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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版《道德经》“老子自序”(下)

 winriman 2023-11-17 发布于中国香港

要读懂“老子自序”的下半段,首先必须澄清一个问题:这天下究竟谁说了算?

老子说,这天下有两个道,一个叫“天道”,它按“公平公正”的原则决定各种资源(包括财富)的分配。另一个叫“人道”,它是由一部分人设计的,决定了这天下的财富你分多少,我分多少。

老子指出,人道是人类在天道之外另搞的一套规则。人道若能与天道相契合,则人道可存;但人道若与天道相悖,那就是人道走上了歧途,它早晚要被天道罚下场来。

因此,这天下归根结底还是天道说了算。——这是老子理论的核心。

进一步,老子又表明,道与万物的关系决定了不存在私有产权。这是人们从来没有认识到的,但还原版《道德经》证明,这是老子道论的必然结果

老子理论中,道不仅生万物,而且养万物,世间一切事物的来去都是由道决定的。因此人与物之间没有隶属关系,隶属关系只存在于道与物之间,从这个意义上讲,一切财富的真正拥有者只能是道。

于是我们得到个惊人的结论人们把某样东西当成是自己的纯粹是一种错觉。这乍听上去像是诡辩,但它却是老子思想最深刻的启迪。

人类为了获得更多财富而编造了种种说辞,比如产权制使财富分配的不平等合理化,但老子告诉你,道根本不吃这一套,你真要较劲就要和道扳手腕,其结果可想而知。

以上两点是解读“老子自序”下半段的根本出发点。

现在我们来看老子是如何回答开头提出的第二个问题的:

大道甚夷,行于大道,唯迆是畏。

茫乎其未央哉,惚乎其若晦,恍乎其若无所止。

众人熙熙,如乡于太牢,而春登台。

我泊焉,未兆如婴儿未孩,裸乎似无所归。

众人皆有余,我独遗。

我愚人之心哉,沌沌乎。

众人昭昭,我独昏昏。

众人察察,我独闷闷。

众人皆有以,我独玩以鄙。

我独异于人而贵饲母。 

上一段老子谈了“知”,这一段老子开始谈“行”,向世人表明,我的人生选择是由我对世界的认知所决定的。

“大道甚夷,行于大道,唯迆是畏。”

老子说,天道就好像一条看不见的大道,你在上面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跑到岔道上去了。“迆”本指道路两边的斜坡,一旦踏上斜坡就意味着偏离了大道,奔着那邪路去了。

而偏离大道之所以可怕,是因为道不允许有人再另搞一套,于是将启动天生天杀的机关,视情节或拉或打或灭,总之,道“弹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受传世本“而民好径”的误导,这个“夷”常被解读为平坦。但实际上“夷”就是指看不见,“视之不见名曰夷”。人们是因为“目盲”才误入了歧途。

“夷”在甲骨文中表示弋(yì)射,指用系了绳子的箭去射鸟,故本义为“灭杀”。由“剿灭”又引申出了“平定”,故“平”为后出的引申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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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的“夷”字,最初的含义代表弋射。

“茫乎其未央哉,惚乎其若晦,恍乎其若无所止。

老子意识到了这个“夷”字可能会引起歧义,所以紧接着就补了一笔。“茫”、“惚”、“恍”三句是对“夷”字的注释。这是老子的一种行文习惯,常用插入语对上文可能混淆的概念进一步加以说明。

“茫乎其未央哉”是说,道茫茫一片,无边无际。“未央”指没有中心,没有中心就意味着没有边界。“茫”在老子原文中或作“芒”,传世本将它误勘成了“荒”。“芒”通“茫”见于《庄子·盗跖》:“目芒然无见。”

“惚乎其若晦”是说,道似乎把自己藏了起来。“惚”本作“勿”,后来演化成了“芴”和“沕”,都是“无”的意思,而“若晦”则表示隐而不见。传世本“晦”作“海”是对老子本字的误勘,老子本字极可能是个“每”字。

《庄子·至乐》:芒乎芴乎,无从出乎?芴乎芒乎,而无有象乎”如今的“恍惚”是从“芒芴”演绎而来的,所以“恍惚”在此不是“仿佛”的意思,而是表示“没有”。

“恍乎其若无所止”意思是,道似乎又哪儿都不待,所以你也找不到它。“恍”原本也作“芒”,也是“无”的意思。“若无所止”表示没有住所。《诗经·商颂·玄鸟》:“邦畿千里,惟民所止。”止,居住。

老子的这三句注释传世本中又被拆散了架,后两句给搬了家,老子的一番苦心也随之付诸东流。

“众人熙熙,如乡于太牢,而春登台。

这是在说人人都若有所求。这种有所求是从一年两次的春秋大祭折射出来的。“如乡于太牢”说的是秋祭,是一年中最盛大的祭祀活动,全乡人倾巢出动,供奉的祭品也都是最上等的太牢。

