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黑灰产初探

随着国际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各国网络通联、电子商务、移动支付等市场快速兴起，与这些数字产业相伴生的不法活动也日益猖獗。他们持续为上下游赌博、色情、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输血供粮”，对人身财产安全、公共安全乃至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这些以谋取不正当利益为目的，组织严密、分工精细，产业化、链条化现象明显的新型网络非法活动被统称为网络黑灰产。本文通过全面梳理分析我国公检法机关近年来办理的相关案件，试图从网络黑灰产的发展、定义、分类、危害以及法律适用等角度开展全面研究，提出初步的框架性思考，不妥之处还望斧正。

随着国际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各国网络通联、电子商务、移动支付等市场快速兴起，与这些数字产业相伴生的不法活动也日益猖獗。他们持续为上下游赌博、色情、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输血供粮”，对人身财产安全、公共安全乃至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这些以谋取不正当利益为目的，组织严密、分工精细，产业化、链条化现象明显的新型网络非法活动被统称为网络黑灰产。本文通过全面梳理分析我国公检法机关近年来办理的相关案件，试图从网络黑灰产的发展、定义、分类、危害以及法律适用等角度开展全面研究，提出初步的框架性思考，不妥之处还望斧正。

一、网络黑灰产成因及衍变过程

当前，信息网络技术的革新速度远超法律体系和行业规范的完善速度，三者之间的“剪刀差”在网络空间裁剪出大片监管盲区，滋生出为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网络色情等网络犯罪充当基石底座的物料供应、广告推广、技术支持、支付结算等众多网络黑灰产。经研究，促使网络黑灰产不断发展壮大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网络空间提供了犯罪土壤。我国互联网普及程度高，网民基数大、覆盖地域广，加上支付结算、医疗教育、公共服务等传统行业加速向网上转型，种种因素促使网上积累了海量的公民信息、商业秘密、虚拟货币等数字资产，而流量经济、数字经济等新兴业态进一步提升了数字资产的价值，诱使各种违法犯罪分子趋之若鹜。二是犯罪需求提供了核心动力。犯罪分子实施犯罪通常需要搜集作案目标、推广违法产品、筹备技术工具、转移涉案资金，正是这些犯罪需求衍生出物料供应、广告推广、技术支持、支付结算等对应类型的网络黑灰产。这些网络黑灰产在为犯罪分子提供极大便利的同时，也从其犯罪所得中攫取了不正当利益。三是网络技术变异成犯罪工具。网络黑灰产人员大多具备一定的计算机和网络技术能力，如利用木马病毒批量窃取公民个人信息、利用加密通信隐匿个人身份、利用虚拟货币逃避资金监管、利用暗网等平台传播违法信息，大大提升了违法活动的危害性和隐蔽性。四是行业分工降低了违法成本。网络黑灰产的分工日益细化，每个环节所需的技术能力进一步压缩，工具也日趋专业和简化。同时，上下游环节相对独立，网络黑灰产从业人员甚至互不相识，也不知道下游人员最终实施了何种犯罪，导致“层层分工，段段免责”，极大降低了违法成本。

网络黑灰产的发展几乎与互联网商业模式的变革同步。在互联网兴起时，网络黑灰产逐渐产生，最早是“个体”行为，但随着网民数量增多、网络沟通渠道的便捷，逐渐形成产业“圈子”。2010年以前，网络黑灰产泛指利用互联网进行的电信诈骗、钓鱼网站、木马病毒、黑客勒索等犯罪行为，如通过黑客技术控制个人电脑，再进行盗窃虚拟物品、安装流氓软件、实施网络攻击等。2010年后，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外卖、网络购物、P2P等业务的出现，围绕着账号、信息、手机卡等网络黑灰产业链逐渐成熟，为了谋取更多利益，逐渐演变成类似于“上游技术、中游推广、下游犯罪”的“产业链”形态，如购买大量个人信息、手机卡注册大量网络账号“薅羊毛”就是典型例子。2018年后，随着公安机关“净网”系列专项行动的大力打击整治，部分网络黑灰产消失转型，部分网络黑灰产变换形态以更隐蔽的方式存在，部分网络黑灰产转移到国外。

二、网络黑灰产定义及分类

（一）网络黑灰产定义。通过对相关案件进行全面分析总结，初步给出的定义是：网络黑灰产是指借助网络空间，以谋取不正当利益为动机，以计算机或网络技术为手段，在物料供应、广告推广、技术支持、支付结算等方面实施或帮助实施违法犯罪活动的规模化、链条化产业。

（二）网络黑灰产分类。根据不同类型的网络黑灰产在违法犯罪活动中发挥的不同作用，本文将网络黑灰产分为四大类：

1、物料供应。主要包括通过黑客技术、交易、内鬼等方式获得的即时通讯工具、购物平台、交互式平台、社交平台等网络账号，身份信息、住宿信息、交易信息等公民个人信息，声纹、指纹、人脸等生物识别信息，境内外手机号码。主要作用是为违法犯罪活动提供作案原材料，是实施网络犯罪的基础准备。

