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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州作家苏大平丨有关钦山寺一块古碑的资料考证

 文山书院 2024-02-19 发布于湖南

《传□□□临济三十四世树可彻禅师塔前碑铭并序》校点及其人身世与交游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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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苏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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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苏大平,1976年出生于澧县梦溪。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多篇作品发表于《羊城晚报》《南方周末》《中华辞赋》《芙蓉》《湖南文学》等报刊,现为上海东方卫视《诗书画》栏目特约撰稿人和《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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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济三十四世树可彻禅师塔前碑铭并序


□□□白云□邓蔚之□我本□□□继之□□□至龙象如林,然受记□者仅□人,□□□首推钦山树公、报慈雪公,以天伦昆季,□□□□□□□,顷树师告寂,两山之众□□建塔钦山乾明寺之左,□公以书来,曰塔宜有铭。铭莫如子。呜呼,予固先时洪炉之顽矿,合日香林之瘁枝也。□□□□□□□□,识其梗概,以塞委托之命。谨按,师讳源彻,号树可,澧之澹津何氏子。丰姿魁硕,貌类应真。儿时即逸□,不受□缘控勒。唯骎骎喜谈宗门□□,弱冠之年,□师□法青山,径往参谒。问生死到来如何回避,本师与劈头一棒。师□无以应,亟归。以出家求大法告其亲。母宋孺人,有贤德,素厌尘劳,聆所请,喜曰:“此固吾志!”而尊人邦吉先生犹以门户计,百计相难。羁延数岁,既而丁世乱,孺人谓曰:“世相如此,门闾虽高何益?曷若作我津梁?”并以第三子促师携去,同取僧服,即雪公也。师携雪公走夹山投本师,求薙落。寻纳戒精研毘尼,究首楞严,传其要领。本师命看竹篦子话,力参至寝食俱忘。一夕经行倦极,倚柱而立,见佛前琉璃光明焕然,照映天地墙壁,即无留碍。得个欢喜,趋告本师。本师曰:“此途路之乐,终非到家。钦与古人,把手共行□,须并此抛却,大死一回。”师退而疑,情逾不可遏。一日偶聆烈竹声,划然心□,始洞见本师用处。寻谒担雪老人于灵岩;檗菴志和尚于匡庐;原直赋和尚于九峰,咸蒙骏赏,曰:“此吾家千里驹也!”然师于是如巨冶精金,愈炼而愈莹□。以之还澧□本师商略古今,当仁不让,应机妙密,一众咸服。初居报慈西堂寮,分座接纳,未几,升方丈。逾年迁主潭之神山、澧之钦山。二山皆从荆棘瓦砾中咄嗟成释梵龙天之宫,人以为难。康熙丁卯(1687),属钦山工竣,养疴报慈,以九月□七日示寂西斋。众以中兴钦山,实师之力,议葬钦山。寿六十有五,腊四十有二。师常慨法门之衰,在于□法□者滥受非器,致丧玄风。故居常重肯可,入室者□不□人。行时未尝一言及钵□,诸方视此,足征其操矣。语录、诗文若干卷,弟子浩晋辈寿梓行世。予概师之生平□□真率,含韵迈俗,得游戏三昧,具乐说辩才,所至辄以词锋□□,清谈快谑,开人正知正见,有古名宿之风。至处事疏通之智俱赡。其兴复祖庭,垂范法苑也,如□□之固圉,修扞严峻,如贤牧之绥众,封植周勤。其启迪玄徒,诱掖初进也,又如良导之□途,曲折备谙,如神医之胗病,脉理洞明。呜呼!师洵斡旋法门之□□□也。铭曰:荆及衡湘,夙称佛薮。脱邈龙象,纵横狐兔。颓极而回,贤□重来。或山或水,爰继爰开。伟矣吾师,尘网早裂。挥手槿荣,萦心宝筏。孰为生地,龙潭之涯。询厥族姓,同彼僧伽。权奇之母,遗依喆匠。红炉飞雪,古镜绝像。诸老曰“嗟!是惟我俦。”檀林同荫,狮窟同游。省师而旋,四众拥座。前挽后推,靡容云卧。胜幢既建,孰不我从?见□之者,率回别峰。惟此钦山,径封榛芜。箭后有路,关中无主。师实念之,弗避冰霜。指按海印,地变金光。灵龟既乘,性海既泳。事讫辄去,乏嗣何病。归根之叶,群灵是守。离幻非幻,与山同久。

