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今日头条]他用诗留下新疆的千年记忆 ——记仗剑西域的唐代边塞诗人岑参/赵志飞

黄石新东西 2024-01-30 发布于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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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诗留下新疆的千年记忆

——记仗剑西域的唐代边塞诗人岑参

赵志飞

岑参塑像（位于今湖北省荆州沙市岑河镇岑参纪念馆）

一

在中国，凡是读过书的人，大概没有不知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西域咏雪名句的吧？

在新疆，凡是喜爱诗的人，肯定也读过“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的边塞军旅诗篇的吧？

在新疆多地行走，我多次读到一些写在西域边疆的古诗词。这些诗词，是一千多年前的新疆记忆。每每读来，都要引我发思古之幽情，想当年之景况，或让我血脉喷张、激动难耐，或让我心潮翻涌、热泪难忍。

在古车师国的交河城废墟遗址前，读到“平明发轮台／暮投交河城／铁关控天涯／万里何辽哉”（唐岑参《使交河郡》），让人心驰神往；

在吐鲁番市火焰山景区里，读到“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唐岑参《火山云歌送别》），让人新奇惊异；

在乌鲁木齐市郊外的乌拉泊古城（古轮台城）中，读到“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让人激昂豪迈；

在库尔勒市铁门关景区上，读到“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唐岑参《题铁门关楼》），让人胆颤心惊；

在南疆轮台县博物馆中，读到“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唐岑参《轮台歌》），让人热血沸腾；

在乌鲁木齐市博物馆里，读到“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唐岑参《入京使》），让人怆然涕下。

这些雅俗共赏、绮丽铿锵的诗句，均出自同一位唐代的两进西域、六年军旅、时年30多岁的边塞诗人岑参的手笔。

二

上网一查，我才知道，这位岑参先生竟然是我的望年老乡，他的祖籍和我的祖籍一样，竟然就在中原湖北的古城荆州，那里的岑河镇建有他的纪念馆。

岑参纪念馆（王蒙题匾，位于今湖北省荆州沙市岑河镇）

人们统计，鞍马风尘的岑参在西域军中写了约80首边塞诗。他与另一位同样写了不少边塞诗的唐代名臣高适，被并称为“高岑”。但人们认为岑参的诗雄奇瑰丽，比起高适诗的苍凉悲壮，更胜一筹，故以岑参为中国古代边塞诗的代表人物。而也写过不少边塞诗的宋代大诗人陆游，则更是称岑参为"尝以为太白、子美之后，一人而已“，意思是“岑参是李白、杜甫之后，最有才华的唯一诗人了”。

于是，这位活跃在1200年前、被誉为“边塞诗歌第一人”“军旅诗笔祖”的岑参，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

回广州后，我走进了图书馆。

三

岑参（公元715-770），其远祖为东汉大将军岑彭，后世随太祖岑善方由河南南阳迁来荆州，定居江陵。至曾祖父岑文本调京为官（至宰相），方迁长安。

岑参家族一门出过“唐初三相”，除曾祖父岑文本外，还有叔爷岑长倩、伯父岑羲，都先后任过宰相，只惜后两位因朝廷乱相而未善终。

岑参家族世系表

岑参早年丧父，少时孤贫，从兄读书，刻苦自砺，遍览史籍，尤爱诗文。29岁进士及第，初为兵曹参军，与杜甫、高适、王昌龄、颜真卿等名人雅士交游甚密，常有诗作在友人间传诵。

唐天宝八年（749年），西域边地多事，34岁的热血军人岑参，"小来思报国／不是爱封侯"，立志"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他意在立功边塞，求取功名，纵马革裹尸而不惜。

岑参先后两次从军西域。先在安西节度使（相当今日管理新疆天山以西的喀什、和田、库车、轮台、阿克苏、焉耆等地的最高军事长官）高仙芝幕府内掌书记（政府秘书长）；3年后随高返长安。天宝十三年（754年），又随封常清为安西北庭节度使（相当今日管理新疆天山以北的吐鲁番、乌鲁木齐、伊犁、阿勒泰等地的最高军事长官）的幕府判官（政府主官助理）。3年后因封常清平息“安史之乱”兵败被杀，返长安。

