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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战将徐国夫》砥平里战斗经过及我见

 哈林机张凯 2023-12-09 发布于黑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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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2月初,在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联合攻击下,联合国军及李伪部队全部撤至“三八线”以南地区,企图凭借临津江设防,阻止我中朝联军进攻。然而我两军英勇战斗,奋勇攻击,突破临津江后,我师于皇芳里,十城里一带,对敌伪一师伪六师攻击前进至议政府。

此时汉城为我军解放,中朝部队于三七线、三八线之间的江陵、上苍峰里、京安里一线作防御性休整。我前线部队计24万人,敌军23万人。

由于前线推进,我军后勤保障物资运输距离已拉大到550至700公里,加之敌机炮火的拦截轰炸,我粮食弹药补给十分不足。为缓解这一状态,1951年1月10日,苏军派出两个师的空军参加掩护辑安至江界、安东至安州两条铁路线运输安全。同时我空军部队也开始进行小规模实战锻炼,并已出现击伤击落敌机记录。我装甲、炮兵部队培训基本结束不期亦将入朝作战。

经过两个多月的战斗,敌人确有较大损失,但其补充快、调动快,至1951年的1月下旬,经调整,其兵力和装备大大优于此前。而我中朝部队还在努力克服现代战争所遇到的各种困难。

1月25日,敌人由西至东发起全线进攻。

我志司提出了西线防御、东线诱敌深入反击的作战方针。由韩先楚副司令员指挥我三十八军、五十军和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担负西线防御。由邓华副司令员指挥三十九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六十六军担负东线反击。并令九兵团的3个军担任东、西海岸警戒和预备队。令正在国内准备的十九兵团集结于鸭绿江边的安东、凤城,随时入朝作战。

我四十军作为邓华副令员麾下的东线反击部队,于2月6日由议政府、东豆川一线东进,于9日晨先后到达洪川西南之花田里、阳德院里地区,与兄弟各军协同将东进之敌阻于砥平里、丰水院、上苍峰里、大美洞、广川一线。

当时,东线进击有两股突出之敌。一是砥平里的美二师之二十三团和法国营,再就是横城附近的伪八师、伪五师。我东线邓华集团指挥部决定先对这两点突出之敌开刀。但以我东线之兵力,不可能对两点之敌同时攻击,在先攻其哪一点时确费了些心思。

砥平里,位于我东西两线衔接部,一旦攻击成功,利于我东西两线联合作战。但该敌为美军和法军,装备优,火力强,且构筑工事。另外,联合国军地面部队战斗时,其空军与炮兵支援也比较及时和坚决。

横城,位于敌进击线的东端,虽兵力较砥平里多,但皆为李承晚之伪军,装备、火力均劣于联合国军部队,且兵力较分散,未及构筑工事。李伪军独立作战时,联合国军的空军、炮兵支援常不尽力,而李伪军自身飞机炮兵又很有限。

二者权衡,当以先攻横城之敌为有把握。故邓华集团指挥部(简称“邓指”)决定,以少量部队监视砥平里,以主力攻击横城。我四十军之任务是攻击横城之伪八师。军首长决定以一一八师3个团,我一一九师三五五团,配属军炮兵四十二团及炮兵二十九团两个连参加战斗。敌为3个团,我为5个团又两个连。敌我相比,我占绝对优势。故于2月10日晚发起进攻,2月12日早6时基本结束战斗,歼敌大部,缴获颇丰,致使敌人由横城向后撤退。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了砥平里战斗。

               砥平里战斗经过事实

横城战斗将进入尾声时,邓华集团指挥部即有集中8个团的兵力对砥平里之敌实施攻击的计划。但由于一个不准确的情报,致使“邓指”未及调集部队,反以现有的担任预备队的5个团仓促命令发起向砥平里攻击,而实际参加攻击的只3个团,其他两个团因故未能投入战斗。事实经过如下:

1951年2月12日,“邓指”于汉江之北召集未参加横城战斗的各师师长会议。我师仅三五五团配属一一八师参加横城歼灭伪八师战斗,其他两团作为预备队于阳德院西北地区集结待命。接到会议通知,我立即赶到“邓指”。

会议由邓华副司令员主持。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们一个消息」据四十二军报告,砥平里的敌人有南逃迹象,并只有一两个营的兵力,今晚我们要立即行动,将这股敌人截击歼灭,趁机夺取砥平里,以使我东西防线连成一体。

随后征求大家意见。当时有位刚刚从国内入朝的某师领导说,他们师到了安东オ知道入朝作战任务,走的时候特別仓促,武器未及擦试,携带弹药极少,难以参加战斗。邓副司令员想了一会儿对我说道:

这项任务来得比较突然,原来我们也是想等横城战斗结束后再考虑适时攻打砥平里。现在情况有变,如果不立即行动,敌人很可能会跑掉。这样吧,以你们一一九师的两个团担任这次行动的主力,我再给你们配属一二0师三五九团、一二五师三七五团和四十军炮兵团,以5个团打一两个营。虽然现在部队减员较大,敌人是美国兵和法国兵,但也问题不大吧。就由你徐国夫统一指挥,怎么样?

