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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本文摘自《抗日战争中的东江纵队》，丘荫棠口述、黄继祥整理。 正文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香港沦陷后，中国共产党和抗日游击队在抢救文化界人士、爱国民主人士的同时，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将一部分困留在香港的国民党军政官员及其家属营救脱险，并安全送回内陆。国民党第七战区司令长官余汉谋夫人上官德贤就是当时被我东江游击纵队营救护送脱险的。下面记述的是我当年参加护送上官德贤及其随行人员的一段亲身经历。 一九四二年二月上旬的一个傍晚，黄秀、高佬叶、陈光玉和我刚从外执行任务赶回大队部，副大队长高健即通知我们参加紧急会议。会上，高健对我们说：“根据总部的通知，在香港被日军围困的上官德贤及随员已被港九大队营救到西贡，决定明天乘船过海，晚上到小梅沙上岸，要求我们惠阳大队派人接应，然后负责护送到淡水。大队部决定派黄秀、钟生负责带领大家去执行这次护送任务。”  停了一下，副大队长继续说：“营救上官德贤等人，说明我们党和游击队是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的，是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同时，也是为了争取余汉谋司令长官抗日。因此，这是一项政治性的护送任务，你们一定要保证上官德贤及其随员的安全，胜利地完成这次护送任务。”接着，他还向我们交代了同港九大队护船的同志联络接头的口令、信号和注意事项。 第二天清晨，黄秀、钟生带领我们几个手枪队队员和两个武装班的战士就出发了。这天傍晚，我们来到小梅沙，隐蔽在山上的丛林中。那时太阳已经下山，树梢上挂着蛾眉月，大鹏湾海面风平浪静，海水在月光的照映下，发出微光。我们警惕地注视着海面，等待海面上出现船只和发出联络信号。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派去和正在盐田坳、连麻村一带活动的曾尧手枪队联系的高佬叶与曾尧来到了我们隐蔽的丛林里。曾尧向我们介绍说：“这几天，日伪军频繁出动，在沙鱼涌、葵涌和盐田坳一带扫荡，但是大小梅沙一带比较平静，估计今天晚上敌人也不会到这一带来。不过，目伪军是很狡猾的，你们还是要提高警惕。” 正在曾尧向我们介绍情况时，海上突然传来嗡嗡的马达声，但是不见发出联络信号，原来是日军的一艘海上巡逻艇。曾尧说：“近一个多月来，日军的巡逻艇每天晚上由沙头角开出，经大小梅沙前往沙鱼涌，半夜后又从沙鱼涌返回沙头角。”曾尧向我们介绍完情况就离开了。 敌人的巡逻艇驶过了很长时间，海面上仍不见我们的接应船出现，我们的心情开始有点焦急起来。又等了一会儿，我向沙头角方向的海面望去，远处有一灯光由西向东慢慢移动。当看清是一艘单桅的帆船时，我们盼望已久的联络信号终于出现了，船上连续向岸上发出了三次“两长一短”的手电光。 黄秀立即拿起手电筒向对方发出“两短一长”的电光，也是连续三次。联络信号对上了，我们即从丛林里走出来，朝海滩走去。对上口令后，帆船迅速地靠岸，船上有个人飞身跳下船，向我们走来。在月光下，我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港九大队刘黑仔短枪队的组长黄清。 黄清原来也是我们惠阳大队的队员，日军进攻香港前才调到刘黑仔短枪队。他和我们握手问候之后，便开始介绍情况。他说：“这次送来的一共有十二人，其中有余汉谋夫人上官德贤和两个姑娘、两个副官、两个和上官德贤合伙做生意的商人，其余五个男的是她的亲属和随员。我们的船是晚上八时就到了，由于发现日军的巡逻艇从沙头角方向开来，我们赶紧把船驶到对面傍山的海边，下帆隐蔽。