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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考12 陈正湘留憾黄土岭-今日头条

 農轉非 2024-02-29 发布于广东

雁宿崖、黄土岭战斗详考12 陈正湘留憾黄土岭

首发2024-02-16 09:13·农转非

12、陈正湘留憾黄土岭

入夜,山头阴风瑟瑟,寒冷袭人,一团除一线外,其他部队到寨头轮休。

冈部日记写道:

“与独混二讨伐队的通信仍是明码,他们被敌人包围陷入苦战中,尽管受到寒冷的袭击且粮秣弹药不足,其困境难以想象,但仍在继续战斗中。”(《冈部日记》1939年11月8日条)

寒冷对谁都一样,日军还有毛毯、大衣、皮靴,八路军有的连鞋都没有:

“后防勤务的设备不够,而供给上的缺乏使前方战斗部队不能受到充分供给及帮助,发生种种困难,无粮食用,打赤脚,伤兵没法退送等现象。”(特务团《战斗详报》)

夜间,东面日军收缩到上庄子北侧高地,准备凌晨向西北发起攻击。(辻村《战斗详报》)

西面日军开始焚尸埋物,准备轻装突围。

陈正湘回忆:

7日夜间“敌人把尸体集中在教场北面山沟里先后焚烧几次,将不便携带的重武器,甚至连牛皮背包等也埋藏起来,匆忙进行突围准备。”

焚尸或埋尸是日军惯例,来不及烧就挖坑埋掉,还常把多出的武器埋在尸体之下,待日后寻机挖回。

早些年承包黄土岭山地,担任义务讲解的村民冀秀英告诉笔者:

黄土岭打得最凶的地方在村东口,从中午打到天黑,鬼子死伤惨重,半夜都拉到教场村北的沟里烧了,臭气熏了好多天,村里老人都知道。

特务团《战斗详报》记载:

“敌人在本日的死伤太重,并且埋了四百支枪,火炮两门,所有大米及其军用品大部焚毁。”

一二〇师给总部的电报写道:

“民夫说,大官两名,被我击毙,官兵均痛哭,将大炮两门、步机枪三四百支埋藏土中,军用品、死尸烧毁很多。”(《贺龙关向应周士梯致朱德彭德怀左权电》,1939年12月6日)。

陈正湘回忆:

本来7日黄昏前完全可以全歼敌人,结束战斗,但因地形限制,通讯联络困难,中间被敌隔断,难以实施统一指挥,四个团各打各的,致使敌固守待援,未遭全歼。”

“中间被敌隔断”,指教场村的日军把一团与其他部队隔断,二团、特务团、三团阵地是相互衔接的。

陈正湘回忆:

“根据当时战场敌我情况,我于3时许电话向分区(在南管头)作了汇报,说只要我参战各部协同动作,密切配合,完全可以全歼敌人。因此请求分区尽快派负责同志来统一指挥,并建议于8日拂晓,以一团指挥所附近的三堆火为总攻信号,各团同时出击,围歼敌人。”

南管头在白脸坡东南约40公里处。

“杨司令员回答说分区目前派不了人去统一指挥,但同意我的建议,于8日晨点火为总攻信号。最后杨司令员说:三团归你们统一指挥,其余两个团分区负责通知。”

由此看来,黄土岭战斗,八路军没有事先指定前线最高指挥官,也没次日作战预案。

“与上级通完话,我和王政委、熊副团长商量,应该立即给三团写信,传达分区的指示,说明8日拂晓总攻的部署。信写好后,即派两名侦察员沿东南山绕上青灰岭,给三团送去(实际上三团已于7日晚撤出阵地,到后面宿营去了)。”

王政委指一团政委王道邦,熊副团长指一团副团长熊招来。

一分区《战斗详报》记载:

“敌人被围一夜,极度恐慌。夜间二、三团退出几个阵地。”

实际情况是,由于未接到后续行动命令,7日白天战斗结束后,二团、三团自动撤到黄土岭西南的长祥沟、大安村休息。

期间二团、三团和特务团诸首长曾碰面商议,但未能统一意见。

特务团《战斗详报》记载:

三团首长认为敌人越打越顽强,一口气很难将其吃掉,二团首长认为拦头打伤亡太大,不如留出口子让敌逃跑,然后追击消灭其一部还能缴获一些物资,“而职又奉有一零首长的命令坚决消灭敌人。”

“一零首长”为一二〇师师长贺龙代号。

平心而论,二团、三团刚经过雁宿崖战斗,都有不少伤亡和弹药消耗,特别是二团干部伤亡过多,且连续作战部队疲惫,在黄土岭日军顽强抵抗情况下,避敌锐气击其惰归不失为一种策略。

特务团则不同。

特务团是陈庄战斗结束后,10月份刚刚由一二〇师警备营和独立第一支队合编而成,3个营12个连,还有1个特务连,10月底人员1846,与当时一团人数相当。各类枪支1429,占比77%+,高居一二〇师各团之首,并配有机关炮、迫击炮、掷弹筒,火力甚强。(120师1939年《10月份实力统计表>)

