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徐啸《闲扯儒林》|第二十八回:季苇萧扬州入赘 萧金铉白下选书

 稻读公社 2024-01-26 发布于浙江


第二十八回

话说鲍廷玺船到苏州,刚上岸,就迎头碰上了自己大哥的随从阿三。阿三貌似刚采购回来,还雇了个跑腿的,带着一大堆东西,仔细看呢,怎么像是些祭祀用的。鲍廷玺心里发慌,赶快问阿三发生了什么事。果然是天有不测风云,原来倪廷珠跟着上司到了苏州,就叫人去接自己老婆,结果派去的人没接到夫人,却带来了夫人突然去世了的噩耗。倪大哥和妻子的感情应该十分深厚,听到这个消息,发了急病,在前两天就去世了。要说阿三,还真是个好人,不但没有丢下倪廷珠的灵柩跑路,反而一力承担,给倪廷珠料理后事。

鲍廷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老天爷,心想您这真的是想玩死我啊。事实上,我们说,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就是给了一个人希望,又当着他的面摧毁了希望。鲍廷玺当初深陷生活的泥潭,天降大哥给他送来了一线光明,他又相信光了,结果好嘛,这才几天呢,老天爷又掐灭了这一线光明。

鲍廷玺痛哭了一场,浑浑噩噩地跟阿三一起给大哥料理了后事,盘缠也用光了,阿三也告辞了。不管怎样,生活还得继续,来都来了,总得考虑回去的事情吧。于是,鲍廷玺把带着准备跟着大哥见领导的一件新衣服当了一两银子,去附近的扬州找上次遇到的季苇萧季姑爷想办法去了。

来到扬州,鲍廷玺一打听,原来季苇萧今天在五城巷引行公店隔壁尤家招亲。鲍廷玺一径找到尤家,看来这也是个阔绰人家,“那家门口挂着彩子。三间敞厅,坐了一敞厅的客。正中书案上,点着两枝通红的蜡烛;中间悬着一轴百子图的画;两边贴着硃笺纸的对联”,那对联写的是:“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季苇萧就在里面陪客,“戴着新方巾,穿着银红绸直裰”,果然很喜庆。看见鲍廷玺进来,把他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还真的听了句客气话就来了,来就来了把,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同他作了揖,请他坐下”,还向周围的人介绍道:“这舍亲姓鲍,是我的贱内的姑爷,是小弟的姑丈人。”众人也很给面子,恭维道:“原来是姑太爷。失敬!失敬!”


这里吧,我们看到季苇萧这个人,高情商的说法就是情绪稳定有急智,低情商说法就是无耻。鲍廷玺是他姑丈人没错,可不是今天这个老婆的姑爷,但是一帮陌生人可不知道其中这弯弯绕。鲍廷玺也很识趣,没当面跟季苇萧扯这事情,而是客气地问:“各位大爷尊姓?”季苇萧就给他介绍,指着上首席坐的两位道:“这位是辛东之先生,这位是金寓刘先生,二位是扬州大名士。作诗的从古也没有这好的,又且书法绝妙,天下没有第三个。”

我们在前面也见识过了很多名士,知道这些所谓名士的德性。不过这两位名士倒也有独特的技能,不是季苇萧介绍的书法,而是讲故事。首先是辛先生开讲,他埋汰扬州那些盐商,那时候扬州的盐商吧,基本上都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因此辛先生就绘声绘色地说了,有个大盐商,把他请到自己家住了半年,结果自己问他要两千两银子,那个盐商却不肯。其实我们这么一想,你这也不算什么光荣的事迹吧,且不说到底是人家请你去住客住了半年,还是你赖在人家家里当了半年宠物,你问人家讨钱,人家不给,这丢脸的到底是谁呢?辛先生大概也觉得这事是有点说不出口,就又补充了几句:“冯家他这银子该给我的。他将来死的时候,这十几万银子一个钱也带不去,到阴司里是个穷鬼。阎王要盖森罗宝殿,这四个字的匾,少不的是请我写,至少也得送我一万银子,我那时就把几千与他用用,也不可知。何必如此计较!”说罢,自己先带头笑了。

其实我们听这话,就和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喊着“奥特曼是我兄弟,晚上我叫他来打你”,精神胜利法罢了。但是我们要讲礼貌,就附和着辛先生笑几声吧。接下来轮到金先生讲了,说前几天,河下方家来请他写一副对联,共是二十二个字,出价八十两,金先生就说了,我的价格,那是公示过的:“是在京师王爷府里品过价钱的:小字是一两一个,大字十两一个。我这二十二个字,平买平卖,时价值二百二十两银子,差一都不卖。”结果,方土豪大概觉得丢了面子,付了二百二十两银子给金先生,拿过对联就把它扯碎了。金先生说他也不甘示弱,“登时大怒,把这银子打开,一总都掼在街上,给那些挑盐的、拾粪的去了”!