2、广告推广。主要包括通过即时通讯工具、短信、电子邮箱等方式实施群发群呼，利用社交平台、购物平台、非法视频网站、广告联盟等平台实施内容分发，通过刷单、刷量、刷评等方式实施流量造假，通过扫码注册发放礼物、张贴小广告等方式实施线下地推。主要目的是针对性的吸引亟需用钱、喜欢赌博、需要购买网络服务等有不同需求的群体，以售卖用户信息、推广产品和服务或者实施违法犯罪活动。

3、技术支持。主要包括实施或帮助他人实施违法犯罪所使用的黑客技术、人工智能等技术服务，网站、APP等产品服务，线路、服务器、硬件设备等基础服务。该类型的网络黑灰产主要作用是为违法犯罪主体提供了技术支撑，实施违法犯罪活动的对象主要有两类，一类是网络应用，主要是通过各类黑客技术，对企业、政府等部门的网站实施植入木马、获取数据等违法犯罪活动；另一类是网民，也就是目标受害人，找到目标受害人之后，他们通过搭建网站、APP，使用GOIP、VOIP等设备，来打扮、伪装自己，满足目标受害人对金钱、色情、赌博等方面的需求，逐步引导，最终实施犯罪。

4、支付结算。主要方式包括商品交易、买卖银行账户、第三方支付等单一渠道洗钱，以及第四方支付、跑分平台、虚拟货币支付、地下钱庄支付等复合渠道洗钱。主要目的是为违法犯罪主体提供资金难以被追溯的快速转移渠道。

三、网络黑灰产危害及触犯的法律法规

（一）网络黑灰产危害。当前，网络黑灰产犯罪形势严峻，对公民和企业合法权益，甚至对国家安全和社会秩序造成严重危害。一是侵犯公民合法权益。网络黑灰产物料供应源头多指向行业内鬼和黑客攻击，以手机号、银行卡等为代表的公民个人信息，被网络黑灰产犯罪团伙不断倒卖、交换，被用来实施广告推广、精准营销和网络诈骗等，不仅给受害人带来巨大经济损失，而且严重侵犯了公民的隐私权、名誉权等合法权益。二是破坏公平营商环境。网络黑灰产犯罪瞄准企业软件、信息系统、后台漏洞等敏感部位，精准实施DDoS攻击、恶意注册、虚假交易、冒牌仿照等违法犯罪活动，干扰企业正常运营，增加企业安防成本，恶化正常营商环境。还有网络刷单类黑灰产犯罪，利用网民投机心理，以小额返现、赚取佣金为诱饵，绕过平台监管机制虚假营销，恶意刷量控评，误导消费者选择，透支社会诚信度。三是危害国家安全和社会秩序。如网络“黄赌毒恐”类黑灰产犯罪团伙，利用互联网诈骗、敲诈勒索，威胁受害人生命健康安全和财产利益；利用互联网宣扬不良思想，污染网络空间，侵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影响国家政治安全、意识形态安全和舆论安全。

（二）网络黑灰产触犯的法律法规。目前，网络黑灰产种类和犯罪形态繁多，不能使用某一个罪名来完成打击整治工作，根据网络黑灰产定义及分类，结合侦查打击实践工作，四种网络黑灰产分类涉及的犯罪主要为：一是物料供应类别。可能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刑法第253条）、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刑法第287条）、诈骗罪（刑法第266条）等。二是广告推广类别。可能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刑法第287条）、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罪（刑法第287条）、非法经营罪（刑法第225条）、编造、故意传播虚假信息罪（刑法第291条）等。三是技术支持类别。可能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刑法第287条）、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罪（刑法第287条）等。涉及技术手段的还触犯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刑法第285条）、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工具罪（刑法第285条）、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刑法第286条）等。四是资金结算类别。可能涉嫌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刑法第287条）、诈骗罪（刑法第266条）、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刑法第312条）、非法经营罪（刑法第225条）、洗钱罪（刑法第191条）等。

此外，对于传播淫秽物品（牟利）、开设赌场、侵犯著作权等部分涉网刑事犯罪，相关司法解释中有明确规定，为主要犯罪活动提供广告推广、技术支持、资金结算的，应按照主要犯罪的共犯追究刑事责任。

四、结语

网络黑灰产已成为网络社会的“脓疮”，对个人和社会造成了巨大的危害。我国关于网络犯罪的立法和刑事政策也是从无到有逐渐健全完善，为了应对网络黑灰产这一挑战，需要政府、企业和社会各界共同努力，完善法律法规，强化监管执法，加强技术应用，提高全社会对网络黑灰产的认识和防范能力，共同维护网络安全和社会稳定。

作者：周书桃、陈达俊、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