时 康熙二十七年岁在戊辰十二月吉  同门法弟公安学牧居士毛仁(轨)顿首谨撰

公安报慈法弟源远率两山法眷浩晋、浩自、浩洪、浩嵩、悟志、浩德、浩沛、浩仁、浩洁 师智、师圆、师孝、师(为)□□□□□□

桐山杨明耀刊

彭士瑛等仝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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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净手和欣赏器具

钦山寺现存古碑甚多,中有源彻禅师塔前碑铭并序一通,虽略有残损,但基本可以辨识阅读。之所以特别注意到树可禅师,盖在于清代澧州方志有两条资料涉及其人,皆与诗歌有关,窃以为他可能是齐已或者八指头陀流亚。我素喜吟咏,所以印象深刻,也就希望一探究竟。

癸卯孟冬终遂此愿。应钦山演佛师邀请访碑,乃得以一窥全豹。手扪而录之,逾午方休,归而校雠,初知大概。

钦山树可禅师塔前碑通高、宽及厚未量,文字计20行,全文千余字,小楷工细,极有风致。

源彻禅师,号树可,临济宗三十四世法胤,钦山重兴之祖。俗姓何,古澧州澹津即今常德津市人。父何邦吉,母宋孺人。树可禅师自小就与众不同,不喜欢受到羁绊,应受母亲崇佛影响,特别喜谈宗门下事。
到了二十来岁,一旦往青山参谒禅师,“问生死到来如何回避,本师与劈头一棒。师□无以应,亟归。以出家求大法告其亲。”其母表示支持,但是父亲因为门户需要儿子支撑,不允。不久天翻地覆,其母让其与第三子(雪公)同入佛门,所谓“钦山树公、报慈雪公,以天伦昆季”云云,即此。
他足迹遍及衡湘、匡庐、灵岩等处,遍参大德,因此成就,被诸位大德称赞为“此吾家千里驹也!”后归公安报慈寺,升方丈。迁主持潭州神山、澧州钦山,使两地由瓦砾堆而“成释梵龙天之宫。”康熙26年即1687年示寂,年六十五。
由此上推,则知其生于明天启二年即1622年。其腊四十二年,则知其薙发在南明弘光元年(1645),清顺治二年,时23岁,正值天翻地覆,“丁世乱”之时也。
初以为乃一“门闾虽高”之子弟欲苟全性命于乱世耳,然考其参谒之人,皆有非常之经历,碑文所言及三人,两个系明代官宦,逃禅而隐,一个也是士人,都不愿与满人合作。尤其以弘储行迹显著,反清复明之志,时刻萦怀。树可远赴苏州灵岩,得其接引,其中因由,恐非“看竹篦子话”所能概括。
所谓“看竹篦子话”,系禅师接化学人的一种方式。据说开创人为首山省念,后由大慧宗杲予以发展、推广。竹篦子乃剖竹而制成的弓形物,长约一尺五六寸,握手处包藤涂漆,禅师教学时使用。《大慧禅师语录》卷一六:“妙喜室中常问禅和子:唤作竹篦则触(呆板),不唤作竹篦则背(违背)。不得下语,不得无话,不得商量,不得卜度,不得拂袖便行,一切总不得。”
同书卷一四:“谦云:和尚只教人看狗子无佛性话、竹篦子话。只是不得下语,不得思想,不得向举起处会,不得去开口处承当。”《天圣广灯录》:"师见来,竖起竹篦云:不得唤作竹篦子,唤作竹篦子即触,不唤作竹篦子即背,唤作什么?"
显然,竹篦子话头,纯属一种禅门僧众修习的模式,树可禅师既入佛门,当亦会参此类话头。但是他的本意,恐并不全都在此。我们可以从他的交游和最后“事讫辄去,乏嗣何病”的并不寻常的结局来推测。一个住持僧并没有选出自己的接班人,这本身就很可玩味。
陈援庵先生著有《清初僧诤记》一文,明亡,士人逃禅者甚多,如释担当、释金堡等,皆一时俊彦,弘储亦如之。今者树可禅师,似乎亦可列入。盖国破无补天之力,其母慨叹“世相如此,门闾虽高何益?曷若作我津梁?”加上“尘网早裂”“挥手槿荣”,遂寄身方外矣。