金先生这个故事,那就说得比辛先生精彩多了,富有戏剧冲突。不过呢,最后这事的真假大可质疑,因为这两位先生吧,其实干的事和牛布衣也差不多,就是那种到处蹭饭打秋风的名士,真有二百二十两银子,我不信他舍得扔。

几人说得热闹,季苇萧也出来凑了个热闹,说扬州那些盐商是“六精”,所谓“他轿里是坐的债精,抬轿的是牛精,跟轿的是屁精,看门的是谎精,家里藏着的是妖精,这是'五精’了。而今时作,这些盐商头上戴的是方巾,中间定是一个水晶结子,合起来是'六精’。”说得几个人哈哈大笑。其实吧,你季苇萧跑到管盐务的荀玖这里来打秋风,所求的还不是那些盐商手中的几个臭钱,你自己也就是个又当又立的“作精”罢了。

鲍廷玺见气氛这么和谐,也来凑热闹,正好这时面条上来了,他就故意问道:“我听见说,盐务里这些有钱的,到面店里,八分一碗的面,只呷一口汤,就拿下去赏与轿夫吃。这话可是有的么?”辛先生连忙附和道:“怎么不是,有的!”金先生更是补充了细节:“他那里当真吃不下?他本是在家里泡了一碗锅巴吃了,才到面店去的。”其实吧,我们前面在牛玉圃和牛浦郎的故事里看到的那个土豪万雪斋,人家里就是拿虫草当普通菜吃的。金先生脱口而出的细节,怕倒是真的自己干过这事,毕竟他这样的穷酸名士才会有这样的生活体验嘛。而鲍廷玺呢,我们发现,他也慢慢地觉醒了一个技能:“帮闲。”在以后的故事中我们也会看到,曾经那个充满正义感的少年,终于变成了自己看不起的小丑模样。这个我们以后再说。

到晚上,鲍廷玺喝完喜酒就回去了。第二天来贺喜,看新人,悄悄问季苇萧道:“姑爷,你前面的姑奶奶不曾听见怎的,你怎么又做这件事?”季苇萧却毫不在意,还特意指着那副对联:“你不见'才子佳人信有之’?我们风流人物,只要才子佳人会合,一房两房,何足为奇!”所以我们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前面我们看的蘧公孙这样的才子虽然也狗屁不通,但还是要点脸的,而时过境迁,像季苇萧这种新时代的才子,已经进化成了有文化的流氓,连脸都不要了,自然无敌了。

鲍廷玺倒也不关心这些,反正自己前妻早死了,这个便宜姑老爷还是季苇萧客气客气叫他一声的,就问些实际的吧:“这也罢了。你这些费用是那里来的?”季苇萧毫无顾忌回答道:“我一到扬州,荀年伯就送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又把我在瓜洲管关税,只怕还要在这里过几年,所以又娶一个亲。”看吧,这种官场潜规则已经可以大大方方摊在桌面上来讲了,可见社会风气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了。鲍廷玺把自己没了盘缠回不了南京的事告诉了季苇萧,季苇萧倒是慷慨,说路费我给你出了,你帮我带封信去南京给我一个朋友就行。

两人正商量着,外面有人来了。原来是辛先生和金先生带着两个人来拜访了。一位是个道士,叫来霞士,据说也是扬州的诗人,另一位还是我们的熟人,原来就是以前把牛浦郎当做牛布衣的郭铁笔,这位郭先生看来是一直想办法往名士堆里钻,虽然被小牛骗过,但是百折不饶,终于也从芜湖跑出来,到广阔天地来追寻他的名士梦了。金先生和辛先生知道鲍廷玺要回南京去了,就说道:“我们同在这个俗地方,人不知道敬重,将来也要到南京去。”意思就是扬州土豪的钱不好骗,下次去南京找找机会。说了一会话,四人作别去了。

