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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通鉴】48 后赵皇帝石虎去世,儿子们立即开启了互砍模式

 衣赐履读通鉴 2023-11-07 发布于北京

【当《通鉴》遇见纪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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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赐履按:上一回,我们讲到,公元348年,后赵天王皇太子石宣暗杀老弟、秦公石韬,老爹石虎惊怒之下,诛杀石宣,以及石宣的老婆娃娃。

九月,石虎与群臣商议立储事宜。太尉张举说:

燕公石斌和彭城公石遵,都是才兼文武的英俊人物,陛下已经不年轻了,而天下尚未统一,应该从他们中挑一位继承大业。

石虎说,你的意见正合我意。

戎昭将军张豺跳出来表示反对,他说:

燕公石斌的老娘出身低贱,本人又曾经犯下过错(公元343年,石斌杀害了老爹石虎派来监督他的干部,曾被鞭打并免职。此处可能指的这个事);彭城公石遵的老娘,曾因太子之事被废黜,如果立石遵,很难保证他们没有丝毫的忌恨,陛下还是应该慎重考虑!

衣赐履说:“张豺”这种名字,怎么看怎么别扭,我感觉,一种可能,“豺”为此人绰号;另一种可能,此人是少数民族,名字是音译过来的,比如,后赵将领张贺度,也被称为张貉(读如河或毫),貉,也不是什么好字眼儿,就是这种情况。

张豺继续说:

陛下以前两次立太子,他们的老娘出身低贱,所以才导致了朝廷祸乱不断。因此,臣以为,立太子应该树立两个标准:一是母亲出身尊贵;二是儿子孝顺父母。

石虎说,你不必说了,我知道该立哪个了。

君臣二人说什么呢?

石遵的老娘,名叫郑樱桃,是原来晋朝冗从仆射郑世达的家妓,被后赵给俘虏了,在太妃(不清楚指的是谁)家里充当歌舞妓。郑美女人长得漂亮,大约歌舞水平也是一流的,石虎见到她,口水就止不住地流,总在太妃跟前夸这个女女,太妃就把郑美女送给了石虎。郑美女的肚子很争气,当当当生了一串儿小子,老大是前太子石邃,公元337年,石邃因打算谋反,被石虎诛杀,郑美女被废为东海太妃;老二是前太子石宣,本年(公元348年),石宣打算谋反,被石虎诛杀。哥儿俩如出一辙的人生路径,要说跟老娘郑美女毫无关系,恐怕是说不过去的。据称,郑美女可不是善茬子,石虎之前娶了将军郭荣的妹子和清河崔氏的闺女,都是被她设计害死的。

彭城公石遵,是郑美女的三儿子,此番,又成了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郑美女】

衣赐履说:《晋书·石虎载记》里有段记录,十分醒脑,“季龙宠惑优僮郑樱桃而杀郭氏,更纳清河崔氏女,樱桃又谮而杀之”。直接给郑樱桃做了变性手术,变成男的了,石虎为了一个名叫郑樱桃的男人,连杀两个老婆。

张豺的意思是,石遵的老娘是个唱曲儿的,出身太低,陛下的夫人中,又生了儿子,又出身高贵的,有啊!

谁啊?

刘昭仪啊!

早在公元329年,后赵灭掉了前赵,石虎率军攻克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当时,张豺虏获了前赵帝国皇帝刘曜的小女儿、安定公主,赶紧献给石虎。安定公主出身好,长得又漂亮,石虎大为开心,立即收了,十分宠爱,后来,刘公主生了齐公石世。

张豺作为石虎和刘公主的红娘,两边儿对他,都很信任。如今,石虎年老有病,张豺自然希望刘公主的儿子石世为继承人,刘公主到时做了太后,他张豺辅佐朝政,简直就是伸手可及的未来啊。

石虎觉得张豺说得很有道理,又和群臣商议立太子的事儿。石虎说:

我想整两桶八四消毒液洗涤肚肠(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为什么生的儿子都是恶棍!年过二十,就要杀害老爹。如今石世刚刚十岁,等到他二十岁时,我已经老了!