树可禅师出家师承如何?根据嘉庆六年季冬月所立《重修钦山缘由碑》载:“康熙二十年,澧阳淄素定盟,至公邑报慈寺,接太祖灰如老和尚。老人同徒树可、师太过来到此。几费经营,重为修理。”则树可曾投报慈寺灰如和尚门下。又据《临济源流诀》载临济僧人辈分:“报慈灰亮禅师(未知住于何地)自演十六字。济源浩瀚  觉性澄圆  海印发光  朝宗百谷”,则源彻法师为报慈寺灰亮禅师门下第二代源字辈法胤。考诸碑铭,源浩二字正合。
树可禅师拜谒的那些佛门大德,究竟是些什么身份的人物,他们的生平有着怎样的共同特点。从这些群体身上,也就可以略知树可禅师受到了怎样的影响。
首先,就是当时大名鼎鼎的担雪老人。树可禅师远赴苏州,到灵岩寻访担雪老人,可见其执礼何等虔诚。担雪老人就是当时声名遐迩的弘储禅师。
弘储(1605-1672),弘亦作宏,或洪,通州(即今江苏南通)人,俗姓李,号继起,又号退翁,担雪老人。明末高僧、抗清志士,幼年家遇不幸,由祖母抚养成人。其父嘉兆,亦为志士。明天启年间入乡塾读书,年少聪颖,无意于功名仕途,好“浮屠学”。25岁时,辞别亲友,到江南名山大寺参访高僧,求法请益。弘储先至三峰寺,从汉月法藏出家。这一师承非常重要。法藏为天童密云圆悟的弟子,精通儒学,能够将儒释之道阐述圆融。对以儒入佛的弘储等人来说,无疑会起到另一种方便接引的作用。儒学讲究入世有为,和佛教的道理要结合起来,当然需要足够的理论支撑。在汉月及相当一批明季僧人那里,这个问题得到了融会和交通。汉月有一段颇为流行的语录如此解释道:“在祖师禅谓之话头,在儒家谓之格物,格物者,两端叩竭,一切善恶、凡圣等见,并不许些子露现。从此翻身,直到末后句,齐治均平,著著与此相应,则禅与圣道一以贯之矣。”禅宗之话头,和儒家之格物,之所以能够一致,以汉月的观点,就是二者都要求人们平等无差别地看待善恶凡圣,而不必有意地扬善止恶、贬凡崇圣。汉月用齐治均平作为禅与儒在政治思想上的衔接点,以佛家的平等观,齐与均 阐述儒家的治国平天下,他的思想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弟子。弘储也是以儒生身份入佛,必然会对其观点心领神会,接续其衣钵,进一步阐扬其宗旨,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这其实是在时代巨变的洪流裹挟之下,儒生们集体的一种精神蜕变,也是援儒入佛,寻求安住当下的一种生活方式。
弘储随法藏修习佛学三年,又得名师指点,终于豁然有悟,尽其法要,被授以衣钵,后人尊为“临济三十二代孙”。不久,至常州夫椒山祥符寺担任住持。后到过秀州金粟广慧寺、衡州南岳福严寺、苏州虎丘云岩寺和木渎灵岩山寺等十处。
崇祯末年,清军入关,弘储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己任,投身抗清洪流。曾为清军所获,身系囹圄,幸得义军劫狱营救,遂死里逃生。然毕生抗清之志不稍懈。顺治八年(1651)弘储入狱被释后,写下《院鞫被杖,归寓示徒》的诗句:“齿雪饮冰无厌足,履汤蹈火又何妨,东西南北虽空阔,去就原凭自主张。”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政治信念。他一度遁迹于天姥山东掖寺,联络各方势力,秘密领导抗清斗争。后担任天台山国清寺住持。当时正赶上浙东义军遭受重创,数千民众被清军抓捕、关押,他不计个人安危,只身前往清营,说服清军将领予以释放,使被捕民众免遭杀害。
弘储生平见于《通州志》、《州乘资》等典籍。其博洽淹贯,通晓百家之学,能诗书。著有《灵岩和尚语录》、《上尔字灵章闻储》等。