参加会议之前,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首长突然当面布置任务,我当时确实有些心理负担,但看到邓副司令员很着急的样子,我又不能不表态:“首长下达的命令,我一一九师坚决执行。但我请示,能否缓些行动。1、我师三五五团参加横城战斗未归建:2、总兵力看虽有5个团,但分别来自3个师、1个军直,既没有集结,通讯联系又很难接通,恐怕统一指挥不方便:3、对砥平里的地形不仅我没亲自看过,各团领导也都不熟悉:4、砥平里现在敌兵力是否准确,我们有必要进行现场侦察。”

“徐师长,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但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砥平里敌人准备逃跑,如果我们行动迟缓,让敌人跑掉,你徐国夫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邓华显得很激动。

见首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那就按首长的意图办!”

随后在我的师部召集了统一行动的各团领导作战会议。参加这个会议的5个团团长只到了3位。一二0师三五九团团长李林一未到,只政委肖锡三到会。据肖政委讲,李团长不来。一二五师三七五团只有副团长李文清到会。据他讲,团长政委均有事不能来。另外,李文清副团长讲道,他刚刚从砥平里前线下来,现在砥平里的敌人不是一两个营,仍是美二师二十三团和法国营,并且构筑了工事,没有发现要逃跑的迹象。听完这个情况,我一面让夏克参谋长立即向“邓指”汇报请示,一面按邓华首长原来要求做战斗部署。

行动时间我定在2月13日下午4时半。但就在接近这个时间之前,发生了两件意想不到的情况:

配属我此次行动的炮兵四十二团因马匹受惊暴露目标,在下午1时左右遭到敌机空袭,损失极重,无法投入战斗。

四十二军一二五师的三七五团下午也失去联络,原因不详。

夏克参谋长将三七五团李文清讲的情况向“邓指”汇报后,几次催问也没有答复。

预定行动时间已到,我只好命令我一一九师三五六、三五七团和一二0师的三五九团共2300多人,在没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向砥平里发起攻击。出发前我向三个团的团长交待:

“炮团已经不能参加行动,三七五团又失去联络,现在只好由你们三个团来完成这次任务。如果砥平里真的是一两个营又准备逃跑,凭你们三个团截住再歼灭也不成问题。如果像李文清副团长说的那种情况,我们就要慎重啦,但无论如何,在上级没有改变决心前,我们必须坚定信心,稳中求胜。我的指挥所和你们一起行动,大家要随时保持联络,注意配合!”

砥平里北靠凤尾山,东、南亦有些小山,中间为起伏地,村庄约四五十户人家。原州至汉城的铁路从此通过,另有大路通向南面的骊州、利川。我判断,西面汉城为我军占领,敌不可能向西逃跑。如逃,只有东南的原州、骊州、利川,最大可能是骊州、原州,因为这两地都有敌人的部队。所以我命令三五七团由北向南攻击风尾山,三五六团和三五九团由东向西南攻击,截断通向两地通道。

战斗一开始,进行的还比较顺利。三五六团、三五九团先后攻占了砥平里东南的几个高地,三五七团也有进展。约11时左右以后,我攻击部队便遇到了敌人较顽强抗击。我和夏克参谋长几次登上高地试图查清敌情,但终因夜间视线差,未达目的。从各团汇报情況分析,敌人似乎不像逃跑,但也不敢加以肯定,因为逃跑之敌一般也都是很重视逃前防守的。所以我命令三五六、三五九团加快攻占砥平里东南的主要高地,截断敌退路。

战斗越发展越艰苦。几乎每个高地敌人都有布防,且筑有较坚固的防御工事。加之敌人有炮火支援,轻重武器火力也比较强,所以每夺取一个高地都要付出很大代价。但我们的战士和基层干部们依然英勇顽强,毫无畏惧,充分发挥我善于近战夜战的特长,将敌人的碉堡工事一个个推毁,打的敌人乌哩哇啦乱叫。

