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奋斗不息 平田整地开始了。地点就在靠山村的村北面，地名叫做村后地，连突击队在内，划分成六个片区，每队一片，每片包括规划好的引水渠在内。突击队的片区，分在紧靠村的北边，沟壑纵横，难度最大。王铁蛋拿起镢子放下锹，带头干起来。团支部书记兼突击队副大队长王来恩也不甘示弱，平车上的土拍得堆起了小丘，拉着平车飞一样地跑。张小凤在一个上坡处负责帮推车，推过这辆再推另一辆，用尽浑身力气，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滴落下来。王来恩推着空车返回时，把自己肩上的毛巾递过去，低声说：“给小凤，把头上的汗擦一擦。”“不，嗯，是。”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正擦着，王敏拉着堆成小山的一平车土飞驰而来，未用人帮扶，一下子利用惯性冲上了坡，然后停下车来笑着说：“小凤，看看，俺来恩多关心你哩，你可不能忘了恩。”张小凤胀红着脸回敬道：“那他还不是跟你学的。”“跟我？算了吧，我可没那个心眼儿。”“没有？那防空洞里的蜜情早已曝光，还说没有！哈哈哈……”说起防空洞的蜜情来，王敏一下子哑了口。前年盛夏的一天中午，刘宝珍利用午休时间，到村东南面的老鹰嘴提着篮子挑苦菜，王敏尾随着跟来。走到路边的一个防空洞洞口前，刘宝珍停住了脚步，回头朝王敏点了点头，便弯着腰走了进去。隨后，王敏脚跟脚进来，到了一个拐弯处，洞里稍加开阔，地上铺着干柴，柴上铺着一条旧褥子，两个人二话没说，便解衣宽带行云布雨开来。
早在二人出村时，就被王来恩瞧见，偷偷而远远地跟来，在那个防空洞旁边的拐弯处蹲下来等待。过了老一阵，二人一前一后从洞里出来。趁二人不防，王来恩一个箭步跨到二人面前说：“云来雨过彩虹飞，不见阳光着意来。水笑山欢情激越，放飞梦想共开怀。”二人胀红着脸，呆呆地立在那里，一时间泛不上话来。王来恩见状，微微一笑说：“呵，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想来这里逮个犵ling的；碰巧，那犵ling跑进了这个洞里，又碰巧你俩来这里挑苦菜。挑苦菜，这是正常事，正常事，不意外，不意外。”王敏这时好不容易才泛上话来，说：“是，宝珍是来挑苦菜的。我也是来逮犵ling的，谁想那犵ling竟跑进了这个洞里，我俩就追了进去。寻了一阵，也没寻见。你看，好兄弟，我俩是进去捉犵ling的。”“就是，好兄弟。”刘宝珍接口解释说：“俺俩是追着犵ling进去，可惜没捉着。你可别误会，我的好兄弟。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说出去。”——王敏见张小凤局促不安的样子，说：“好嘞，玩笑归玩笑，小凤，可别当真。”说完，拉着一车土，慢步走开，边走边唱起来：“大海航行靠航手，万物生长靠太阳……”第二天一上工，王铁蛋向王来恩说了几句话，便转身来到了二小队的片区，朝周围扫了一圈后，来到小队长张荣身边说：“昨天你们干得不错呀！”张荣不好意思地说：“不怎样。以后还得加把劲儿。要不然，怎么能过大年哩？！”“是呀。数赶春节前完工最好不过了。争时间、抢速度，这是前提。不过，还得把握好火候，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因为抢速度把安全抛在脑后。记住，无论啥时候，必须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秦牡丹望见王铁蛋来到了她所在的片区，便跑了过来笑着说：“这里可没有艳艳姐，一时不见，咋就想她啦？”“哎，牡丹，你可真会找借口呀！”王铁蛋笑着对应道：“你是想跟张荣多说几句话吧？可也没人拦着你，什么时候不能说，何必多此一举哩？！”“看你铁蛋哥。”秦牡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扭捏着说：“人家哪能看得上我哩。”“谁说的？”王铁蛋扭过头来问：“哎，张荣，牡丹说得是真的？”张荣腾红着脸说：“没有，没有的事。”然后对着秦牡丹问：“哎牡丹，你这话是刮风逮得吧？”王铁蛋到各小队巡查了一遭后返回了突击队。