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地 仁地物语 2024-01-22 09:56 发表于辽宁 5人听过 四, 我们的汽车兵登场啦。 汽车运材是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成为林业运材的主要方式。大小兴安岭开发历史距今已有100多年,最早始于俄国人修西伯利亚铁路,在铁路沿线大量采伐木材。1931年918事变以后,东北林业资源落入日本人手里。那时没有公路、铁路,木材往外运输全靠水运,以流送为主要运材手段。每年十一月小兴安岭普降大雪,大地封冻,伐木工人把大树放倒,赶着牛马套子,利用冰雪的滑力,将一根根木头集运到河边,堆起高高的“楞垛”。春天,冰雪消融,桃花水下山时候,也是木材放排季节。水运工人用绳索把原木连成木排,一切准备就绪,一声吆喝:“开排了”!工人们解开缆绳,木排浩浩荡荡向大河驶去。抬眼望去,大江上下,木排首尾相连,沿江而下。 八十年代初期,为了支援林区建设,原沈阳军区后勤某部汽车团奉命到沾河执行运木任务。 这次汽车团接到运木命令,部队正分散在24个村落支援农业生产,接到命令,全团官兵和车辆,仅用一个半小时就集合完毕,急行军一昼夜就赶到指定地点登车出发。汽车团到达林区以后,沿运木路线设置了三个站点,提供人员食宿、车辆维修和各种保障。山下点在北安制材厂,中间点在沾中营地,山上点在南沾河林区。 汽车团一连就驻扎在南沾河林区。每一车木材从这里运到山下,通常一台车两个驾驶员,一人驾车上山到棱场装满木材,返回到中间点换班;另一人接力开车到北安棱场卸下木材,再空车返回中间点换班。如此往返,人歇车不停,昼夜繁忙。 这是连队第一次到林区,第一次担任运木任务,连长谢长安感到责任重大。为了确保安全圆满完成任务,刚到林区,还在修整阶段,谢长安就带领干部和骨干,抓紧时间勘察路况。从运木场到火车站,有四百里路,沿途经过几个陡坡、山洞、桥梁、急弯、狭路、深渊、悬崖,这些情况他很快摸得清清楚楚。他还让连部文书画了一张运输联络图,发给驾驶员,要求每人做到安全行驶四清楚:任务指标清楚,行车路线清楚,危险地段清楚,安全要求清楚。 全连第一趟运木,担任第一车长,自然是他。一连有个传统,每次执行艰巨任务,走在全连最前面的第一台车,是全连技术最好的驾驶员,大家尊称第一车长,这是全连最高荣誉。只要谢连长在,第一车长准是他。不光因为他是连长,他也是全连公认驾驶技术最好的汽车老兵。他当材料员时,全团大比武,他对解放牌汽车500多种、1500个机件如数家珍,百问不倒。他开车十年,行驶里程九万公里,从没出过事故。 运木车队出发了。 车队通过老虎涧。一边是狼牙舞爪的石壁,一边是悬崖陡峭的山涧。坡陡路窄,坎坷不平。从预先绘制的联络图看,这里上山下山有十二弯,弯弯是急弯。即使晴天白日,驾驶员路过这里,也都小心翼翼。 从运木场到火车站,四百多里路。大雪覆盖,一望无际,茫茫一片,不见人迹。车队沿砂石山路,慢慢行驶。谢连长坐在头车付驾驶的位置,仔细盯着路面。砂石路面,原本就是坑坑洼洼,被冰雪覆盖,更是路滑难行。车过一处,上面是冰,下面是雪,上硬下软,车轮轧上,猛然下陷,跳荡颠簸,就像扭起秧歌,车上木材有甩下危险。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亮了,还飘起一点细雪。在一个山坡前,车队停了下来。谢连长跳下车,查看情况。只见一台运木车加足马力向山坡上冲,可眼看要上去时,轮胎打滑怎么也冲不上去,无奈退下来,弄的主车和炮车上沉重的木材左扭右摆,嘎嘎作响。司机说,这车装的太重。连长没说话,他对司机说,你下来。他上了车。他把车向后退了退,挂了前进挡,车慢慢加速起来,径直向山坡顶上冲去。就在冲到刚才车轮打滑的地段,奇迹发生了。他抖轰着油门,那车轮竟然像啃地一样滚动,硬是把车给啃上去。