这时我根据各团上报情况和我观察的情况综合分析,认为敌人不是逃跑,也绝不是一两个营兵力,很可能正如李文清汇报的情况那样。所以我让夏克参谋长坚持与“邓指”联系。在实在无法接通的情况下,我们与军电台取得联系后,令其代为转告我的判断并请求指示。但等了许久,军指挥所告知虽已将我的意见报给“邓指”,但无结果。同时透露上级有增加兵力,全歼砥平里之敌之可能。

当时我们几位师领导分析,“増加兵力,全歼、砥平里敌人”的可能性很大。一是此前有这个计划,二是横城战斗已结束,三是东侧敌人确实后退。如此时再投入几个团攻击砥平里,全歼敌人是有把握的。所以我命令各团巩固已夺取的各高地,保护自己,尽量减少伤亡,一定要拖住敌人,准备配合增援部队全歼守敌。

经过两昼夜激战,砥平里外围高地均为我军占领。敌退缩在不到两平方公里的起伏地带,凭借房屋、据点式工事及强大炮火顽强反抗。这时,如果我有炮兵支援,凭三个团现有兵力也有把握全歼守敌。但无炮兵支援,仅以我战士手中的轻武器攻击,实在力不从心。敌人除各种火炮外,还有坦克。当时我们已没有专门对付坦克的重磅手榴弹和爆破筒,更何况各团在攻占高地时已出现很大伤亡。至此,我们与敌人形成了暂时的对峙。

15日拂晓,我们突然接到军转来的“邓指”命令,要求我们立即撤出战斗。当时我们几个师领导都不太理解,既然已经付出很大代价,再稍作努力,就可以攻占砥平里,全歼守敌,何以要撤退呢?向军指询问,军里也未作解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只好带着遗憾下达撤出战斗的命令。当时有的团领导因为不了解情况,建议不撤退。我耐心说明情况后,大家也不无遗憾地服从了命令。

后来才知道,砥平里守敌既不是一两个营,也不光是美二师一个团和法国营,还有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总兵力约6000多人,是我攻击部队的三倍余。并且敌人由骊川的增援部队也抵近砥平里。

判明情况后,“志司”首长考虑砥平里东南敌人已作纵深防御,夺取较突出的砥平里一点也不易固防。为保证后续部队入朝作战,准备将防线后移至汉江以北作机动防御。因而“邓指”作出我攻击砥平里部队主动撤出战斗的命令。

这场战斗虽然上级对敌情判断有误,但我攻击部队判明情況后,一面向上级汇报一面调整了部署和作战方针,在未得到新命令之前,以顽强勇敢之精神与敌英勇战斗,奋力拼搏,仅以手中的轻武器歼美、法军800多人。但我3个团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约900余人伤亡。事后邓华副司令员专门发来电报对此承担责任,并在电话中对我说,敌情不准,造成判断有误,决心有误。但对我本人的指挥和参战的3个团战斗精神给予了充分肯定。他说道“你徐国夫果然没让敌人跑掉啊(玩笑话)!虽然我们判断有误,但你们打得很不错。你能及时调整部署,随机攻击,不愧是个老打仗的。我们前线指挥员就应该这样,随机应变,敌变我变,处变不惊才行。虽然我们付出的代价不小,但这个责任在我、在我的指挥部,由我来承担责任。三七五团、四十二团没能参加战斗,致使你们攻击力量单薄,他们有责任,你们不是一个军不好说话,我找他们算帐!要做好你师两个团的工作,后续部队上来后,我马上给你把减员数补齐……”

他没提及我在战场发去敌情有变的电报而未回电的事。是未收到我电报还是另有別情,不得而知。

听了邓华的话我很激动,我为他敢于承担责任的态度表示钦佩。这在当时是很难得的。不像有的极个别领导,有了成绩,即使与他不沾边,他也要千方百计靠上去:遇到有些风险的战斗,一般不表态,或借故离开,待战事基本趋于明朗化时,突然出现在前线,指手画脚。一旦战斗不理想,或者把责任推到下边,或溜之大吉,装作与他没关系。这种滑头领导,过去有,现在也有;一般干部中有,极个别的中高级干部中也有。请注意,是极个别的!

