见到我热情地说,“欢迎 你,欢迎十九兵团的全体同志来!'他招呼我坐下后,又诙 谐地说,“我是山西人,阎锡山也是山西人,而且我们都是 五台县的。可我这个人没有地方观念,咱们一起来打这个山西人。而且还要打好!'

我向徐帅汇报十九兵团的情况时说, 十九兵团过去打太仗不多,攻坚更少,缺乏打大城市的经验,希望他多作些指示。

徐帅笑了笑,说:“你们那个石家庄(战役)打得不错 嘛!总司令讲了话,是一个'创例'嘛!还有新保安,也打得很好嘛。

当然,石家庄和太原不完全一样:打石家庄的 时候,我们在整个华北战场还没有取得完全的优势。现在 呢?辽沈、淮海、平津三个大仗已经胜利结束。伯承、小 平、陈毅、粟裕同志就要率领大军渡长江了。蒋介石先是 '求和',后又'引退’,总的形势大变了。这是一个不同 吧!

另外一个不一样:石家庄是'城下城’,太原呢?太原 可是'城上城’、'城中城'哩!它的防御体系,经过阁锡 山、日本人多年反反复复的修整,应该说是相当坚固的。 阎锡山说太原城有'百里防线’。我们有的同志说这是吹 牛。依我看,阎锡山在这一点上并不完全是吹牛的。”徐帅停了停,问我,“你们有个炮兵团吗?装备怎么样?”

我说:“有一个炮兵团。装备嘛,都是蒋介石'送'来的。炮的型号不太一样,不过总的看还可以。”

“那就好。”徐帅高兴地说,“攻太原这样的城市,还有 我们今后的作战,只靠炸药我看是不行的了。要有大炮,还要有坦克,要有杀伤力更强大的武器才行哩!”

谈话中有位同志给徐帅送来了药。

我问徐帅:'你的身体……'

“还好。”徐帅说,“就是看材料,或搞别的什么事情,时间长了,头有些疼。”

'那打起仗来你可要注意啊!'

'头疼脑热,问题不大!'徐帅十分乐观地说,“这次毛 主席要我作总前委的书记和司令员,其实仗还是要靠你们大家去打。另外,毛主席决定彭德怀同志到我们这里来, 他是我们的副总司令,'谁敢横刀立马,惟我彭大将军'!他来了,胜利就更有把握了嘛!'

彭总到太原前线不久,便召开了总前委扩大会议。彭 总宣布,中央军委决定:由徐向前、周士第、杨得志、罗 瑞卿、杨成武、李天焕、陈漫远、胡耀邦八位同志,组成 太原前线党的总前委。徐向前为书记,罗瑞卿、周士第为 副书记。徐向前为“前指”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周士第为副司令员,罗瑞卿为副政治委员。

罗瑞卿同志在会上介绍了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情况和毛 主席的讲话精神。二中全会关于夺取民主革命的彻底胜利 和由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转变等重大决策,给了我们 极大的鼓舞。毛主席关于“人民解放军永远是一个战斗队” 和“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等精辟 论断,便我们更加明确了新形势下的战斗任务。

毛主席向 全党发出的“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 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的号召,以及关于要防止在“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面前打败仗的忠告,给我们敲起了警钟。

彭总、徐帅在会议上作了重要指示。会议还研究、确定了太原战役的指导方针和部署。

我们十九兵团得到晋中军区独立第四、五、六旅的加强,其任务是由城南、城西突破敌人防御,先歼灭南区和 面区的敌人,尔后攻城。

二十兵团得到西北军区第七军之十九师的加强,由城北和城东突破敌人防御,先歼灭北区 之敌,尔后攻城。

十八兵团得到西北军区第七军(欠十九师)的加强,由城东攻击,并策应南、北两面作战。

炮兵 部队配属和支援各兵团作战。这样,我们以四十余万人的绝对优势,将太原围了个水泄不通。

各部队按总前委的指示,进人了紧张的攻城准备工作。

那时,罗瑞卿虽然还是十九兵团的政治委员,但主要 精力已集中到“总前委”,不能够经常回兵团部来,我们这 里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也尽量不去打扰他。

有天深夜,他突然回到兵团部,大步走进我的屋子说;“告诉你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 — 阎锡山坐飞机跑了。”

“去南京了吗?”我问。

罗瑞卿点点头,说:“李宗仁给他来了一份电报,说是 '党国大事,诸待我公前来商决,敬请迅速命驾`。说得好听。其实,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这是阎锡山派人在南京活 动的结果。这一下真应了你的话,阎锡山的棺材、毒药都留给他的部下了。”