岑参两度赴西域边塞军中为官，前后六年。他沿着丝绸之路，足迹几遍天山南北。亲身经历和目睹了边疆大漠壮丽奇美的风光志物和镇守西域将士们的英姿风采，创作出了千古不灭的边塞诗。

四

在岑参边塞诗中，我们惊奇地看到完全不同于内陆的西域风物气候："二庭近西海／六月秋风来"，"孤城倚大碛／海气迎边空／四月犹自寒／天山雪濠漾"，"孤城天北畔／绝域海西头／秋雪春仍下／朝风夜不休"，"三月无青草／千家尽白榆"。

在岑参边塞诗中，我们也惊奇地看到完全不同于内陆的西域生活方式："雨拂毡墙湿／风摇毳幕膻"，“浑炙犁牛烹野驼／交河美酒金叵罗"，"冰片高堆金错盘／满堂凛凛五月寒／桂林葡萄新吐蔓／武城刺密未可餐"，"花门将军善胡歌／叶河蕃王能汉语"，"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至于边地的大好河山，更是瑰丽新奇。什么金山、银山、白山、赤山、阴山、火山、雪海、热海、铁关、剑水，还有苍莽入天的黄沙，闻所未闻的优钵罗花等等，在我们面前展开了边地江山图的长幅画卷，给我们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异域情调，使我们耳目一新。

"胡天八月即飞雪"，那是荒原盛夏也落雪的奇丽景色；"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是大雪纷飞如春天花开的绚丽烂漫；"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那是呼啸而来弥漫天空的沙尘暴；铺天盖地的黄沙，遮山掩地的大雪，吹断草木甚至转动大石的巨风，岑参把这些都写进了诗中。

五、

岑参的边塞诗，更多还是表现和颂扬唐朝军队声势浩大的兵威之作。

"上将拥旎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那是轰轰烈烈地军队奔赴战场；"一团旋风桃花色"，那是征战沙场的飞马骑兵；"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那是顶风冒雪夜行军的刀光戈影和即将开战时的剑拔弩张；"知君惯度祁连城，岂能愁见轮台月"，知道你经常出入于边地，哪里会因见到轮台的月亮就惹起乡愁，那是马上取功名英雄大丈夫的铁骨柔情。

岑参的战争诗，是对正义卫国、保境安民的颂歌。在他笔下，这种战争是威武雄壮的，是精神奋发的。军队不仅奋进在大风雪的严寒里，而且行进在古战场中。古代战死者的白骨和当下青青草根纠缠在一起，荒凉沧桑的西域风物和古战场上的千年枯骨，成为威武行军的背景，尽管凄厉，但更显悲壮和激愤。

岑参诗中彰显的边防将士舍身卫国、反侵略、反分裂、反暴恐、戎边万里之外，血战黄沙之中的英雄气概和献身精神，于今天仍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

六

自古以来，从中原走出的汉家文人习惯了儒家文化优雅恭谦的氛围，但在西域的荒凉和广漠中，随处弥漫的是奇景奇情奇采，是风是马是铁血，是雄浑是壮阔是庄严是瑰丽。岑参边塞诗的最大成就，是写出了这种悲壮奇丽的风格，他对西域风光和卫国战争的独特表现，成为盛唐诗坛上独放的奇葩。

岑参一生不长，卒年仅五十五岁；官当不大，仅止于嘉州刺史。他最辉煌的岁月更短，就在两次从军西域的六年间。他在边塞征戍生活的深入体验中，获得了丰富的创作源泉，为唐诗扩大了题材领域，他的《走马川行》、《轮台歌》等诗，在一千二百多年后的今天读来，仍觉气势磅礴、豪迈逼人，表现出盛唐时期那种进取开拓博大的时代精神，也灿烂了岑参的人生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