鲍廷玺问季苇萧要带信给谁,季苇萧很鄙夷地说道:“他也是我们安庆人,也姓季,叫作季恬逸,和我同姓不宗,前日同我一路出来的。我如今在这里不得回去,他是没用的人,寄个字叫他回家。”叫鲍廷玺第二天过来拿书信和盘缠。当晚,季苇萧写了书信,给鲍廷玺准备了五钱银子做盘缠。我们前面知道鲍廷玺拿衣服当了一两银子从苏州跑到扬州来,结果拿了五钱银子的盘缠,还接了个邮差的兼职,真的是亏大发了。

第二天,鲍廷玺还没到呢,又有客人来拜访季苇萧了,这位客人造型不错,“方巾阔服,古貌古心”。这位客人姓宗,自我介绍道:“贱字穆庵,敝处湖广。一向在京,同谢茂秦先生馆于赵王家里。因返舍走走,在这里路过,闻知大名,特来进谒。有一个小照行乐,求大笔一题。将来还要带到南京去,遍请诸名公题咏。”得嘞,我们老读者都知道,又是个牛布衣,不知道这一本达官贵人签名集将来会不会落到另一个小牛之手。季苇萧也就应付了几句,把这位打发走了。正好鲍廷玺也来了,季苇萧把书信和邮费给了他,还特意嘱咐一下说:“姑老爷到南京,千万寻到状元境,劝我那朋友季恬逸回去。南京这地方是可以饿的死人的,万不可久住!”估计鲍廷玺心里无数只草泥马跑过,你朋友饿死不饿死我不知道,老子这就要回去饿死了。

鲍廷玺靠着这五钱银子,好歹是回了家。回家就被王太太臭骂了一顿,也是,小仙女刚刚萌芽的官太太梦又被现实无情地打破。好在前面已经有过一次,多少有点免疫力了,总算是不需要再吃那么贵的药了,而且也真的没钱吃了,交了押金的大房子也因为交不出后续的租金,被房东把人赶了出来。总算王太太在自己娘家亲戚那里搞了间房子,两人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么折腾了几天,鲍廷玺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送信的任务,就出发去找季恬逸了。

鲍廷玺拿着季苇萧的书信,跑到南京的状元境找到了季恬逸。这位季先生混得真的是比季苇萧差远了,身上带着那几个钱,连旅店都住不起,“每日里拿着八个钱买四个吊桶底作两顿吃,晚里在刻字店一个案板上睡觉”。本来还盼着季苇萧来解救他,现在拿到鲍廷玺送来的信,知道季苇萧不会来了,更加不知所措。“又没有盘缠回安庆去,终日吃了饼坐在刻字店里出神”。这天早上,连买饼的钱都没了,真的是弹尽粮绝了。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有个人走进刻字店来,这位先生“头戴方巾,身穿元色直裰”,走了进来,和季恬逸拱一拱手打个招呼。季恬逸不知道他的来路,反正没饭吃,就把这位拉在板凳上坐下。那人就向季恬逸打听:“请问先生,这里可有选文章的名士么?”季恬逸心想,难道有生意?赶快答应道:“多的很!卫体善、随岑庵、马纯上、蘧駪夫、匡超人,我都认的,还有前日同我在这里的季苇萧。这都是大名士。你要那一个?”那人挺实在:“不拘那一位。我小弟有二三百银子,要选一部文章。烦先生替我寻一位来,我同他好合选。”

季恬逸心中那个高兴啊,遇到老实人了,以后一阵的食宿有着落了。赶快问金主大人:“你先生尊姓贵处?也说与我,我好去寻人。”那人有点小骄傲地说道:“我复姓诸葛,盯眙县人。说起来,人也还知道的。先生竟去寻一位来便了。”这位诸葛先生吧,只说了这两句话,就把自己的性格暴露了个七七八八,一个有点小虚荣的读书人。季恬逸请金主大人坐在那里,自己赶快上街来给他找名士,一边找一边心里嘀咕:“这些人虽常来在这里,却是散在各处,这一会没头没脑,往那里去捉?可惜季苇萧又不在这里。”不过季恬逸的优点就是随地摆烂,得过且过,自己安慰自己道:“不必管他,我如今只望着水西门一路大街走,遇着那个就捉了来,且混他些东西吃吃再处。”