砥平里战斗结束,三五五团归建,我师于汉江北休整3天后,奉命在座防山、万树洞、三圣里一带作运动防御,为后续入朝作战兵团集结、开进、进入前线换取时间。此期间,我师虽减员很大,但依然保持了顽强的战斗力。拟入朝作战的十五军四十五师师长崔建功同志,奉“志司”指示来我师体验生活、熟悉情況。我一边指挥战斗,一边向他介绍朝鲜战场地理环境特点,特别介绍了我师多次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体会。他亲自目睹和亲身经历了我师指战员战斗与我指挥方法,表示敬佩。

运动防御作战的28天里,我师共进行大小战斗190余次,先后与美一师、美二十四师、美二十五师、美骑一师、土耳其旅、英二十七旅、李伪六师各部交战,计歼敌5000多人。崔建功同志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体验,对与美伪之敌作战有了较全面的了解,在尔后的上甘岭战役中表现出了不俗的战绩,我们个人之间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关于两本书里的“砥平里战斗”

砥平里战斗结束后,我们很快进入运动防御,中间仅休整3天。这3天说是休整也不准确,因为我们还要行军,要由砥平里撤至汉江以北,所以真正休整也就一天多时间吧。此后我一直忙得很,包括回国后也一直忙于部队建设,对砥平里战斗很少去想。一是没时间想,二是没必要想。我从1927年参加皖西农民游击队组织的“摸瓜队”,直到从朝鲜战场回国,这26年间战斗无数,砥平里战斗只是其中的很平常的一次而已,并且当时部队中也无大反响。尽管邓华同志认为伤亡较大与其敌情判断失误有关,以革命家的风度主动担责,这只能说明其高度的责任感,上级并未因此而有任何说法。其实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在中国革命几十年争战史上,即使在抗美援朝争战史上,砥平里战斗也无特别之处。判断失误不止砥平里,我之伤亡超过敌之伤亡也不止砥平里。因此,我们这些在前线终日战斗的指挥员也好,战士也罢,想不起它记不住它是很正常的。如果谁想之记之,则必有特殊原因。

此外,邓华同志所说的“检讨”或电报我至今未见到原文。除当时他在电话中跟我说要承担责任,要检查外,我还是从前几年某军编写的《军史》中见到摘录的一段。我查阅了1988年由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其中也无有关文字记载。

在职期间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工作,即便读书也仅读些政治类和军事理论类书籍,文学作品一本没读过。离职之后虽然有了时间,但几十年养成的毛病,也很少看文学作品。前几年某军编了《军史》送给我这当年的代军长一本,我翻了翻,没有认真读。1996年四十军的同志送给我一本《揭开战争序幕的先锋一一四十军在朝鲜》。我开始将其放在书架上未曾拜读,以后我的一个孩子看了后说,书中有写我的事情拿给我看,我这才认认真真地细读了两遍。在阅读过程中,因有些事涉及《军史》,因此我也才把1996年出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军军史》与我有关的部分看了看。因两本书的书名都比较长,为简便,以下只称《四十军在朝鲜》和《军史》。

两本书的出发点是好的,以文字形式把我四十军几十年的成长历史记述下来,总结经验,教育部队,都是十分必要和很有价值的。看得出编写者们的辛苦和勤奋。作为曾在四十军任过师长、副军长代军长的我,真诚感谢他们的辛勤劳动。只是遗憾其中有些情节不符合事实,有些事我是亲身经历者并且是主角,我都不知道的情节、有些还是我在场而我却不知道的情节,真真凿凿地写进书中,实在让人无法不遗憾。如果是小说也就罢了,因为小说可以虚构嘛。偏偏这不是小说,一本是《史》,另一本是与《史》很接近的“纪实丛书”。都是真人真事嘛,真人真事就该讲个“真”字才是!

两本书都很长,不能一一说到,仅以记述砥平里战斗一段为例。

《四十军在朝鲜》书中标题是“血溅砥平里”血乎淋漓,令人恐惧。

书中说我和温玉成军长被一起叫到“邓指”接受战斗任务。事实是,我没有和温军长一起去,也没见到他在那里开会。所以书中说到的有关温军长在场时的一切表现,也都无从谈起。

书中说14日夜间温军长到了我阵地前线,我还向他作了汇报。其实,整个战斗期间,我未见到任何军首长到砥平里阵地,所以向温军长汇报的事也毫不存在。

书中对战斗场面的细节描写,我无法肯定。因为当时我是师长,是战斗指挥员。我有我的位置,我无法知道一个战士或者一个营连排长当时怎么说,怎么做。我所知道的情況在前文中己写的很清楚,并且有今天依然在世的夏克同志证实。不知作者是从哪里得知那些细节的,是你们之中哪位亲身在场,还是听哪位亲身在场的人所说?