一会儿抡起镢子来刨，一会儿拿起铁锹往平车上上土，满头满脸的汗水直往下流。他干脆脱去棉袄，只穿着一件秋衣，把王敏换替下来，拉着车小跑如飞。有形的举动，胜过无声的命令。王铁蛋大干苦干的精神，在每个队员的眼中心里，腾起了冲天般的激浪，一个个争先恐后，大汗淋漓。各个工区段上，镢飞锹扬，在阳光的照耀下，晃人眼目。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天，西北风大作，风疾尘扬，天近黄昏，寒流刺骨。为了赶工期，抢速度，一大早，各队队长纷纷向王铁蛋请缨出工。王铁蛋认真地说：“像这种冻死人不可怜的鬼天气，还是歇上一天吧。大伙都挺累的，赶工期也不在这一两天。”突击队队长王来恩坚决地说：“不行，那我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了。”一小队队长刘䶮接话道：“天再冻得厉害，一干起活来，比披着狐皮大髦还暖和哩。再说，受苦人受惯了，坐在家里也怪难受的，还不如干活儿痛快。”这个说了那个说，直说得王铁蛋软化了心肠，便点头同意了。人们吆前喝后，浩浩荡荡，顶着疯狂的西北风、扪缝着眼，举镢挥锹，战天斗地搏寒潮、抵酷寒，刨土崖，填沟壑，为了梦想促大干，汗流浃背也心里甜。二小队这边，为了填一个二十多米长，十四五米宽，七八米深的沟，在一处五米多高的土崖下取土。由于表面土层冻实，一镢下去，只刨起几粒豆大的小颗粒。后来动脑筋、想巧法，先从底部刨开，呈上突下悬状，然后在顶部用锤钉上五六根钢钎，钉到一定程度时一大块土就塌了下来，省力省时又高效。这时，已到了半前晌，该是休息时间，风力也隨着减小了许多。小队长刘䶮发话让大家休息。刘䶮18岁的儿子刘存德，正在悬崖下刨土，刘䶮的话音刚落，突然“唿嗵！”一声闷响，悬崖上的一大块土塌了下来，将刘存德埋压在下面。“啊呀呀我的娘！”刘䶮发出了突如其来的呼叫、惊吼声、嚎啕声，惊得人们瞪目结舌，一个个惊呆呆地立在那里细看，看到悬崖塌下了一大片土方，隨着意识到大祸降临。几个社员一边高喊：“救人，快来救人！！”一边奔到塌方堆前，伸出双手急速刨土。全小队十七八个人，一齐冲了过来，用锹挖，用手刨，约刨了七八分钟，刨出了一条腿。有人提醒说：“放下锹，用手刨。”人多挤不下，只容五六个人轮换刨。顺着一条腿，用手使劲刨，又刨了七八分钟，才把人全部刨了出来。一摸鼻子，已经没气，嘴角鼻子都流出了血水。刘䶮扑在地上，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其余五个队的社员们听到这边的呼叫声、嚎啕声，都相继跑了过来，把刘䶮和怀里抱着的刘存德围拢起来。一个个低垂着头，哭丧着脸，有人的眼里也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突击队离这里较远，得讯后跑到了这里，已经是刘䶮抱着儿子嚎啕痛哭的时候了。王铁蛋走了过来，人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王铁蛋走到刘䶮身边伏下身子，从头到脚将刘存德细细查看了一遍，然后站起来说：“刘存德同志是为平田整地、发展集体经济而牺牲的。他是为了发展水浇地，改变我村一穷二白的落后面貌、造福全村社员和子孙后代牺牲的。但是，这是一个沉痛的血的教训，是一个完全可以避免的教训，我们要警钟长鸣，时刻牢记。这个重大安全事故，我应负主要责任。眼下，王敏、来恩，由你俩负责，拉辆平车，先把存德的尸体拉回去，别的事回头再说。”当晚，在大队部的两大间屋里，全体干部都准时来到。这时的刘毛虎、刘䶮父子，早已哭过了头，都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众人的发言。首先王铁蛋说：“我是党支部副书记、大队长，我没有尽到责任，对事故隐患严重失察，才出现了这次重大事故的发生。所以，我除了作出深刻的书面检查外，应该撤消我的第一副书记和大队长的职务。”“我不同意。”刘䶮接口说：“你虽然是第一副书记、大队长，但是，你不在事故发生的现场，不应当担负事故的主要责任。应该担负事故主要责任的是我，我是一小队长，又是他的父亲，还是事故现场的指挥者。由于我安全责任性不强，也没有提前发现事故的隐患，更没有阻止这种有违安全规则的做法。我是事故的主要责任人，我不胜任小队队长这个职务，更不胜任一个当父亲的资格。