俗话说,爱摆烂的男孩运气都不会差。季恬逸走到水西门,正看见有个熟人带着一担行李进城。季恬逸认得这个人是安庆的萧金铉,马上向他介绍生意:“我如今在一个地方。你来的恰好,如今有一桩大生意,作成你却不可忘了我!”萧金铉问道:“甚么大生意?”季恬逸说:“你不要管,你只同着我走,包你有几天快活日子过!”这位萧金铉先生吧,应该也是和季恬逸一样是个不着四六的主,听了季恬逸的话,也不管要干啥,就同他一齐到状元境刻字店来了。

到了店面里面,那位诸葛先生已经急不可耐,在店门口探头探脑的了。季恬逸连忙大喊一声:“诸葛先生,我替你约了一位大名士来!”那人赶快走了出来迎接,几个人见了面,那人自我介绍道:“小弟复姓诸葛,名佑,字天申。”萧金铉也报了姓名,季恬逸作为中间人,就把方才诸葛天申有几百银子要选文章的话说了。诸葛天申又补充道:“这选事,小弟自己也略知一二,因到大邦,必要请一位大名下的先生,以附骥尾。今得见萧先生,如鱼之得水了!”萧金铉赶快拿出副文化人的样子来:“只恐小弟菲材,不堪胜任。”季恬逸急了,心想你们两个拽什么文啊,我今天连口饭都还没吃呢,赶快打岔道:“两位都不必谦,彼此久仰,今日一见如故。诸葛先生且做个东,请萧先生吃个下马饭,把这话细细商议。”诸葛天申见自己出书的愿望接近了,很是开心,连忙答应请客。
三个人来到三山街一个大酒楼上,萧金铉是主角,坐了首席,季恬逸在对坐相赔,诸葛天申当然坐在付钱的主位。季苇萧鄙视季恬逸是个没用的人,这就有点冤枉人,季恬逸点菜还是有水平的,“点了一卖肘子,一卖板鸭,一卖醉白鱼。先把鱼和板鸭拿来吃酒,留着肘子,再做三分银子汤,带饭上来”。这肚子今天总算是不用和饼兄见面了。三个人边吃酒边商量出书的大事。季恬逸解决了吃饭问题,就操心住宿问题了,提议道:“先生这件事,我们先要寻一个僻静些的去处,又要宽大些,选定了文章,好把刻字匠叫齐在寓处来看着他刻。”萧金铉建议道:“要僻地方,只有南门外报恩寺里好,又不吵闹,房子又宽,房钱又不十分贵。我们而今吃了饭,竟到那里寻寓所。”诸葛天申反正只负责出钱,不负责出主意。三人商量好了,酒也喝好了,小二哥就把肘子、汤和饭都上了。季恬逸“尽力吃了一饱”,等诸葛先生下楼结好账,三人就一路走出了南门,到报恩寺那边去找房间了。

我们前面在薛家集那里就知道,当时的寺庙庵堂什么的,基本上都有招待所功能,这南京更是了不得,报恩寺那边有好多寺庙,已经做成了连锁酒店的模式。三个人要找僻静的地方,走过老退居,找一家寺庙。敲门进去,前台的小和尚得知是要来租房的,就把老和尚经理请了出来,这位经理大师“头戴玄色缎僧帽,身穿茧绸僧衣,手里拿着数珠,铺眉蒙眼的走了出来”,经理大师跟几位寒暄了几句,就介绍自己的客房了:“小房甚多,都是各位现任老爷常来做寓的。三位施主请自看,听凭拣那一处。”三人看好了房子,就和经理大师讲房钱了,大师一口价咬定要三两一月。几个讨价还价半天,诸葛先生出到二两四了,大师还是一厘也不肯让。而且大师见几位这么固执,就故意骂小和尚:“不扫地!明日下浮桥施御史老爷来这里摆酒,看见成什么模样!”但是大师不知道,萧金铉、季恬逸这两家伙可不是诸葛天申这样的老实人,其实都是些有点文化的泼皮无赖,惫懒家伙。萧金铉故意向季恬逸说道:“下处是好,只是买东西远些。”大师还以为萧金铉是讲价的话术,还呆着脸道:“在小房住的客,若是买办和厨子是一个人做,就住不的了。须要厨子是一个人,在厨下收拾着;买办又是一个人,伺候着买东西:才赶的来。”萧金铉见大师上钩了,就得意笑道:“将来我们在这里住,岂但买办厨子是用两个人,还要牵一头秃驴与那买东西的人骑着来往,更走的快!”把那大师气得啊,白瞪着眼,三人便起身道:“我们且告辞,再来商议罢。”大师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好歹还把他们送出来。

