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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生日的认识是从一颗鸡蛋开始的。 还没有启蒙前，每到杀年猪的时候，妈妈都说明天你过生日，我们杀猪。小孩子总是那么容易满足，听说自己生日的时候杀年猪，别提有多快乐。 上学之后认识了日历，对着日历知道了自己生日在哪一天，就开始期盼生日那天杀年猪吃好吃的。 只是我生日那天就不再杀年猪了。甚至有一次我提醒母亲，妈妈，明天我生日，我们杀猪吗？ 我以为母亲会笑着点头，母亲却皱着眉冷脸喝道：“你是个啥不得了的人，过个生还要杀猪？”我愣在那里，以前我生日不都杀年猪吗。 哥哥生日的时候，母亲为哥哥煮了好吃的，姐姐生日的时候，母亲也为姐姐煮了好吃的，那时候我一点都不羡慕，甚至暗暗得意，等着瞧吧，我生日的时候比你们的都丰盛。 我以为之后的一年，母亲也会忘记哥哥和姐姐的生日，但是哥哥生日的时候母亲是记得的，姐姐生日的时候，母亲也是记得的，只有轮到我的时候，母亲再次忘记。 年幼的我很伤心，但是想起去年母亲的呵斥也不敢说话。我有过被母亲追着打的经历，从家门口追了我一里多地，反抗的后果很严重。 我哭着往外走，怕母亲看到我哭又要斥责我，就往河边走去，冬天很冷，那里没有人。然后老远就看见五月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她正提起半桶水从自己的头上浇下来。 “五月，你怎么了？”我收住眼泪。 “我难受。”五月留着眼泪说。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她。 “明宝丢了自动铅笔，妈妈骂我没用，让我去学校给老师说，我跟老师说了，可是老师不管，回家妈妈又骂我，让我再去找老师，不然就别吃饭。我找不回明宝的自动铅笔，妈妈就不让我吃饭，上操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明宝同学的自动铅笔会不会是明宝的，他的铅笔我咬了个牙印，我没有拿那支笔，可是还是被人看见了，全校的同学都叫我小偷，你是知道的。今天明宝打我，我还了手，妈妈又骂我，说他能把我打多重的伤。我心里憋的难受，只想跳进水里把自己翁几下。” 很多年后，我听一个朋友说起他的本家哥哥，因为父母的冷漠与压迫，他用刀砍破了自己的头。我的一个伯伯，小时候过继给他同族的叔叔，因为养母的偏爱与冷漠，那个伯伯扒光了半边头发。他们都是在用身体上的疼痛化解精神上的疼痛吧。每一个人看到菩萨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每一个儿女看到父母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吧。 “我们去河边玩吧。”我说。 “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五月提着桶回家。 我在河边的大石包后面生起了火，那里能看到我家和她家，但是家里人却并不能看到我们，那里是我和五月的秘密基地。五月的鞋是湿的，一会儿可以给她烤鞋。五月来的时候从兜里拿出一个鸡蛋和一个电壶的铝盖子，“你干什么？”我问她。 “你家今天没有杀猪，你又没过生日吧，我给你拿了一颗鸡蛋，就用这个铝盖煮。”五月一边说一边把鸡蛋放在铝盖里，又从一个纸包里倒了一点盐，“放点盐才好吃。” “英英和明宝过生日的时候都有一个鸡蛋，我生日的时候却没有，我就自己给自己煮。你以后也给自己煮。” 那天，我吃到了这辈子最好吃的鸡蛋。 2023.11.12.于静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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