碑文中言及树可禅师到灵岩参访弘储。弘储自顺治二年(1645年,正是树可禅师剃度的那一年)至康熙十一年(1672)住持灵岩山寺,历二十余年。在这里,他的抗清活动依然积极,接见了很多当时的抗清人士。清初的所谓“灵岩聚会”,就由他主持,发生在康熙三年(1664)。当时浙江的黄宗羲上灵岩山与弘储会面,弘储同时召集了弟子徐枋、黄宗羲弟黄宗炎及高斗魁、王廷壁、邹文江、文秉、周茂藻等人,在灵岩山天山阁聚会,他们在一起“纵谈七昼夜”,究竟所言何事,并无详细记载,只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想象。考虑到当时的政治环境,和他们在明朝的特殊身份,这一次活动显然并不是谈禅论玄。黄宗羲《集灵岩寺》《与徐昭法》等诗,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可窥见这次灵岩之会的重要信息,《集灵岩寺》云:“艳说古吴名胜地,松风五月隔兵尘。应怜此日军持下,同是前朝党锢人。霜雪蒙头羞佛火,兴亡昨梦到虮臣。狂言世路难收拾,不道吾师狂绝伦?”“ 同是前朝党锢人”、“ 狂言世路难收拾”、“ 吾师狂绝伦”,透露出了个中消息。
黄宗羲的抗清志向是明确的,他的著述后来甚至发展成为了推翻君主制的理论基础,尤其是《原君》一文,更是具有强烈的斗争精神。而明末清初著名书画家、诗人徐枋,是弘储的弟子。徐枋,字昭法,号俟斋。入清后,遵父遗命不仕异族,隐居于天平山麓“涧上草堂”( 弘储在天平山南上沙村为徐枋所建造二十余间草房),自称孤哀子。与杨无咎、朱用纯并称“吴中三高士”。终身不入城市,卖画自食,与宣城沈寿民、嘉兴巢鸣盛称“海内三遗民”。徐枋定居灵岩山下,弘储在生活上多次接济徐枋。徐枋在其所著《灵岩树泉集序》中赞弘储“身入汤火,无所辞避”,并称:“灵岩储和尚,即印宗之所称'肉身菩萨’,宝志之所称' 传佛心印’者也,海内缁素翕然宗之。”对其一生评价是 “唯吾师一心忠孝作佛事。”忠孝为儒者本色,“一心忠孝作佛事”,亦大可玩味。
由此二人,可想弘储的精神质地。弘储在佛教界影响非常广泛,和楚地僧人联系紧密,其本人也曾主持过衡州福严寺。虽然他人在苏州灵岩,但树可禅师循声而至,前往参访这位前辈,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鹤山禅师执帚集卷下·翠峰和尚颂古序》云:“灵山一会,自担雪老人潜辉以来,法雨滂沱,人天欣慰。字兄和尚从楚中归,继席兹山。”衡湘和灵岩的联系,即可见一斑。树可禅师前往参访弘储其人,应并非毫无缘由。考虑到树可禅师出家的外在原因和弘储比较接近,他们之间的交往,可能有涉及到一些当时比较敏感的话题。所谓“吾家千里驹”,固然是佛门大德的赞誉,也是一种深远的期许和勉励。
树可禅师所参访的另一位禅师檗庵志,也是大有来头的。檗庵志禅师(16001676),俗名熊开元,字鱼山,湖北嘉鱼人,明天启乙丑进士,历任吴江、崇明知县。他曾在崇祯中因弹劾首辅周延儒而名噪一时,后来又当上了南明的宰相。抗清不果,于是就逃禅遁隐,成为弘储法嗣,起法名檗庵正志。继主三峰凡三年,后主圣恩、灵岩、灵隐、江阴之兴济、太仓之潮音、崇明之大寺,后住华山,归吴江穹窿北真际院,乙卯十月卒,寿七十七,著《诸方语录》、《檗庵别录》、《鱼山剩稿》。《宗统编年卷之三十二》有载:“(顺治)丙辰十五年。仰山正志檗庵和尚寂。志自黄山移仰山。将终焉。以老回吴。寓穹窿山前真际院。寂建塔黄山。门人虞山钱陆灿孝廉撰述道行兼铭塔。祥符荫曰。檗庵和尚在也出世皆以道自任。晚尤循戒弥谨。真当於古人中求之也。”檗庵正志“以道自任”,自是僧人本色,但考察其生平经历,其和弘储的关系,我们就可以知道他的本心。他的活动,应该也是和弘储一样,具有浓烈抗清色彩的。