三个人又走了两里路,又来到一个寺庙,这庙里的僧官经理可客气多了,“一脸都是笑,请三位厅上坐,便煨出新鲜茶来,摆上九个茶盘,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奉过来与三位吃”。三人问起房子,这位僧官笑道:“这个何妨,听凭三位老爷,喜欢那里,就请了行李来。”三人问起房钱。僧官又说了:“这个何必计较?三位老爷来住,请也请不至,随便见惠些须香资,僧人那里好争论?”萧金铉这样刻薄的人说话都客气了:“在老师父这里打搅,每月送银二金,休嫌轻意。”僧官也连忙应承了。几人拿回行李,收拾好房间,先把第一个月房租准备好,送到了僧官那,僧官又出来谢过。我们这里不谈佛法,这位僧官的生意经还是很厉害的。其实吧,我们前面可以看到,南京那边的寺庙住宿生意竞争还是很激烈的,而且几个人找的地方已经很偏了,这位僧官占不到地利,就靠服务质量来吸引顾客,是很正确的做法。

季恬逸三个人今天忙乎了半天,季恬逸中午吃的肘子都快消化了,于是就叫诸葛天申安排夜宵。诸葛金主“称出钱把银子,托季恬逸出去买酒菜”。季活逸干这种事最内行,“出去了一会,带着一个走堂的,捧着四壶酒,四个碟子来:一碟香肠,一碟盐水虾,一碟水鸡腿,一碟海蜇,摆在桌上”。这位诸葛先生吧,连香肠都不认识,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好象猪鸟。”萧金铉觉得有点丢脸道:“你只吃罢了,不要问他。”诸葛天申尝了一块,说道:“这就是腊肉!”萧金铉只好给他解释道:“你又来了!腊肉有个皮长在一转的?这是猪肚内的小肠!”诸葛先生见识了香肠,结果又遇到了海蛰这没见过的美食,说道:“这迸脆的是甚么东西?倒好吃。再买些迸脆的来吃吃。”我们看到这里吧,真的挺为诸葛先生不值,其实香肠、海蜇这些东西嘛,在那个不是荒年的时代,也不算什么很名贵的食物,诸葛先生活这么多年,连香肠、海蜇都没吃过,可想而知平时过的是何等辛酸的日子,这样子节衣缩食攒起来两百两银子,就为了点虚名,为了出本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的书,就把大把的银子用来孝敬季恬逸、萧金铉这样的无赖,真的是可笑可叹。其实吧,即使到了现代,这种事还是不少,有好些所谓世界名人录的把戏,就是叫你出几千、几万块钱,把你收录到什么名人录里。很多老人节约了一辈子,却在这种把戏里浪费钱,真是古今一叹了。

第二天,僧官继续良好的服务,带着三位贵客游览了一下这寺庙风景,原来这寺庙背景还挺了不得,里面还有唐三藏的衣钵塔,怪不得有个名字叫三藏禅林。细想一下,当年三藏法师万里西行,然后带回来多少佛家经典翻译成册,如果他的禅林里却有两个无赖借着编书的名义骗吃骗喝。三藏法师在天有灵,也只能苦笑一声了。到了晚上,僧官又请三位吃晚饭,还不是便饭,是九个盘子的正餐。吃饭间,僧宫又邀请三位道:“贫僧到了僧官任,还不曾请客。后日家里摆酒唱戏,请三位老爷看戏,不要出分子。”当然了,我们也知道,当时做和尚就是份工作,升职了摆个酒也很正常,于是三位道:“我们一定奉贺。”

到僧官请客那天才发现,这位僧官人缘真的挺不错的,“从应天府尹的衙门人到县衙门的人,约有五六十。客还未到,厨子、看茶的老早的来了,戏子也发了箱来了”。僧宫正在三人房间里聊天,手下的道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师公,那人又来了!”要知道是哪个人来了,我们下回再说。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