书中说,此战我3个团伤亡1830人,我不知此数字作者从何得来。

当时经过三次战役各部队减员都很大,不止我军我师,每个连最多七八十人,每个团也就六七百人,我参加战斗的3个团总共就2300多人左右。因为我无当时的记录,所以不能说出准确数字。按书中所讲,我伤亡两个团还多。

我掌握的情况不是这样:战斗中各团领导随时向我报告伤亡数字,战斗结束前最后一次报的数字累计是700多人。战斗结束我让作战科统计3个团上报的伤亡数字是900多人,其中牺牲约300多,其余为伤员。

书中说我三五七团孟灼华团长向军师首长汇报伤亡情况时竟失声大哭。不知他是向哪一位汇报时哭的,反正向我汇报时他没哭。并且我没发现一个营团干部或其他干部哭。撤出战斗他们中表示遗憾和发牢骚的,倒是确有其人。我也从未见到我师的干部战士在战斗中和战斗后哭过。也许跟别人去哭了。

书中还说,敌人越打越多,最后“邓指”让温军长统一指挥,收拾残局。其实,我从战斗开始到战斗结束一直在砥平里前线,有时还到各高地上察看敌情,并没有发现敌人大量増多,而是越打越少,最后被我压制在不到两平方公里的村庄一带。其实当时能看到的敌人并不是很多,因为敌人都在工事里。说6000敌人和敌人增兵,是撤出战斗后听军和“邓指”同志说的。此前我和我的部队皆不知准确人数。这6000敌人的数字是否准确我未作核实。至于温军长统一指挥收拾残局的事我不知道。撤出战斗,是军电台转来的“邓指”电报,我据此下达的命令,未曾见到温军长和他的电话以至其他任何指挥战斗的情节。

此书读后,我找有关人员了解作者情况方得知,砥平里战斗时他们有的是连排干部,有的还是战士,所以不能了解全面情况、特别是上级指挥所情况。这是可以理解的。书中后记说,此书出版前请当时四十军的一位领导反复看过并作了多处修改。该同志虽为军机关首长,但一般很少到前线直接参加战斗,凭他的职务也不允许他随便到前线,所以战斗细节他不可能了解很多。当作者请他看稿时,不知他对战斗细节是否提出过疑问。此书出版前,没有个作者找我这个亲身经历战斗的人征求过意见。如果找我,我会指出许多细节的疑点。

写史,纪实,不应杜撰事实和情节。更让我困惑的是,一些高级干部和写书人,居然对朝鲜战争的“胜负观”,也搞得很混沌。记得1995年,在四十军驻地,为写此书曾专门召集过一次我们当年参战者参加的碰头会。会上某同志提出“朝鲜战争我志愿军打输了”,当时我不同意这个观点。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是人所共知的。敌人的战争企图是打到鸭绿江占领整个朝鲜半岛。我们把敌人从鸭绿江边打过了三八线以南,使敌企图未能得逞。这怎么是志愿军输呢?

当时作者之中的一位同志说:“ⅩⅩⅩ的意思是好比下棋下和了”,我说“下和”也不对,“下和”就是平棋嘛,就是说我志愿军和美国兵打了个平手,谁都没输没赢。那么我们把敌人打过了三八线,迫使他美国人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志愿军出兵前与出兵后,敌我态势发生了巨大变化。这怎么能叫平棋呢?也许他是指朝鲜半岛仍然一分为二,但这并不说明是“平棋”。

以上两人的观点,当时参加会的我们这些参战老同志都不能接受。还好,这个观点没有写进书中。历史就是历史,最需要的就是真实,决不能以个人的主观意志去写历史。这是每个写史的人都懂都应该致力做到的。因为一时的疏忽而出笔误,虽然难免,但也应尽力避免。至于不属于一时疏忽,那很可能就不属笔误了。有史以来,以笔害人的事是常有的。是非颠倒、黑白颠倒,但不管如何颠来倒去,贬他扬我这条主旨是变不了的,不然也就没必要去颠倒了。如果当事人能看到还好,还有说明、解释、纠正的机会。如果当事人全部故去,后人又哪里去知道黑与白呢,只好听其胡编瞎写了。

这里我也提醒所有写纪实作品的同志,切切不能为了“笔下生花”,就随心所欲,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如果是别有用心,就更不应该了。

《军史》在记述砥平里战斗一段时的标题是:会歼伪八师获胜,攻击砥平里未果。这个“未果”二字我不知怎么理解。难道只有把砥平里攻下来才叫“有果”吗?可惜这不是有果未果的事。如果敌人真是军和“邓指”事后说的6000人的话,我2300人的攻击部队,且没有炮火支援,能把敌人压缩到二平方公里内,已经很“有果”了。砥平里战斗要总结的应是,如何获取战场信息等影响战斗决心、部队协同的问题。至于其中的细节记述,多处与前书相同或相近。我不想再多写,只希望该《史》再版时,能多征求一下至今健在的并参加过当年战斗的同志们的意见,尽可能使内容与事实吻合。不然用此来教育战士们会误事的,另外也有负于前人期望。

当然这些观点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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