至于原直赋禅师,也是弘储门下。《宗统编年卷之三十二》载:(顺治)乙未十二年,灵岩原直赋首座出住九峰正觉寺。赋毗陵(即今常州)王氏子,裂缝掖出家。从储自夫椒入天台,艰苦力参,深入阃奥。首众灵岩,握竹篦锻炼方来,诸方龙象景服。储宏法婴难,无祖庭内顾忧,赋纲维之力也。寮中唯草鞋衣钵而已。是秋出山,衲子裹粮,靡然从之。行化江汉,首住九峰,法令森严,道大振。赋住南岳福岩,大阐宗风,经雍正削去支派后,就法脉断绝了。关于他圆寂,还有一个奇怪的传闻,见于灵隐罢翁晦山樵戒显笔记《现果随录卷四》曹溪原直禅师以悟道精修末后现瑞”条:“原直和尚,讳全赋,法嗣灵岩,继老人出世楚之九峰,继迁华林华药,南岳福严。后住曹溪一载,复至粤西行化,归住德山。临迁化,命以水一盂,刀一柄。以刀投水中,端然坐逝。荼毗火光上现金身佛像,道俗翕然,称为周金刚再来也。罢翁曰:“原直兄虽主宗门,旦暮勤苦持诵,日中一食,盖余弟兄中最有行业者。率之临行超卓,火中现像,孰谓修行无灵验哉。””周金刚自四川来澧州龙潭拜崇信禅师为师,后主德山,即宣鉴禅师。所谓“裂缝掖”,就是撕毁儒服,不愿入世,拒绝与异族合作的意思。以此可知原直赋禅师也是一位抗清儒生。
国破之恨,强烈地冲击了晚明知识分子的心灵,异族统治之下的屈辱,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人格落差和心理阴影。
他们构建的固有世界崩塌,杌陧不安的精神危机于是产生,遗民意识遂得以空前爆发,促使一批知识分子自觉地抗清。
在失败之后,他们只得隐身佛门。并在宗教的隐蔽下,进行一系列斗争。只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他们的理想终究不可实现。在广泛的联系里,一种隐隐约约的力量,仍然可以感受得到。
树可禅师“寻谒担雪老人于灵岩,檗菴志和尚于匡庐,原直赋和尚于九峰,”除了参访禅宗义学,没有其他的任何意味,那是不可想象的。这种广阔的活动空间里,各种政治力量有一段时间此消彼长,这些知识分子的群体,也逐渐在宗门里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只是那之中的无奈与不甘,伴随着青灯黄卷,红鱼声声,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赞语里面,有一句意味深长,语意模糊,提及“惟此钦山,径封榛芜。箭后有路,关中无主。师实念之,弗避冰霜。”如何是“箭后有路,关中无主”?这也许就是个谜语,足以引人深思。
《直隶澧州志·卷十九·祥异志》有载:“(顺治)三年丙戌五月,狂风大作,关山古松千本尽拔,树可禅师有诗纪其事。”今诗不存。关山在其故里附近,其时他已经落发为僧,一定对此有很深的寄托家国翻覆的感慨吧。如今唯有一首《乱后赠慎到寺住持》的诗作留下来,虽为释子言语,然结习未改,尚俨然翩翩士子,诗云:
南州之美无如澧,柳子斯言自可商。林岭盛陈仙佛窟,水云优结象龙乡。十年兵火煎熬遍,一带湖山掩映荒。幸有兰流终古碧,支铛期汝共炊香。
支铛炊香事已渺,兰流终古仍碧绿。一代高僧留下的讯息,依然充满了疑云,尚需后来人继续去探究,去发掘,揭示那一段天翻地覆历史时期读书人的生命历程,和他们集体的精神转变与行为妥协的自洽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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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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