俟敌人巡逻艇驶过以后，我们才悄悄地开过来。”黄清介绍到这里，回头望了望船上，继续介绍说：“船上还有一百二十担货物，其中十五担是上官德贤的财物和行李，还有一百零五担是她和商人合伙经营的商品。” 黄秀问：“是些什么商品？为什么在此时还要买那样多商品？” 黄清想了想说：“货物全部包装好了，表面看不出来，据陈副官说，这些货物有不少品种，主要有虎标牌万金油、冯强牌胶鞋、布匹、西药等。这些货物在日军进攻香港前就买好了，刚准备装船，战争就爆发了，货物一直无法运走。” 黄清介绍完情况，我们就在海滩上开会研究护送行动方案，决定高佬叶和陈光玉到连麻坑村去请人来搬运货物，同时安排上官德贤等人食宿的地方；钟生带着两个武装班的战士负责警戒，黄秀和我随黄清上船会见上官德贤。 正当我们要分头行动时，从沙头角方向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为防意外，我们立即研究了应急措施，准备先把船上的人护送上岸，到后山林中隐蔽，货物则随船转移到安全地带掩蔽起来。就在这时，手枪队的曾尧跑来告诉我们：“刚才传来的枪声，是副大队长高健率领部队袭击沙头角的敌人，目的是为了转移视线，迷惑敌人，策应你们保护上官德贤安全上岸。” 听了曾尧的话，我们认为高副大队长想得真周到，便放下心来，按原计划开始行动。于是黄秀和我随黄清上船去会见上官德贤。上船后，看到上官德贤及随行人员坐卧不安，神色惊慌，知道是担心刚才的枪声。黄清将响枪事因告诉上官德贤，她听后微笑着点点头，其他的人也都舒了一口气。 接着，黄清把我们的护送方案告诉了上官德贤，征求她的意见。上官德贤听后微笑着说：“我们这次在香港，多亏贵部黄清先生营救，不然还不知道在香港要困留到何年何月？这次还要承蒙贵部护送，请多关照，我们一定服从你们的安排。” 我们把上官德贤及随行人员接上岸后，黄秀带着机枪班走在前面，我陪同上官德贤等人紧跟在后面，向连麻坑行进。姓陈的副官和两个商人留在船上等候担货的人前来搬运货物。黄清带着他们几个游击队员也留在船上，以防意外。另外，钟生带一个步枪班在海滩附近负责保护船只和货物。 连麻坑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距小梅沙两公里，临海靠山，我们游击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群众和我们的关系很好。我们护送上官德贤一行到达该村时，高佬叶和陈光玉已准备好了食宿的地方，请好了运货的人。我们到达后，除安排上官德贤等人吃饭和休息外，高佬叶和陈光玉遂带三十余人将一百二十担货物全部运进了连麻坑村。 此事告一段落，黄清与众人握别返回西贡。黄秀派我和陈光玉两人送他到小梅沙上船。一路上，他向我们叙述营救上官德贤等人逃出香港的经过。 那是在一九四二年一月中旬，港九大队短枪队队长刘黑仔交给黄清一项任务，要他带几个队员潜入香港去了解、打听余汉谋夫人上官德贤等人的下落，并设法与她们取得联系，然后想办法将她们营救出来，护送到后方。 黄清接受任务后，立即带着几个队员进入香港。当时日寇昼夜荷枪实弹，严密封锁交通要道，到处烧杀抢掠，难民四处逃命。黄清等人既不认识上官德贤，又不知道他们的住处，要在偌大的香港寻找他们的下落，真好比大海捞针啊！ 为了营救上官德贤脱险，黄清他们连日深入到香港、九龙、新界的街头巷尾，暗中观察动静、查访群众。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眉目。他们怀着焦急的心情继续到处探访。 一天早上，黄清走到沙田附近，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挑着一担箩筐挨身而过。黄清朝箩筐里一看，发现装的是菜和大米。他心想，在这个逃难的日子里，买这么多的米和菜，肯定不是一般的市民。于是，黄清就尾随那人之后，到了铁路边，黄清停了下来，看到他向何东楼方向走去。这时，突然有两个青年走到那个男子的跟前，动手抢他的箩筐。