伐木筑路,落熊峡是工程兵眼里卡脖子地方;抢运木材,这里又是汽车兵眼里的鬼门关。 孙林柏提醒助手:注意观察瞭望。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物的视线中,一个黑点迎面而来。孙林柏察觉不妙,但是已经来不及。一块黑色的铁块击穿了车前的玻璃,狠狠的砸中了他的腹部。他在一阵颤抖之后,感受到了腹部传来的剧痛。他明白,这时汽车如果失去控制,就可能造成整个车队严重追尾,后果不堪想象!就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他死死的握住了方向盘,将右腿伸直,踩住了刹车。汽车刹住了,停在了路边。一场可能发生的严重汽车追尾事故避免了,而他却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昏厥了过去。最终通过调查发现,突如其来的黑点,是对面而来一辆汽车轮毂突然破碎,爆射而来,飞向孙柏林的汽车所在方位,带有巨大冲击力的碎片轻松击碎了双层挡风玻璃,随后砸在了他的身上。助手事后描述,令大家非常感动。他说,事情发生非常突然,当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时间是10点30分20秒,一个块状物体,穿过挡风玻璃,击中孙林柏的腹部。孙林柏被这突如其来的“块状物体”弹了一下,先用右手捂住腹部,挣扎着将右腿伸长,踩住刹车。不到八秒钟,他解开安全带;二十二秒,停车,左手拉手刹;三十二秒,昏厥过去。他告诉助手最后一句话是:安全啦。 冬天运木,驾驶员最怕蹲坑。 蹲坑就是运木途中,车辆发生故障,半路抛锚,驾驶员自己修不好车辆,只好等待救援。 汽车团官兵,原来长期在辽东半岛执勤,那里气候温和,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小兴安岭的冬天,严酷的冰雪世界,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严重困难。1982年冬季,第一次执行运木任务。先遣部队在荒无人烟、雪深没膝的林区设营,塔锅灶找不到一块石头。因为这里的冻土层很深,冬天无法挖开地面找到石头。炊事员只好扒开积雪,刨出冻土,放在锅里煮化,水分蒸发后,再用泥垒成锅灶。喝水只能破冰取沼泽地里的水饮用。沼泽地的水混杂着腐烂的树叶、草根,红酱酱,臭哄哄,战士们开玩笑说这是“小兴安岭的红茶”。 第一次上山运木,有人手脚冻肿了,有的脸冻破了皮。一辆运木车途中油管堵了,驾驶员用油管吸油,不慎把油吸进嘴里,造成食道冻伤。一个战士在野外修车,嫌手套笨拙,光着手握扳手,结果扳手冻在手上。用喷灯把扳手考热,扳手拿下来了,手也烤伤了。驾驶员曲发明在野外修车,不小心螺丝掉进油桶里,他一着急,用手去捞,结果手被冻掉了皮,肌肉坏死,骨节僵硬,留下残疾。有个战士走在冰上,不小心滑了一个趔趄,他顺势抓住身边一个铁架子,没想到手被铁架子粘上拿不下来。大家赶紧用喷灯在铁架两头上烤,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帮他把手拿下来。为了战胜严寒,大家把运木车驾驶室靠发动机一侧掏开一个方洞,让行驶中发动机的热流涌进车内,热流进来了,可废气一氧化碳也进来了。时间一长,司机呕吐,吐出的净是黑黄的东西,下车就昏晕,倒在雪地上。 驾驶员运木途中,车辆发生故障,半路抛锚,自己修不好车辆,只好原地蹲坑,等待救援。等待救援期间,风雪天气,深山老林,一两个人,一蹲就是一、两天,两、三天,这个时候,驾驶员一刻也不敢合眼,一刻不敢离开车辆,只能眼睁睁等待救援。