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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蓄谋，乃中秋国庆双假时，各种装备已添置齐全，甚至更早蠢蠢欲动。终因种种牵绊，反顾而未能。这学期过得很快，不用数着时间熬，反而在老爸老妈两种不同风格的关爱中，以及他俩无休止的争吵中，被时间催着往前跑。老爸有点大男子，既要自由，又渴望得到老伴无微不至的体贴。老妈也传统，传统得似乎不近人情，眼里容不得些微有违自己世界观的沙子。于是，渴望自由的沙子漫天飞，往来的句子们像永远带刺的玫瑰。没读过书，判断能力的缺乏，让老妈从不信任外人，除非确定无疑的小便宜她才愿意占。老爸自恃聪明，年轻时闯过南北，往往过于自信，经常网购一些并不需要的家居用品。他俩永远说服不了对方。虫也不能，于是更多观点在沉默。在虫妈丰富的饭桌上，在虫爸温暖的烤火器旁，沉默。偶尔回应一个闷出馊味的微笑。就这样，外表宁静安详，内心兵荒马乱的一学期，耗尽。16日，寒假始。名曰放假，实则实则各种培训未完，大灾小难不断致安全教育无一日消停，还有隔三差五突然就冒出来的统计表要做……以前，我会小人之心度管理部门因无寒暑假而嫉妒，故意使坏。如今，不再承认自己小，怎小得过他们，目（心）中根本无人。17日，尚有一事暂不愿详述。再而见证人性之扭曲，底层逻辑之肮脏，以及一众奴性教养之结果，突破我降无可降的认知底线。那一夜，我屏蔽了几乎所有当地教师。除外者有，互敬互知。下午六点，至两县交界，山峰未见低头，力竭。早早寻一平地，搭帐篷，坐看落日挤在阴云夹缝中，仿佛烈焰红唇。啃完两个甜饼，外加一片压缩饼干，腹中饱和。此山虫首次，真正意义上的荒野露营，如果在汽车里露宿和在田野钻草垛子过夜不算的话。拾得一块不知什么动物哪个部位的骸骨，置于帐篷侧，辟邪。从小怕鬼，甚至独自在家时，常有些影片中的惊悚记忆在镜中浮动。山渐暗，风吹而草动，除却冷，无他。那些个世俗化的恐惧，可能已被更大的恐惧所覆盖——强烈的无意义感。阳光下，还有种极大且漫无边际的恐惧，不提。此刻，仅一颗月亮在侧，如山之独眼。夜里几次被帐篷的抖动吵醒。睁眼，外面仿佛透亮，伸头一看，结结实实被月光做了个头部SPA，洗走全部恐惧，惟余突兀的美。月亮迫使我钻出温暖睡袋，极不情愿地穿上靴子，背对着她，释放一泡老尿。
次日早，雨滴声微微入耳。查看手机，切，未来三四日皆有雨。出门未看黄历。至南华境，共遇十个骑行者，重装七人皆年纪不小，轻装三人，貌似小伙。无例外地招手致意，无例外地反向朝西——我出发的方向，大理或是背后的西藏，那是每个骑行者常规的梦。我知道，往东，风物无奇，景色平平。从无挑战意愿，自由是唯一的真相。我能超越的同向骑行，只有三个蛇皮袋捎得比人高的拾荒老人。一概银须，且佝偻。第一顿热饭。沉默的店家。无一句多余的交流。这不像以往的经验，凡遇闲人，总要问东问西。也许见怪不怪，也许沉默是今年的主题。一个红色的示范村一闪而过，又一条红色的主街，然后来了观察兴致：菊花宾馆，鲸琼烤吧，树仙商店……奇葩。底蕴的退化，不是一时一地。一对耄耋老夫妻，静坐田头，着朴素的纯蓝棉衣。他们轻轻聊着古老的爱情，应该是亲情。这是一些爱情脑的终极追求，于我不是，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爬坡。只看前方一百米，调整档位、踏频和呼吸。身处无尽的苦痛中，你只能暂时回避你遥远的目光。鼠目寸光，有时反而是应对压力的好方法，生活中见过太多。饿了，离开320主道，辗转找到一个小吃店。寻思着如何过夜，见背后就有一片落叶如毯的小树林。安家。原本求个安静，不想一夜被猪声骚扰。树林旁边，竟是一个生猪屠宰加工厂。夜未央，猪们叫得多欢实，却不知天明将身首何处。醒来又雨，毛毛雨。等了两个小时，未有晴开迹象，出发。第三日，沿峡谷，山路十八弯。遇大小车祸五起，人员无碍，几是单方面失控翻入侧沟。其中之一，与我有关。下坡，大货车弯道超我，迎面有车，只听背后咔哒几声巨响。回头望月，巨物急刹致使尾箱侧滑，又是轮子掉沟里了吧，没看清。细雨如丝。遇几株道旁树，枝上结满各种鸟，雀如茄，鸠如瓜。过一段横断大峡谷，氤氲之气迷人，停车拍照，方知甩一脸泥浆。这张被生活揍得脬肿的老脸，极其猥琐。堪与美颜盛世同处？26日，离开恐龙大世界，不愧是白垩纪生物的大渊薮，二十多公里全程上坡。够呛。安宁市不安宁，工业城市，郊外公路极其泥泞，仿佛一个大澡堂子，城市所有的腌臜都被冲刷到周边。市内倒是干净整洁。洗把脸，公厕管理员是一个怪老头，想讨杯热水暖身，几次问话毫无反应，仅赠我一个大白眼。对这座城市，进一步失掉了好感。妻劝我宿此地，我不乐意，直奔省城。当晚到达昆明，吃了一大锅牛蛙，饮了一杯杨林肥酒，湿地上伴滇池的阵阵涛声，搭帐篷入眠。一次次惊醒山虫的，不是风浪，不是海鸥，也不是脊背下的阵阵寒气。是夜间的孤勇者，也是四五点钟就偷偷赶来的垂钓者。钓，亦如此催人奋进，如骑者，朋友说，亦如跑者。