“敌情有什么大的变化吗?”我又问。

“阎锡山出逃前开过一次会。”罗瑞卿说:“他虽然把太 原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梁化之、王靖国和孙楚几个人,但 这个家伙很善于遥控。徐向前司令员说, 一九三○年他倒 蒋失败逃往大连,耍的就是这一手。当然,这一次他是回 不来了。按我们的分析,敌人在总的部署方面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阎锡山逃至南京后,迫于形势,当时国民党政府的 “代总统”李宗仁曾表示愿意出面交涉和平解决太原问题。 我军遵照毛主席、中央军委的指示,迭次向守敌发出劝 告,要他们依北平方式或按国内和平协定八条二十四款的 精神达成地方性协定,和平解决太原问题,使太原三十几 万人民免遭战争的损害。但阎锡山却一再拒绝。梁化之、 王靖国、孙楚等人在太原则大肆宣传“凭坚死守”,“奋斗到底”。

据此,我太原总前委于四月十四日用电报向党中央提出,如“谈判无大效果,可否提前攻击太原”的请示。四 月十七口,毛主席给徐向前、周士第、罗瑞卿复电说:你 们觉得何时发起打太原为有利,即可动手打太原,不受任何约束。

梁化之——国民党太原特务头子、王靖国——国民党太原防守司令、孙 楚——国民党太原绥靖公署副主任。

后来我才比较详细地知道,在我们到达太原前线不久 的四月一 日,以周恩来同志为首席代表的我党代表团,和 以张治中先生为首席代表的南京国民党政府代表团,在北 平开始谈判了。

我党代表团以毛主席一月十四日发表的 《关于时局的声明》中提出的八项和平条件为基础,以极 大的诚意,提出了《国内和平协定草案》(作过修正后成 为《最后修正案》),并做了耐心的工作。周恩来同志对 国民党的代表说,等待是可以的,但在协定签字之前,我 们不能够宣布停战。不能无限期的等待,不能无限期的受 这个约束。

周恩来同志特别指出,如果南京政府在四月二十日还不签字,那我们就只有渡江。

国民党反动政府拒绝签订国内和平协定。

四月二十日,我们对太原的总攻打响了。

太原前线万炮齐鸣!

整个解放战场万炮齐鸣!

敌人不投降就叫它灭亡!

四月二十一 日,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布了《向全国进 军的命令》。命令全军指战员“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政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和完整。”

同一天,刘伯承、邓小平和陈毅、粟裕、谭震林等同 志领导的第二、第三野战军,在西起九江东北的湖口,东 至江阴的长达五百余里的战线上,神奇般地渡过了天险长江!

二十二日,我们遵照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命令,在兄 弟部队伟大胜利的鼓舞下, 一举全部肃清了太原周围的据点,

二十三日,我们在太原城下鏖战正急,即将发起最后 攻击的时候,传来了南京解放的消息。统治中国二十二 年,给中国人民带来数不尽的灾难、痛苦和屈辱的蒋家王朝覆灭了!

震耳欲聋的连天炮火,刺破夜幕的曳光飞弹,随着腾 空纷飞的捷报,和着战士们兴奋狂热地呼喊,震动着太原城。

二十四日破晓,阎锡山苦心经营了三十八年的太原 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从发起总攻到红旗插上太原城头,仅用了四个多小时。

什么叫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什么叫排山倒海、势如 破竹?什么叫跃马横戈、攻无不克?什么叫势不可挡、所向无敌?我想, 一九四九年四月的这几天,中国人民解放军在长江南北,黄河上下的壮举,完全可以体现上述词句的含义。

太原解放了。但是我们永远不会、也不应该忘记为解 放这块土地创建了功勋和献出生命的英雄们。象我们兵团 拿下双塔寺的“攻克要塞开路先锋连”;登上首义门的两个 “猛虎连”;突破水西门北的某部二排长彭彦雪,和战斗到 最后全排剩下的一名小战士——十八岁的陈昌翰同志。他们的英雄业绩是不朽的!

太原战役刚结束,毛主席就电令十九兵团改隶第一野 战军建制,统由彭总指挥。这件事在太原战役打响前,彭 总就给我们打过招呼。

那是在一次兵团领导同志参加的会 议上,他说:“我这次来太原前线办两件事: 一是总攻太 原。太原敌人城防坚固,我参加战役,主要是学习攻坚战 的经验。二是来带兵的。打下太原以后,十九兵团将调西 北战场参加对胡、马匪军的决战,争取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全部解放大西北!'

太原解放后我们没有进城,而是迅速南移到太谷,祁县地区进行战斗总结和准备进军西北的军政整训。

全国形势在飞快地发展。其中有些事我虽然有点预感,但事到临头,总不免还是有些突然。

记不准是在什么地方了,彭总对我说:“告诉你一件事 噢,中央和毛主席要'罗长子’(罗瑞卿同志身材高大, -些老同志都这样亲切地称呼他)到北平去工作,调李志民来作你的政治委员。怎么样,李志民你熟悉吗?'

李志民我是熟悉的。他是湖南浏阳人。平江起义后一 直在彭总领导下的红五军、红三军团做政治工作;他参加 革命前当过教员,是我们这些人中间的知识分子、活跃分 子哩。 一九四六年我们一起调到晋察冀野战军二纵队,我任司令员,他任政治委员,在一个炕上滚过不少日子哩!