所以应该撤消职务的是我，不是王铁蛋。”“我同意刘䶮的意见。”刘毛虎严肃地说：“这次重大事故的发生，是现场指挥者的不负责任所造成的，应该追究的责任人是刘䶮，而不是王铁蛋。”接着，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追究责任人的事，大多数都同意刘䶮的意见。对王铁蛋追究的责任归结为警告处分。靠山村经过一冬一春平田整地的奋斗，一块块原来圪圪瘩瘩、坑坑洼洼的土地，变成了一条条一层层平展展的水浇地。社员们望着这百十来亩能浇灌、旱涝保收的高产稳产的眼睛地、心坎田，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并开始幢憬着这些田地能给未来带来的美好向往。一些失去劳动能力的老汉汉、老婆婆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在儿孙们闺女们的搀扶下，前来观摩，看着这一块块、一层层平展展的土地后，一个个的脸上乐开了花。79岁高龄的刘富贵老汉激动地说：“好，真好。真难想到，咱们村也会有自己的水浇地、蔬菜地。感谢共产党毛主席的好领导，几千年来，咱靠山村一朝朝、一代代的梦想，终于在咱们这一代实现了。”“是呀，摆在咱们面前的这些能上水的地过去连想也不敢想呀！”刘毛虎站在人群当中扯开嗓子说：“如今在共产党、毛立席的领导下，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成为现实。咱们靠山村如今不仅彻底解决了吃水问题，还将要把多余的水储存起来，发展咱们自己的蔬菜地、花果园，让城里人眼红咱们。咱们村有了王铁蛋做咱们的带头人，咱们村的未来，会更加美好，咱们的生活会更加美满幸福。”掌声、笑声响成一片。刘毛虎将双膊举起示意，声浪隨之平息。他然后高声说：“我刘毛虎在村里当了二十多年的干部，没做出一点成绩来，我感到十分惭愧，我对不起共产党、毛主席，更对不起全村的乡亲们。王铁蛋当干部仅仅三年多的时间，就为咱们办了三件大事：一是在荒坡秃岭上植树造林五百亩；二是把牤牛泉的水引进了村，彻底解决了人畜吃水问题；三是筑就了村中的蓄水池，规划平整了百十来亩菜果小麦地；他还计划再将牛圈沟、饮羊沟的水引进村，再建几个大型蓄水池，再平整出几百亩旱涝保收的稳产高产田来,因此我决定辞去大队党支部书记一职，并且，已争得了公社批准同意，这一职务由王铁蛋来担任。”“不行！”王铁蛋打断刘毛虎的话说：“我不能接受，请老书记收回成命。所有这些成绩，都是在您的领导支持下、在全村父老兄弟姐妹们的艰苦奋斗下干出来的。所以说，党和毛主席还需要您，全村社员们不能没有您。您要是辞去支部书记的职，我就……”“不行！你就什么？”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高亢有力地打断了王铁蛋的话。人们循声望去，打断王铁蛋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公社书记高杰，还有一起前来的公社主任齐向东。二人走进人群，高杰向周围扫视了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接着说：“靠山村的父老乡亲们，全体社员同志们，大家好！”掌声如倾盆大雨般地哗哗响起。待掌声平息后，他放大嗓音说：“现在我宣布：靠山村党支部书记刘毛虎同志，现年已8l岁，因年高体弱，几次向公社提出辞职申请，经公社党委研究决定，考虑到刘毛虎同志不仅年高体弱，还有冠心病，糖尿病，高血压，脑梗初期等多种疾病，确实难以继续担当工作重任。他已挑着重担奋斗了二十年，为党和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为靠山村做出了不朽贡献。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为靠山村选择并培养出了一个出色的接班人，不愧是当代的一位伯乐。这个功劳，比任何成绩都宝贵，都重要，在此我们要由衷地感谢他，感谢这位靠山村的当代伯乐，他就是刘毛虎同志。现在，他应该歇息下来安渡晚年了。