黄清见了马上跑过去，劝说两个青年人，要他们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那两个青年见黄清手无寸铁，阻拦他俩抢东西，便扑将过来向黄清动手。黄清见这两个年轻人蛮不讲理，便左一拳右一脚，将他俩打翻在地。这两个年轻人知道黄清不好惹，爬起来赶快逃走了。担箩筐的男子点头向黄清道谢。黄清认为这正是了解情况的好机会，就对那个人说：“老板，你一个人担这么多米和菜，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抢劫，我帮你担一会儿吧。”那个人见黄清真心帮忙，就把担子让黄清挑上，并说：“不远，就在前面的何东楼。”黄清帮他把东西担到何东楼门口，他让黄清停下来，在门口等一等，自己接过担子担了进去。不一会儿，他出来将一些钱塞到黄清的手里，说是酬谢。黄清对他说：“这钱我不能收。”并告诉他：我是抗日游击队的，帮这点忙是应该的，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们一定尽力帮助。说完，就离开了何东楼。 黄清从新界回到西贡，把遇到的事情向刘黑仔队长作了汇报。刘队长要黄清想办法再次找到那个人，弄清何东楼住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第三天，黄清到新界的沙田，果然又见到那个人担着箩筐在卖菜，便主动过去和他打招呼。那个人见到黄清特别高兴，把黄清拉到一旁，低声问他是哪个游击队的。当黄清告诉他是港九游击队的时候，他马上说：“有位太太想见你，请你跟我到何东楼去一趟吧！”黄清问他是哪个太太，他答是余汉谋司令的夫人上官德贤。黄清点头表示同意，便跟其向何东楼走去。 原来，那个卖菜的人姓陈，正是上官德贤的副官。那天，他意外地遇见黄清，听说黄清是抗日游击队的，且愿意帮助他们解决困难等语，他回家将此情况告诉上官德贤。恰巧此时上官德贤正为逃离香港之事发愁，一听陈副官说遇到了游击队的人，便要陈副官想法找到此人，带来和她见面。 黄清在陈副官的引导下，遂于何东楼的一间客厅里见到了上官德贤。会面后，上官德贤听说黄清是东江人民抗日游击队的，非常高兴。她说：“我早就听说你们游击队已挺进到香港、九龙一带，常常神出鬼没地打击日寇，并抢救了许多文化界人士脱险，本人非常敬佩贵军的抗日爱国行动。”停了一下，她接着说：“日寇占领香港后，我想尽快离开香港，但是我们第七战区的所属部队远在惠州、淡水，无法救援我。现在日寇严密封锁了交通，对回内陆的难民检查很严，而我们又有十二人，还有一百多担行李和货物，根本没法逃出去。在香港这个地方天天都有危险，因此，我想请求贵部给予援助，护送我们脱离虎口。”黄清立即答应尽快将她的要求向游击队领导反映，然后派人同她联系。上官德贤点头表示同意。 黄清回到西贡后，将上官德贤的情况和要求向港九大队领导作了汇报。蔡大队长和陈政委命令刘黑仔短枪队迅速行动，营救上官德贤脱险。刘黑仔队长和黄清等人研究了营救的方案，并派黄清与上官德贤商量行动计划。由短枪队帮助上官德贤雇请挑夫，从沙田分批把一百多担的行李和货物秘密运到西贡沙角尾村。又帮她从吉澳雇了一艘大船，开到西贡岐岭下。然后又从西贡雇人把一百多担行李货物从沙角尾运到岐岭下落船。行李货物安全运到船上后，第二天，上官德贤和她的随员化装成普通老百姓，由黄清和几个短枪队员护送，到达西贡的沙角尾村。在沙角尾村休息半天，天黑后，短枪队护送上官德贤等人到岐岭秘密上船。为了保证她和随员的安全，大队领导还派护航队队长陈志贤带两艘槽子武装船护航，黄清和几个短枪队队员在上官德贤的大船上负责联络和警卫。与此同时，提前派人通知惠阳大队按时派人接船。 我和陈光玉送别黄清后，迅速赶回连麻坑村。这时，上官德贤已在休息，而我们跟着开会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路线和部署后决定翌晨五时吃饭，六时出发。由于货物多，当地雇不到那么多担脚人，只好将货物分两批运走。