彭总听了我的回答很高兴。他说:“毛主席要我最近到 北平去一次,研究解放大西北的问题。不是我这个人性子 急噢,在东南战场,杭州都解决了。我们慢腾腾的,不行!”

“李志民同志什么时候到职?”我问。

“很快就让他来。”彭总说,“十九兵团这支部队不错。 你们要共同把工作抓紧。西北地风有些地方长征时我们走 过,少数民族多,土皇帝多,气候和生活条件比华北都 差。这些情况都要向部队讲清楚,使全军都有充分的思想 准备。我从北平要直去西北。毛主席有什么指示,我尽快 传给你们。 一句话, 一切准备工作都要抓紧、抓细、抓死!'

彭总走了。李志民同志还没有来。

这时,兵团机关有些干部已经知道罗瑞卿要调往北 平,并且有些议论。而罗瑞卿同志本人却一如往常,忙着战斗总结和进军西北的各项准备工作。有时还抓时间深入部队。

有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罗瑞卿手里拿着一份材料 来到我的屋里,他见我在看西北地区的地图,便说:“怎么还没有休息?'

'你不是也在忙吗?'我说。

他没有说话,坐下来,把带罩子的煤油灯扭亮了些。

“机关里有些反映,你听到了吗?”我的问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我知道他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他还是不讲话。

“下面的同志舍不得你走啊!”我把问题挑明了。

他站起来,手里仍然紧握着那份材料。“中央和毛主席决定了,走还是要走的。”

“那当然。”我说,“不过…… ”

“不过我们这次是在胜利中分手,应该高兴!”罗瑞卿 接过我的话说,“还记得第二次反'围剿’在观音崖那一仗 吗?那颗子弹无论是再往上一点,或者是再往下一点,我 和你早就永远分手了。”他把手里的材料交给我。“李志民同 志大概快来了。工作嘛,我总得有个交代。你把这个材料看一下。”

我把材料放在桌子上,说:“你走之前,是不是给机关的同志讲一讲?'

罗瑞卿好象早有考虑。他说:“大家都忙。我想不要开什么大会了。有些同志我是要分头找他们谈一谈的。我去北平,你们去西北,两个北字,大不相同味!我们这个部 队,打硬仗恶仗是不怕的,进入西北后我估计硬仗、恶仗 不一定很多,而政治仗—-少数民族政策,少数民族上层 人士的政策,管理城市,组织入民群众,建立政权,对我 们不少同志,包括一些军、师干部都是新问题。

另外,基 层干部和战上同志华北人多,初到西北,生活不一定能很 快适应。说到底、我进京城,你们奔边塞;我是电灯电 话,你们是黄土沙漠。想到这些,真有点舍不得你和同志们噢!'

我知道罗瑞卿同志可能出任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位公安部长,便说:“你那个'官'也不好当呀!”

罗瑞卿笑了:“工作嘛,总得有人去做。你不做我做, 我不做他做。好在中央和毛主席都到了北平,离他们近,我们多汇报,多请示嘛!'

谈着谈着东方已经发白了。

六月初,李志民来到十九兵团。不久,罗瑞卿便走 了。过了不几天,我们兵团就踏上了进军大西北的征途。 一九四九年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马不停蹄的大忙之年啊!

包括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和新疆五个省(区)的 大西北,地域辽阔,占全国总面积的四分之一。其中甘肃 省会兰州市,是国民党统治西北的军政最高领导机关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所在地,也是接连其他四省(区)的交通枢纽,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国民党反动集团为了保住 大西北作残喘之地,在胡宗南败逃陕南、陇南等地之后, 极力拉拢这一地区的实力派青、宁二马(即青海的马步 芳,宁夏的马鸿逵)。五月,他们任命马步芳任代理西北 军政长官,马鸿逵除继续担任副长官外,还许诺其担任甘 肃省政府主席,目的是拉二马出兵陕西,同胡宗南联合起 来对付我军。

他们当时的总兵力为三十八万,较我第一野 战军的总兵力多四万人。但二马与胡宗南以及二马之间, 长期以来就有很深的矛盾,如今虽不得不联合起来,但貌 合神离,互存戒心。牺牲对方,保存自己的算盘,都是打 得很精细的。另外,敌军总兵力虽较我略多,却分散于西 北各地,防线漫长。这就给我军利用敌人的矛盾,实行各个歼灭,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这里的首要问题是先打谁。是钳胡打马,先马后胡? 还是钳马打胡,先胡后马?毛主席和彭总都认为,胡宗南 部虽系蒋介石的嫡系,但连续遭我沉重打击,战斗力已大 大减弱;而青、宁二马尤其是青马,是当时敌军中最有战 斗力的部队。因此,西北战场决战的关键是歼灭青、宁二 马主力,只要歼灭了青、宁二马主力,就可以基本上解决西北问题。

战争不是儿戏,这是人人皆知的。但是战争指挥者在 瞬息万变的复杂情况中经受的严峻考验,所作的各种抉择,则是一般人难以体会和掌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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