于是便与张举、李农作出决定,命令公卿大臣上书,请求立石世为太子。

衣赐履说:石虎的意思大约是,等石世二十岁时,我已经老了,或者死了,就不会发生儿子杀老子的事儿了。

大司农曹莫拒绝在奏书上签名,石虎就让张豺去询问原因。曹莫叩头说,天下重器,不应立少主,因此,我不敢签名。

张豺向石虎汇报,石虎说,曹莫是忠臣啊,然而却没明白朕的心意;张举、李农深知我心,可以让他们去向曹莫解释。

于是,立石世为天王皇太子,石世的老娘刘昭仪做了天王皇后。

公元349年,正月,石虎病重,在邺城南郊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年号为太宁,百官增位一等,儿子们都晋升为王。

【终于称帝了】

去年,石虎诛杀了前太子石宣,将东宫卫士十余万人,全都放逐到凉州戍边。此番,石虎称帝,大赦境内,但这些卫士并不在赦免之列。

其中一支“高力卫士”部队,有万余人,此时已行至雍城(陕西省凤翔县),石虎命令雍州刺史张茂遣送他们。张茂也是个狠人,真把高力卫士们当罪犯看诶,把他们的马匹全部没收,让他们徒步推车运粮,前往戍所。

衣赐履说:之前我们讲过,石虎放逐十万大军去戍边,是作死的动作,这些人都是正规军,甚至是特种部队,比如,这支高力卫队,战斗力就很强悍,一旦造反,很难收场。

高力督、定阳(陕西省延安市东南)人梁犊等人,见大伙儿个个儿怨愤,给个火星儿,就能燎原,于是就谋划起兵东归。梁犊派胡人颉独鹿微,到军营中试探大家的意见,果然不出所料,这帮家伙一听说要造反,全都跳跃欢呼。梁犊大喜,立即自称晋朝的征东大将军,率众卫士攻克了下辨(武都郡郡政府所在县,甘肃省成县),然后,逼那位雍州刺史张茂,做了大都督、大司马。张茂肯定不干啊,梁犊着人把他往马车上一丢,跟随大军行进。

后赵安西将军刘宁,从安定(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出军阻击,被梁犊打得大败。

这些高力卫士,委实强悍,个个儿都是大力士,人人都是神射手,打起仗来,以一当十。一开始,他们没有武器,没有盔甲,抢来老百姓家的斧头,绑上一条木棍儿,就成了大杀器,交战时舞将起来,虎虎生风,所向披靡。高力卫队横扫秦州、雍州,攻克郡县,斩杀郡守、县令,长驱东下,到达长安时,部众已达十万余人。乐平王石苞镇守长安,率全部精锐部队抵拒,一触即溃。

梁犊于是东出潼关(陕西省潼关县),直扑洛阳。

后赵帝国皇帝石虎,任命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领卫军将军张贺度、征西将军张良、征虏将军石闵这哥们儿可不是一般人物啊)等人,率步、骑兵十万,讨伐梁犊。双方在新安(河南省渑池县)会战,李农大败;又在洛阳会战,李农再次大败,只好退至成皋(河南省荥阳市西北汜水镇),坚守不出。

梁犊继续东进,攻掠荥阳(河南省荥阳市)、陈留(河南省开封市东)等郡。

消息传到邺城,石虎大为惊惧,连忙任命燕王石斌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率精骑一万,统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时驻滠头,河北省枣强县东北)、车骑将军蒲洪(时驻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等人,讨伐梁犊。

姚弋仲率八千骑兵来到邺城,求见石虎。石虎病得有气无力,就没有见他,只让人把他带到领军省,以皇帝御膳招待。

老姚当时就怒了,说:

国家出现反贼,主上征召我前往讨伐,那就应该见我,面授破贼方略。现在却让我到这里吃饭,我难道是来讨吃的吗!再说,主上不见我,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言罢,老姚转身就要离开。有人赶紧向石虎禀报,石虎强撑病体,接见姚弋仲。老姚见到石虎,劈头盖脸一顿责备:

是因为儿子死了愁的吧,要不怎么会生病?儿子小的时候,汝不选择良善之人教育,等长大之后,才会干出叛逆之事。既然因为叛逆而被诛杀,汝又有什么可愁的呢?况且,汝已久病,立的太子又太小,汝如果不好起来,天下必乱。汝现在首先担心的,应该是这个,至于梁犊小贼,有什么可担忧的!他们不过是因为穷困无路,想要东返,才会相聚为盗,所过之处,烧杀抢掠,不知安抚,他们能成什么事儿!看老羌(姚弋仲是羌人,故自称老羌)为汝一举灭之!

