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镇老街 家乡周边的几个小镇，我会时不时去看看。小镇，吐故纳新，发展很快。发展中的几个小镇，象是兄弟姐妹，长成了差不多的样子。但循着记忆，兜兜转转，我还是能找到存留的小镇老街，或一截，或半截。 小镇老街，断断续续，一如我断断续续的记忆…… 童年拐角处，老屋的檐水，斜斜地飘落，叩响了水淋淋的门环。站在古风犹存沧桑斑驳的小桥上，望去有着湿漉漉石板街的老街，来来往往，一朵朵伞花，时而傍水巷河埠，时而度拱桥骑楼，时而过廊坊街市……烟雨朦胧，润湿了乡土本色的蓝花布衣。 纤末雨丝，隔断尘世喧嚣。江南的韵节，糯糯碎步，懵里懵懂的少年乡思。小河流香，摇曳倒影，写满老旧故事的灰白老墙，在水面晃动，沿小河一路漾了去。河滩头，乡邻洗衣女，“棒槌”声声，赶不走河面一群群的“穿条鱼”。 流淌历史的小河两边，百姓人家鳞次栉比。左岸，三三两两的竹篮子，拎着今日；右岸，七七八八的石埠头，洗着昨日。矮闼门，迎朝阳；塞板门，送夕阳。老屋近在咫尺，一边可以伸过去晾衣竹竿，一边可以握手和对街的邻居说话。 瓦是日子，数不清；墙是守望，守乡情。锈迹斑斑的门号牌，可有可无，大都是给邮递员的送信指路。弄堂不远处，总有一个“小人书”摊，不时响出“分币”入罐的清脆声。摆摊的老头，话不多，笑很多。难得，没钱的小人，也能看，但不会忘记下次来还钱。 早上，一把把“火夹”慢悠悠，一只只“煤炉”开始生火，烟雾随风在老街上飘来飘去。透过生活的烟火气，看得见早起的人家门口，晾着形状差不多的“马桶”，旁边立着的一定是竹制的“马桶搳筅”。 “老虎灶”旁边的“茶馆”，别有洞天。约定俗成“吃早茶”，乡里乡亲，喋喋不休“讲张”。漆匠竹匠箍桶匠……香烟点起来，瓜子嗑起来。“山海经”里，一盏浅注，任丝丝幽香冲淡浮尘，体会人生。一壶老茶，回味生活，句短意长。续水总有时，心安亦理得。 老旧的“剃头店”屋檐下，人来人往。小摊头，小称杆，小买卖，小生活。“剃头店”里，慈眉善目的老师傅，剃剃头修修面。低低收费，可以多少年不变。老式的剃头工具，老式的剃头椅子，老式的镜子里反映出老式的人情世故。 立春、仲秋时节，老桥堍的“哺坊”前面，热热闹闹，装在竹篾编成的禽筐里的雏鸡雏鸭雏鹅，“叽叽嘎嘎”叫个不停，空气里弥漫着禽类的骚味儿。嫩黄而活泼的小生命，一边在叫唤，一边被装担，一边就上船，走向四面八方的绿野乡村。 大热天，“乡音”不用“蒲扇”，凉爽的“穿堂风”会吹过绵绵不尽的家长里短。探望苔色滴翠的老井，看得见井水里有“网兜”兜着的西瓜在漂浮，待到入夜时分，乘凉人家会破开已经“激冷”的西瓜，然后，一牙牙的甜滋滋地伴着月牙，安然入梦。 桥洞，仿佛乡愁的眼，看着乡风荡漾的风景。柳也如烟，雨也如烟。小桥、流水、人家；原始、生态、鲜活。小河，在岁月的流逝中，享受着悠闲静默。河埠石柱，系着小船，泊着岸上的日子。摇橹指向，不远处，一杆独钓，在朦胧河面，恍若超凡入圣。 小巷深处，乡事隐现，藤蔓低垂，乡意莫测。小楼推窗，凭栏处，乡风掠须发，回眸远望，玲珑含情的跨河楼，款款走过卖花女。花香的遮藏，是乡念的涵养。一路青石板，平平仄仄，离离日脚里，淡淡的黑白遗风。 朱红的漆门，裂纹的青砖，鱼鳞的黑瓦，老气横秋。一方天井，一方日月。精美隔窗，斜织美丽的图案。春风燕翅裁剪杨柳条，夏阳蝉翼高歌枇杷树，秋夜蟋蟀浅唱花草丛，冬雪喜鹊衔枝筑窝忙。一把竹椅，一壶乡茶，几度夕阳红。 …… 家乡周边的几个小镇，有的老街还有半截，有的还有一小截，看起来在慢慢远去。现在，我每次去看看，总是流连忘返，把心里的念想，留在了老屋，留在了老桥，留在了老街，留在了老巷，留在了老树……往事如烟，烟熏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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