第一批由钟生带一个步枪班护送，深夜二时出发，请陈副官和随行的两位商人同行，到了峰顶后，留下四名战士保护货物。其余的则返回连麻坑，负责运送第二批货物。在此之前，货物由高佬叶和陈光玉负责看管。 会后，我将会上的意见告诉上官德贤夫人。她认为我们安排得很周到，同意货物分两批运走，并即通知陈副官和两个商人做好准备。 翌日，我们按计划准时出发，从连麻坑到峰顶，相距二十多公里且都是山路。原来考虑到上官德贤身体很胖，又没走过山路，想雇一顶轿子让她坐，可她坚持要和大家一道步行。这天上官德贤穿一套高领黑色的绒线斜扣大襟衫裤，脚穿白、蓝布胶鞋，走起来蛮有精神。 一个小时后，来到了没有人烟的大山上。上官德贤一边呼吸着山上的新鲜空气，一边欣赏着山林景色，说说笑笑，轻松愉快。她告诉我，多少天来，她的心情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舒畅过。我想，这主要是她们的人和货物都已被我们从日寇的魔爪下营救出来，并安全回到大陆的缘故。 又走了一段路，我们在山上稍事休息时，黄秀到上官德贤的跟前说：“夫人一路步行，可辛苦了！” “不辛苦。早上空气好，走路可舒服啦！有劳贵军帮助，你们才辛苦哩！”上官德贤彬彬有礼地回答。交谈片刻，黄秀又带着机枪班往前开路了。休息时，我用从敌人手里缴来的匕首砍下三支水杨梅树枝递给夫人和两个姑娘作拐杖，她们都很高兴。上官德贤接过拐杖，风趣地说：“这回我多了一条腿，走起山路来更稳当了。” 就这样，二十多公里的山路，在大家说笑声中，六个来小时就走完了。中午我们顺利地到达峰顶村。这时，第一批货物早已运到。不久，第二批货物也安全运到了峰顶村。 后来听钟生和曾尧讲，就在当天上午，日寇从沙鱼涌出动了一个中队的兵力，到连麻坑、盐田一带扫荡，并进入连麻坑村。可这时，我们护送的人员和货物早已离开了该村。上官德贤听说此事，无限感慨地说：“你们游击队情报准确，行动敏捷、果断，所以能在敌人眼皮底下来来去去而安然无恙。本人在香港只是听闻，这两天和你们在一起却是亲见，证实了贵军确是一支英勇无畏、以民族利益为重的抗日队伍啊！” 傍晚，我们在峰顶村接到副大队长高健的通知，指示我们晚上在峰顶村休息，第二天到汤坑，然后走风树山到田心。 根据高健的指示，当晚我们在嶂顶村歇了一夜。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向汤坑进发。峰顶至汤坑离敌人驻地较远，沿途都是游击区，比较安全。出发前，我们又在嶂顶村雇足了挑力，这样一百二十担货物可以同时运走。 这天，上官德贤仍坚持步行。我和高佬叶、陈光玉三人在前面带路，黄秀陪同上官德贤等人及担货人走在中间，钟生带两个武装班殿后，以防敌人跟踪追击。 从峰顶村出发，开始是下山路，走得比较快，中午到达红花岭。在该地作了较久的休息，还买了一些番薯和白糖，煮了糖水给大家解渴，然后又继续前进。下午在马栏头村吃了晚饭。从马栏头村出发时，已是日落西山了。此时，正是土匪经常出没之时。我们走在前面的三个人提高了警惕，把子弹推上膛，打开了保险，然后把枪藏在衣服内。走出不远，来到一座小山坡时，突然出来四个头戴黑色毡帽、身穿黑衣的大汉拦住去路。他们手持驳壳枪，同时对准我们，喝令：“不准动！” 我用眼扫了他们一下，发现他们的手枪都没有打开保险，而我们的枪虽藏在衣衫内，但却打开了保险。说时迟，那时快，我向高佬叶和陈光玉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拔出驳壳枪对准他们。同时我大声说：“你们的枪没有打开保险，我们的枪打开了保险，举起手来，不准动，否则，就打死你们。” 四个家伙知道来不及反抗了，只好举手缴械，俯首就擒。原来，他们是国民党的杂牌部队，想在天黑前出来拦路打劫。没料到碰上我们，一弹未发就当了俘虏。这时黄秀陪同上官德贤走了上来，上官德贤知道他们是国民党的杂牌部队后，怒气冲冲，要枪毙这四个人。经我们解释共产党游击队不杀俘虏的政策后，教训了四个人一番，就把他们放了。 天刚黑，我们到达了汤坑村，交通站安排我们在汤坑小学休息。