冬天运木,蹲坑常与死神相伴。连队刚到林区,就听说一位地方驾驶员运木,被大雪困在山里,外面救援人员进不去,里面被困人员出不去,水尽粮绝,活活冻死。1982年,部队刚到林区执行运木任务,友邻部队一名汽车驾驶员,在运木途中半路抛锚,小兴安岭的冬夜,天气奇寒。为了取暖,他在发动机运转的车里睡着了,结果被汽油熏死在驾驶室里。为了吸取教训,杜绝类似事故发生,连队停运一天,专门上了一堂安全教育课。 孙林柏和贾搏都是一连驾驶员,贾搏是新驾驶员,孙林柏是老驾驶员。新驾驶员摊上蹲坑,如果说是技术不熟练,那么老驾驶员摊上蹲坑,那只能怨点背了。 那天大雪刚过,天气格外寒冷。车队满载红松原木,沿着工程兵战友修建的山路驶过。大山里的天气,亮的早,黑的早。下午三点多钟,已经阴暗了。转过山道,下坡时,突然孙林柏的车熄火了。车队停下来,谢连长检查了半天,汽车仍是趴窝,一动不动。车队行动,连里修理班都跟随行进。修理班鼓捣半天,汽车还是趴窝,一动不动。车队距离火车站还有五六个小时的路程。火车站装车运木是有时刻表的,车队必须按时到达。那时通讯联络十分落后,一时和车站、团部都联系不上。无奈,谢连长只好决定,孙林柏的车留下来。等他们到火车站以后,用铁路电话和团部联系,由团修理连派人修理。临走时,谢连长给孙柏林和付驾驶留下十个面包,三盒罐头,两兜咸菜,叮咛说,沾河天气太冷,野兽又多,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事。 连里车队,缓缓驶去。大山深处,一片寂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刺骨寒风吹来,孙林柏觉得心都在发冷。汽车熄火,驾驶室像冰窖。他们找来干枯树枝,点起火堆。刚有点暖意,副驾驶小韩突然看到远处闪出幽暗的光亮,他吓得小声说,班长,有狼! 山上运木点得知孙林柏蹲坑的消息,立即派出六个人,开一台东风240和北京吉普,冒着危险,迎着暴风雪,向深山开去。东风240开足马力,二三十分钟,也只能趟出二三里路,雪越下越大,车干脆冲不动了。六个人跳下车,用铁锹开路,一小时过去,前进不到一公里。他们一商量,这样不行,就这个速度,等他们赶到,救援可能太迟!于是排长带了一名战士,背着麻袋,装上急需的饼干、罐头,先给他们 谢连长给他们留下的十个面包,只剩下一个。当排长打开车门,两人正在驾驶室里,你一口我一口,吃剩下的最后一块面包。看到排长,两个人嚎啕大哭。可是,他们哭不出声来,只能张开大嘴,没有眼泪! 几十辆汽车,满载红松条木,浩浩荡荡走出沾河大山,过了转弯处,迎面就是落熊峡。车队通过落熊峡,向山外开进。漫天大雪,根本看不见路,只能看着前面的车辙慢慢行进。不一会儿,就进了原始森林,山上是白雪,山下是山涧,车窗外茫茫一片。驾驶员人人情绪饱满,斗志昂扬。他们高唱: 他按期返回部队,又投入紧张的冬运工作。冬天的林区公路,大自然给它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运材车在这层厚厚的积雪上跑出一条深深的冰沟。一条条盘山公路、一个个冰雪路面。这是一段十公里的沼泽地。大雪下面,是草根冻成的一个个大冰疙瘩,运木车在上面慢慢行驶,车却颠簸摇晃厉害,别提人在里面有多遭罪。 谢连长的办法是大声喊歌。他停下车,在路边抓了一把冰雪槎了脸,上车,还犯睏。于是,他大声喊起歌来: 太阳出来罗儿,喜洋洋欧,郎罗;挑起扁担郎郎扯光扯,上山岗欧罗罗。 哎吆想起我的娃,郎罗;今天喝到奶了吗,郎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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