“而春登台”说的是春祭,是一年中仅次于秋祭的大祭,仪式往往是在构筑的高台上举行,十分壮观。每一个参加祭祀的人都满怀着期许,愿上天保佑,为自己的来年呈送上一份丰厚的收获。因此,“熙熙”从上下文推断应该是充满期许,而不是一片祥和。

传统老学对这一段的解读大多十分荒谬。传世本将“如乡于太牢,而春登台”改成了“如享太牢,如春登台”,于是人们望文生义,就冒出了尽情分享大餐,转而春游登台远眺一类说法,全然不知老子剑指何方。

“我泊焉,未兆如婴儿未孩,裸乎似无所归。”

老子说,我对一切都十分淡泊,像初生的婴儿一样什么都不在意,觉得所有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你拿去就那去吧,从不指望别人会把东西还给我。

这句话的关键在“裸”和“无所归”。“无所归”并不是指人没有归属,飘泊流浪,而是指天下没有私物。因为东西不是自己的,所以也谈不上谁借谁还,“无所归”即无需归还。联系到上文,那么“裸”当然是指一无所有。

这就是老子这段话的重点——没有私有产权。两千年来没人真正意识到老子是个彻底的共产主义者。这绝不是我的臆断,实际上老子在“名与身孰亲”和“小邦寡民”两章中对此都作了不同层度的论述,表达的更为透彻,只可惜说者有心,而读者无意。

比如,在“小邦寡民”一章中,“使民复结绳而用之”实际上是在说,使天下回归到母系社会的原始共产主义制度。这是老子典型的以点带面的表现手法。弇兹氏发明了结绳记事,这是母系社会的象征,因此老子是以结绳记事代指母系社会,这与上文的“如乡于太牢”代指秋收后的祭祀大典,以“而春登台”代指春日登上高台祭拜天地,如出一辙。

又比如“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这里的“往来”历来的解读都将其主语视为“民”,而实际上,“往来”的主语是“物”而非“人”。“往”表示将自己的东西赠与他人,“来”表示归还。“不相往来”即表示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即没有私有财产,因而也就谈不上“赠与”或“归还”。《曹植·与杨修书》:“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刊定也。”《王羲之帖》:“今往丝布单衣财一端,示致意。”“往”均作赠与解。

“裸乎”,传世本作“傫傫兮”,流行解读将“傫傫”说成是疲惫不堪,实属误读。“傫”古通“裸”,而老子本字很可能是个“畾”或“纍”字,读作“儽”。

“众人皆有余,我独遗。我愚人之心哉,沌沌乎。”

“余”,积余,指积累财富。“遗”,遗漏,指不积累财富。“沌沌”,本义是到处积满了水,分不出哪是哪,引申为糊里糊涂,全不知财富竟然是有用的。

“众人昭昭,我独昏昏。众人察察,我独闷闷。”

“昭昭”,彰显,表示人都想出人头地,追求身份地位。“昏昏”,昏暗,借指不自显,表示不求名望,无心出人头地而高人一等。“察察”,明察,表示你的我的分得清清楚楚,多了少了总是斤斤计较。“闷闷”,“闷”又作“焖”,本义盖上锅盖不去看它,引申为不管它你的我的,不计较是多是少。

“众人皆有以,我独玩以鄙。”

老子说,人们都会为自己追名逐利找出各种理由,而我对这些理由则一概嗤之以鼻。比如“周礼”变着法子将不公的制度说成是天命,富豪将自己聚财敛财说成是理财有道,老子则毫不客气地回敬一句:你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

“以”,表示理由,引申为歪理邪说。《诗经 邶风 旄丘》:“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列子·周穆王》:“宋人执而问其以。”“以”都是“缘由”、“理由”的意思。“玩以鄙”即“玩以不恭”,“鄙”表示鄙视,类似今天人们常说的“玩世不恭”的用法。

“我独异于人而贵饲母。 ”

“饲母”代指“道”。“饲母”传世本中写作“食母”,但这里的“食”当读作“饲”。“饲”是从“食”演化而来的,最早的“饲”就写作“食”。“饲”是养的意思,因此“饲母”表达了生与养两个概念,是“道生之畜之”的另一种说法。

“老子自序”绝不像传统老学解读的那样,把老子说成孤独,落魄,犯傻,与常人格格不入。恰恰相反,老子高瞻远瞩,穿透了社会表象,用天道剖析了现实,对理想社会作了极为深入的思考,指出唯有与天相合,人类社会才能长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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