由于汤坑是我们东江游击队的根据地，群众基础比较好，所以将从连麻坑和峰顶村请来的挑力，由陈副官付了运费，打发他们回去了。接着又在汤坑雇了一百二十名挑力。 由于上官德贤连续两天步行走山路，脚上打起了泡，腿也肿了，不能继续步行。她身边的两个姑娘和两个商人也走累了，提出要在汤坑休息一天。我们考虑到从连麻坑和峰顶雇请的挑力已经回去，如果在路上给敌人抓住审问，很容易暴露目标，敌人可能会来偷袭。为了上官德贤等人和货物的安全，我们征得上官德贤的同意，在汤坑雇请了十名苦力，做了五顶椅轿，由上官德贤和她身边的两个姑娘以及两个商人乘坐。上午从汤坑出发，经唐岭、竹园，当天晚上安全到达葵涌乡风树山村。 风树山村虽然地处比较偏僻，但距日军驻扎的沙鱼涌不远，敌人有时也到村里来扫荡。我们游击队常到这一带搞情报，由于有群众的保护，一次也没有被敌人发觉。这天，我们护送上官德贤等人和一百多担货物，共一百五十多人，天黑后悄悄进村，在民兵和群众的保护下，安全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考虑到人多目标大，白天行进容易被敌人发现，第二天凌晨，我们便离开了风树山村。 清晨，天空笼罩着大雾，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队伍走的速度很慢，一小时不到五里，大家摸索着慢慢前进。 走了两个多小时，东方的天际逐渐现出鱼肚白，几颗晶莹透亮的晨星，透过浓雾闪烁着。初春的早晨寒气袭人，上官德贤坐在轿椅上，用布衫包裹着头发，她看着游击队护送着这长长的队伍，在路上默默地行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我们这些游击队战士衣衫单薄，虽然感到手脚冰冷，但大家心里却是暖融融，毫无怨言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上午七时左右，我们走出了葵涌地区，在一座山坡上停下来休息。由于很快就要进入淡水地区了，考虑沿途治安情况复杂，国民党的散兵游勇、沿海来的土匪流寇和日军的汉奸走狗经常在这一带活动或拦路抢劫，我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钟生率领一个机枪班和半个步枪班的兵力，护送上官德贤的一百零五担货物，经田心、樟树布，于下午四时左右到达淡水地区的十围村，等待会合后进入淡水镇。同时要求陈副官和两个商人跟着货物同行。另一路由黄秀带领余下的队员，护送上官德贤及随员和十五担货物，沿田头山迈，经田心小学到十围村，然后进入淡水镇。 休息后，队伍分开两路行动。我们这一路经过两个来小时的行程，于上午九时左右到达田心小学。这时，副大队长高健早已在田心小学等候，他见我们护送上官德贤安全到达，马上迎上来和我们握手，向上官德贤表示问候，并安排大家进房子里面休息。 休息时，副大队长高健和上官德贤进行了坦率的会谈。高健首先对上官德贤从香港脱险回到内陆表示庆贺和慰问，并问她对我们游击队一路护送有什么意见。上官德贤微笑着说：“我和我的随员这次能够从香港安全脱险回来，多亏你们游击队给予营救和护送。一路上，我看到你们游击队纪律严明，行动一致，对我们照顾周到，本人十分钦佩和感谢。”接着她向高健讲述了她被营救脱险的经过。 上官德贤说：“一九三八年九月，日军南下，准备向广州大举进攻。当时广州形势紧张，开始大疏散，我的丈夫余汉谋司令派人把我和一部分亲属送到香港。到香港后，开始住在九龙市区。去年十二月初，日军先是用飞机轰炸九龙和香港市区，继而向九龙发起军事进攻，我们被迫迁到新界的沙田居住。九龙、香港沦陷后，日寇到处奸淫掳掠，无所不为，盗贼蜂起，趁火打劫，社会秩序混乱。日军严密封锁交通，实行宵禁，对居民和行人严加搜查，我们的处境十分艰难、危险，整天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后来，他们开始疏散人口，但是，我们那么多的人和货物，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在这危急关头，幸得贵军游击队营救，帮助我们雇人雇船，护送我们经西贡过海，才得以脱离虎口。