天气预报从来不准，次日并无雨。晨光中，鸥鸣里，慢慢整理行装。应一位老乡的邀请，赴六公里外吃了顿大餐。静女其姝。这位文艺老乡名字里有个“姝”字，老家是山虫十年前教过四年书的村子。人如其名，好静，喜欢独处，工作而外几乎把时间消磨在书画阅读之上。多年前，曾与她要过一幅观音像，工笔，赠当地寺庙。可惜被外行糟蹋了，包括山虫的字。她说，只享受创作过程，至于落尘何处不重要。话题深入儿女教育，她是难得的健康自由派，万事只求半称心。近期，她在积极准备着自驾西藏。山虫出游，历来喜欢随性随缘，不打扰熟人，不主动邀约朋友。除非被各地有心人关注到行程，那就来者不拒。爱江湖，更爱江湖情义。所谓人情世故，负担而已。这世界的表演已经够多，敬而远之。游心书院，很符合此刻心态的名字。工作室主人是我多年前的学生，是山虫所教最后一届小学毕业生，也是第一届初中生，同步进入同一所学校。据说，六年级时即受我部分书法熏陶，逢学校开展活动，便喜欢看老师挥笔写对联或标语。初中又给他们上过每周一节的书法课，从此正式与爱好结缘。他说，大学也基本不务正业，天天练字，把重心放在操持学校书法协会事务上了。毕业前兼职校外书法培训，毕业后坚决放弃了与专业匹配的工作机会，继续浸入墨池，直至创办自己的独立书院。小院清幽，拥有阳光和雨。一份与爱好相契合的事业和一份因才华而相知的爱情，是为可羡的生活。话语不多，几乎全程都是在听我叨叨。偶能热烈之话题，便是聊书法种种——回想，多年未有这般畅谈书艺的惬意感了。诗之泛滥，文之小众，书画门道之孤寡，一切流俗皆汹汹席卷一些人的坚守，或者可以说死守。隐隐的，青年人的压力和中年人的无望，蛇一般交织在这个小小的艺术空间。时光有毒，但拾光一日后的师徒趋于平静。我决定放弃去宜良看看詹大年丑小鸭中学的“朝圣”之旅（一路在心里默想着这个事），也不想去更远的罗平看油菜花了。
滇池禁渔十年方始未久，洱海也在去年底开海。高原明珠，两个内陆湖好像没多大区别：红色的水杉，红嘴的海鸥，成片的湿地公园，是为主打的风景。滇池西线类如洱海东线。据说洱海的面积比滇池小一点点，但环湖洱比滇却多了20公里。一西一东，云南的左眼和右眼，且是龙凤眼，如果左眼视力1.0，那么右眼视力仅0.8，有待进一步治理。它们都是大孔雀身上的两涡蓝色花翎。滇池其实比洱海更像耳朵，和抚仙湖一起看，又是一对古滇国沉重的历史脚印。闭环，100公里。数字也挺闭环。一路，汽车摩托车公路自行车和山地自行车，小团队小情侣以及如我般独行者，轻装上阵，络绎不绝。大城市就应该如此多元而活泼，绝不可死气沉沉地统一。因昨天休息了一日，轻轻松松不觉累。六个昼夜。架不住父母妻女坐地日行八万里的担忧，山虫八万+的游心开始动摇。和上次独行元谋一样，老婆借送妹回昆的机会，将这个玩心未泯的老男人劫回了家。双脚驱动的不负责任，终究跑不过四轮驱动的牵肠挂肚。偷偷发誓，以后一定买辆摩托车，让尘世间所有的牵挂再也追不上我的脚步。哈哈。总结：全程440公里，除休息外日均88公里；露宿三夜，体验过三种环境，分别是山野、树林和海边；住店一夜，寄宿一夜，吃住共花费499元。一者，长途骑行注意保存体力，不可蛮干，我们不是和谁比赛，也不需要挑战大自然。要说挑战，只是在挑战自己的毅力和自由的代价。二者，充分预想前途状况，携带宽裕的保暖衣物、水和干粮。一刀一火一药品，不是必需，但必备，能救命。三者，野营需做攻略。按时令选择露宿地点，宜平宜干宜高，尽量远离复杂地段，往往人比兽危险。冬季重保暖，夏季重防雨。地垫无雨垫在外，有雨垫在内。不必赶早，防冻伤，也避免装备潮湿加重负担；尽量不摸黑，防野兽，防迷失，防危险路况。至少一日两餐要吃饱，及时给设备充电。不可轻易生火，除非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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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虫：元谋骑行小记 风雨如晦，千里单骑之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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