所以，公社党委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由王铁蛋同志代理靠山村党支部书记一职。”全场几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群情激昂，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看到此情此景，公社副书记、公社主任齐向东大声说：“我见大家议论纷纷，是不是你们对公社党委的决定有意见？”“没——意见！！”异口同声，撼天动地，山传沟递，经久不息。1968年农历戌申年，过了正月初五，王铁蛋在公社党委书记高杰的督导下，组织召开了全体党员会议。全村党员全部到会。王铁蛋首先向全体党员重新介绍了公社党委书记高杰同志，然后，欢迎高杰同志讲话。高杰清了一下嗓子说：“年前，我已经宣布了公社党委批准了刘毛虎同志的辞职申请的事，同时，也宣布了王铁蛋任靠山村代理支部书记一职的事。根据靠山村党员人数，党支部应由书记、副书记和三名支部委员组成。根据党章的规定，产生支部委员会的选举法，一是先提出候选人名单来共同选举表决；二是用无记名投票选举，以票数多少来决定。现在我决定，按无记名投票法来进行。请大家认真考虑，发表意见。”刘毛虎说：“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全体通过。高杰严肃地重申道：“既然大家一致同意无记名投票，因为你们的党员人数不多，就不用提候选人了，我已提前将你们12个人的名字，按姓氏笔画的多少排序印好，一人一张，发到你们每个人手里，你们同意谁，就在谁的名字上画上一个对号。”他边说边用手指比划着作示范，接着继续说：“请各位听清楚，只在你同意的人名上画符号，每人最多画五个。不同意谁，就什么也别画。”然后，他从皮包里掏出一个不大起眼的纸袋子，小心翼翼地将里边的一小叠32开纸片抽出来，一张张地分发在每个党员手里。屋里庄严肃穆，一片沉寂，一个顺着一个接笔到手，在纸片上浏览一遍后郑重地在自己心目中人选的名字上画上了“v”形的符号，然后放到炕中央的桌子上。接着高杰让王铁蛋将预先准备好的小黑板挂在墙上，他拿起一叠选票，每念一个名字，齐向东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一个名字，在其名字下画一笔正字的一划。念完画完后，得出了选举结果：王铁蛋11票，王永恒9票，张嵩山7票，王来恩6票，王运来6票，刘毛虎5票，张荣2票，王先亮2票，王敏2票。高杰当场宣布说：“根据得票多少，现在我宣布：王铁蛋11票，除他自己未投自己外，得满票，是靠山村第三届全体党员会议第一次党支部委员会的党支部书记。”鼓掌声哗哗哗地响起，一个个党员喜形于色，震得房子也响起来了。高杰接着说：“王永恒9票为新的支部副书记；张嵩山7票，王来恩、王运来都是6票，三人为新的支部委员。我现在正式宣布：靠山村第三届第一次党支部委员会正式成立了！”
王铁蛋等全体党员送别了公社领导后，全体返回大队部里，又把所有干部都叫来，在王铁蛋的主持下，召开了支部扩大会议。会议讨论并通过了1968年的工作和生产规划：一、清明节前购植10亩桃树苗160株，5亩苹果树苗80株，5亩梨树苗80株，由五个小队共同栽植，各小队各抽出一名有经验会管理年龄在60至70岁的男劳力，组成果树管理小组。二、剩下10亩，每小队2亩，各小队抽出一个人来组成蔬菜管理小组，负责种植、管理和分配。三、其余80亩，每小队16亩，全部种春小麦。四、突击队在清明节前，利用秃山荒坡栽植用材林100亩。在村的东北面和西北面，再建两个超大型蓄水池。同时，再把牛圈沟、饮羊沟的潜水引出来。这样，几年以后，便又能扩展几百亩旱涝保收的稳产高产田。五、在耕种前，各队把自己不平整的土地再大致平整一下，一方面防止水土流失，另一方面尽力做到在一块地里吃雨水均匀。哪一项如有不妥的地方，请大家发表一下意见，以求更好更完善。接着，大家争先恐后，议论纷纷，气氛热烈。这个献计，那个供策，有的提难处，有的道便捷，一上午没结果，下午再继续。一直议论到晚上8点多，规划终于拟好。决议形成，才各自回家。（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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