老姚性情耿直暴躁,不管对谁说话,不管人家什么身份,都称对方为“汝”,因此,他对石虎说话,也是“汝”来“汝”去,但石虎并不责怪他,当场任命为使持节、征西大将军,赏赐铠甲和战马。

【老羌弋仲】

老姚对石虎说:

汝看老羌能破贼否!

言罢,就在大殿前院,老姚披挂盔甲,跨上战马,然后扬鞭策马,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奔驰南下。

之后,姚弋仲和燕王石斌等,在荥阳大破梁犊,斩其首级,梁犊党众,全部诛灭。石虎下令,姚弋仲可以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封西平郡公。任命蒲洪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秦、雍州诸军事,雍州刺史,封略阳郡公。

四月九日,石虎病重,任命彭城王石遵为大将军,镇守关右(函谷关以西)。又任命燕王石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二人接受遗诏,共同辅佐朝政。

刘皇后担心石斌辅政会对太子不利,就与张豺谋划,除掉石斌。当时,石斌在襄国,刘皇后派使者告诉石斌说:

主上的病情好转,您不必急着入朝。

石斌本就喜欢玩儿打猎、喝大酒,听说老爹身体不错,更是乐得打猎纵酒,逍遥快活。刘皇后和张豺于是假传诏令,以石斌不忠不孝为由,将他免官归家。又派张豺的弟弟张雄,率宫中龙腾卫士五百人看守石斌。

衣赐履说:石斌这样的猪头王爷,即使入朝,也是被人弄死的角色。

四月十九日,石遵从幽州来到邺城,朝廷传诏,让他入朝接受任命,给他配备三万禁兵,就打发他前往长安。石遵洒泪而去。

这天,石虎的病稍有好转,问左右说,石遵来了没有?

左右回答说,早就走了。

石虎说,没见到他,太可惜了!

石虎来到太武殿西阁,担任宫中护卫任务的龙腾将军、中郎二百多人(一说三百多人)上前列队拜见。石虎问,你们有什么请求?

大家都说,主上圣体欠安,应该让燕王石斌入宫主管宫廷安保工作,执掌禁兵,还有人甚至建议,应该由石斌为皇太子。

石虎并不知道石斌已经被废黜,责备说,燕王不在宫里吗?把他叫他!

左右回答,燕王又喝大了,现在来不了。

石虎说,扯淡!快去用车子把他拉来,我要把玉玺和绶带交给他。

但是,左右没有一个人行动。没过一会儿,石虎又开始犯晕,返回内室。

张豺派张雄假传诏令,诛杀燕王石斌。

衣赐履说:石虎身边,已经全是张豺的人了。

四月二十二日,刘皇后再次假传诏令,任命张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一切仿照西汉大将军霍光辅政的旧制。侍中徐统长叹一声,说,祸乱将要来了,我就不凑热闹了。随即,服毒自杀。

四月二十三日,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尊老娘刘皇后为皇太后。

刘太后临朝称制,升任张豺为丞相。张豺推辞不受,建议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为左右丞相,以此来安抚他们,刘太后同意。

张豺找太尉张举谋划诛杀司空李农。张举一向与李农亲善,派人秘密通知李农。李农吓出一身白毛汗,率百余骑兵逃奔广宗(河北省威县),率乞活部众数万家,固守上白(河北省威县南)。刘太后派张举率宿卫精锐部队包围上白。

衣赐履说:简单解释一下“乞活”。早在八王之乱时,匈奴人刘渊在并州举兵造反,建立了汉赵帝国。并州的老百姓,很多就逃往冀州、豫州等地讨生活,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形成被称为“乞活”的难民集团,进而发展出自己的武装力量,称乞活军,战斗力相当强悍,经常协助晋朝将领,与少数民族部队作战。公元310年代,乞活数次被石勒打败,其中一部分人归附石勒,定居于广宗一带,距李农前来投奔时,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张豺任命张离为镇军大将军,监中外诸军事,司隶校尉,作为自己的副手。

彭城王石遵镇守关右,听闻老爹石虎去世,率军屯驻于河内(河南省沁阳市)。这个时候,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大将军蒲洪、安西将军刘宁、征虏将军石闵等,击破梁犊之后,正在归途之中,和石遵在李城(河南省温县)相遇。

【石遵打算搞事情】

衣赐履说:有点古怪,燕王石斌是与这帮人一道打梁犊的,却早已回军,后被张豺所害,而这帮人怎么还在归途之中?因此,很有可能,这些家伙是被石遵叫到李城会师的,对外宣称“偶遇”,目的就是回邺城抢皇位。

大家伙儿一起劝石遵说:

殿下年长,德才兼备,先帝曾打算以殿下为太子。正是因为他晚年病糊涂了,才被张豺所欺骗。如今女主当朝,奸臣主政,上白那里,双方相持不下,京师的守卫力量空虚,殿下如果声讨张豺的罪行,击鼓进军,有谁会不打开城门、掉转武器而迎接殿下呢!