渡海后又得到你们惠阳游击队接应、护送，使我们避开了日军的追截，顺利到达这里。否则，我们的生命财产将不堪设想。” 高副大队长向上官德贤介绍了我东江抗日游击队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团结和组织广大人民群众同日伪军进行坚决斗争，以及国民党驻军同游击队搞摩擦的情况。要求上官德贤回去后，要将这些情况如实地向余汉谋司令长官反映，希望余司令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同共产党和游击队共同抗日，命令他属下的部队不要再制造摩擦。上官德贤坦率地说：“过去，我们对贵军缺乏了解，加之政治见解不同，难免出现偏见和摩擦。从香港沦陷后，我对贵军英勇抗日的行为，对贵军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舍生忘死，不惜代价，抢救我国文化界人士、民主人士、国民党军政官员及其家属的行动，有了深入的了解和切身的感受。你们游击队是深得人民群众拥护的真正抗日的部队。我回去后,一定要将这些情况面告我的丈夫，面告我的友人和部队，促使他们和贵党、贵军携手抗日。” 休息时，副大队长高健要大队卫生所的医生给上官德贤及随员治疗脚伤。考虑到田心到淡水这一段治安复杂，为了上官德贤的安全，他还增派郑伟灵带领一个小队的兵力参加护送。他本人带着警卫员亲自护送上官德贤走了一段路。和上官德贤辞别时，高副大队长将一封信交给她，请她转呈余汉谋司令。这时，上官德贤坐在轿椅上彬彬有礼地向高健挥手致意。 我们护送着上官德贤继续向淡水方向前进。走了十多公里，带着队伍走在前头的小队长郑伟灵发现十多个人持枪拦在前面的路口上，他迅速指挥部队占领附近的高地，做好战斗的准备。并向拦路人喊话，告诉他们：我们是惠阳游击队的，要到前面去执行任务，请把道路让开，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原来又是一伙拦路抢劫的土匪，他们平时就十分害怕游击队，现在看到游击队人多，又有机枪，赶紧四处逃散。上官德贤见到土匪到处拦路抢劫，又痛骂了一顿。 下午三点多钟，我们来到淡水十围村附近，黄秀认为这一带比较安全，即通知郑伟灵率领他的小队返回田心，接受新的任务。我们继续护送上官德贤行进。到达十围村时，钟生护送的一百零五担货物经另一条路线已提前安全到达。上官德贤见到货物安全运到，感到非常高兴。 两路队伍汇合后，继续向淡水前进。淡水是广东沿海大亚湾的重镇，是通往惠州的交通要道，这里有国民党军第七战区的一个团驻防，是我们护送上官德贤一行的目的地。下午五时左右，我们顺利地到达了淡水镇。护送任务完成了，我们即向上官德贤告别。 黄秀对上官德贤说：“余夫人，前面就是淡水镇了，这是贵军独立第九旅的防区，我们就不再送您了，特此向您告辞，请余夫人多多保重。” 上官德贤对我们的护送和接待再一次表示感谢，并和我们一一握手告别。上官德贤和她的随员经淡水、惠州安全抵达韶关后，余汉谋司令和国民党军政官员震动很大。这件事有力地说明，我党、我军在抗日战争中，是以民族利益为重、坚决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政策的。此事在国民党军政官员和人民群众中产生了很好的影响。 （原载于《广东文史资料》第五十一辑，广东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七年） 资料来源： 《抗日战争中的东江纵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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