石遵听从了劝说。

五月,石遵自李城发兵,直奔邺城。洛州(州政府设洛阳)刺史刘国率洛阳军队前来会合。讨伐檄文到邺城后,张豺恐惧,派快马急令上白的部队返回。

五月十一日,石遵大军屯驻荡阴(河南省汤阴县),士众达到九万,以石闵为前锋。张豺打算派兵阻击,邺城中那些声望地位比较高的,不管是羯族人还是汉人,都说:

天子的儿子回来奔丧,我们应当出城迎接他,岂可为张豺守城!

众人纷纷翻越城墙,投奔石遵,张豺下令斩杀他们,根本制止不了。张豺那个副手张离,率龙腾卫士二千人,冲破关卡,迎接石遵。

刘太后吓得花容失色,把张豺叫到宫中,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先帝的棺材还没有入土,祸乱就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太子年幼,我只能依靠将军您了。您打算怎么办呢?

张豺早就没了主张,呆呆跟那儿发愣。

见张豺不言语,刘太后又说,我给石遵加封重官,你看能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张豺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点头而已(但云唯唯)。

刘太后下达诏令,任命石遵为丞相,兼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增封十郡,委以阿衡之任。

五月十四日,石遵抵达安阳亭(邺城西南方不远处),张豺害怕,前来迎接。石遵见到张豺,对左右说,拿下。

五月十五日,石遵身穿铠甲,率大军从凤阳门(邺城南面西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前殿,对着老爹石虎的灵柩,捶胸顿足,痛哭哀号,然后退至太武殿东阁,下令诛杀张豺,夷三族。

【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

随后,石遵假传刘太后诏令:

嗣子石世幼冲,是先帝以个人喜好所立(私恩所授)。然而国家大业至关重要,不是石世所能承担的。应当以石遵为继承人。

石遵按照传统剧本,辞让了三回;群臣也按照传统剧本,第四次劝进,于是,石遵即皇帝位,大赦,下令撤回包围上白的部队。

衣赐履说:之前,司空李农逃往上白,刘太后派太尉张举率军包围上白。石遵起兵之后,张豺急令张举撤军,回保邺城。但是,张举竟然不听,直到石遵称帝后才回军。张举和李农,关系密切,哥儿俩估计早就商量好了,就跟上白拖着不回,不蹚这个浑水。

五月十六日,石遵封石世为谯王,食邑万户,待以不臣之礼(大约是指,见了皇帝,不必以臣下自居)。废刘太后为太妃。不久之后,就派人将他们全部诛杀。石世做皇帝,一共二十三天。

衣赐履说:原文是世立凡三十三日”,石世四月二十三日登基,五月十六日被废,应该是二十三天。

李农从上白回到邺城,向石遵谢罪,石遵让他继续做司空。

石遵奉老娘郑樱桃为皇太后,立正妻张氏为皇后,以故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为皇太子。任命义阳王石鉴为侍中、太傅,沛王石冲为太保,乐平王石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石琨为大将军。

又任命武兴公石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

【石闵出身于乞活,哈】

衣赐履说:石遵立石斌的儿子石衍为太子,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另外,石遵的皇位是抢来的,兄弟们不服啊。而石斌生前,官位、声望在兄弟们中是最高的,立他的儿子,在一定程度上,大约可以减少大家对石遵本人的敌视。

当年,石勒立儿子石弘为太子,我估计石虎睡着都能笑出声来——石弘太弱了,摆明了那个位子,迟早是我石虎的。轮到石虎立太子,前两个,被自己杀了,第三个,被自己另一个儿子杀了,而且,不久之后,儿子们为争夺皇位,互砍不止,大赵帝国,轰然倒塌。我猜,石虎地下有知,想必会悲叹一句:立太子,真特么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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