一二〇师警备营是红军老底子,一支队是1937年底以红军干部为骨干,由山西神池、五寨游击队1800余人编成,之后在晋西北参加过不少战斗。

1938年底该部随一二〇师师部开赴冀中作战,1939年9月底又在晋察冀北岳区参加了陈庄战斗,并独当一面。

黄土岭之战是特务团编成后首战,携陈庄胜利之勇心气正高,且奉一二〇师首长“配合军区一、二、三团坚决消灭敌人”之命,自然不会轻言放弃阵地。

各团状况不同,商议无果,二团、三团撤出战场,特务团以一营换下二营,在黄土岭以东继续坚守。

陈正湘在日记中不无遗憾地写道:

“拟定8日拂晓发起总攻击,以达全歼被围之敌,不料二、三团7日黄昏后已自行撤走,以至8日二、三团未参加战斗,因而失去战机,没有将被围之敌全歼!”

而一分区总结写了这么一句:

“黄土岭战斗未能取得彻底战斗胜利原因……③个别部队决心不够,以致动作迟疑,二团七号又未出动,使战斗没有迅速解决下去”(一分区《战斗详报》)

二团“七号又未出动”,当指占领阵地的二团没有出击。如果日军进攻特务团和三团之际,二团主动发起攻击,战况或完全不同。

三分区《战斗统计》这样记载:

“时间:十一月七日。地点:黄土岭。敌军番号及兵力:第二混成旅团1500余。我军番号及兵力:二团二个营。战斗简略经过:早八时出发追击黄土岭向梁各庄进之敌,十二时将敌包围于黄土岭,黄昏前实行猛攻,敌伤亡甚巨,次日因敌增援我即奉命撤出战斗。敌人伤亡消耗情形:敌伤[亡]800余……”

后来由陈漫远署名的三分区《反扫荡战役的战斗总结报告》中,列出11月3日到12月8日的16次战斗,重点叙述了雁宿崖战斗,却只字未提黄土岭。

要知道,此时阿部毙命黄土岭已广为人知,这么大荣誉面前,三分区保持沉默。

图12-1 晋察冀军区第三军分区反敌扫荡战役的战斗总结报告

此时陈漫远是三分区司令员,政委王平,副司令员黄永胜。

回到黄土岭。

8日清晨,白脸坡燃起3堆大火,同时响起冲锋号,一团开始向西发起进攻。

陈正湘回忆:

当我突击队冲向河滩时,遭到敌人密集火力的拦阻射击。我突击队暂停前进,隐蔽待命,以便选择敌人火力薄弱地段,再行冲击。这时,除听到特务团方向有枪声外,其他团(队)方向均无动静。到三团送信的侦察员也没有回来。为避免我突击队被敌人火力封锁,减少伤亡计,遂令一、二营后撤。

实际上,4点开始总攻的命令,5点特务团才接到,部队出击比一团晚了1个小时。由于左右友邻部队已经撤离,在日军交叉火力封锁下,特务团无功而返。(特务团《战斗详报》)

四面包围,空了两面。

东西两头先后响起的枪声,凸显南北方向的沉寂,辻村乘机从上庄子西北,原二团阵地突出包围。

辻村《战斗详报》记载:

“11月8日凌晨1时,冈垣队长接到大队的如下命令:1.根据侦察兵白天的报告,约150名敌人集结在我北侧高地即贵队前面之高地,准备伺机向我发起攻势。2.大队决心于本日黎明击破此敌,打破敌包围圈的一角,并向该方面扩张战果。”

“11月8日5时,冈垣队开始行动,7时左右一举突入其前面高地。当天早晨各山浓雾弥漫,东方高地之敌的视野被遮蔽,无法对我进行射击。”

“雾气消解后,我军发现高地附近敌的尸体重重叠叠,极为凄惨,粗略算来有数百具之多。而此次战斗我军仅战死1名,负伤3名。”

辻村所部突破空无一人的二团阵地时,又让八路军损失数百,幻觉重现。

发现日军突围后,陈正湘立刻派兵前去拦截,部分恢复了二团阵地,同时向对面独石山日军发起进攻。

一分区《战斗详报》记载:

“八日晨敌主力向上庄子西北突围,留二百余名在上庄子掩护。一团绕过敌人阵地切断敌人联络,孤立敌人的掩护部队。突围敌人向司各庄方面逃窜。”

陈正湘日记记载:

“8日15时许,为支援三连攻占孤石山支撑点,又令四发齐射,三连随炮弹爆炸声一举攻占了该支撑点。敌因失了这一掩护阵地,引起一片混乱,当即像一群蜂似的,拼命向黄土岭突围。”

日军独石山支撑点在一团阵地西面。

陈正湘回忆:

失去制高点的掩护,整个教场暴露在我火力俯射之下。这时,已是4时许。河沟里和教场西北山丘上的敌人失魂落魄,仓皇沿着河沟及其两侧朝黄土岭方向蜂拥而去,并以猛烈火力掩护突围。”

特务团《战斗详报》记载:

“一团又占领了二团原来的阵地,并将向三岔口突围之敌截断,前面的向三岔口退走,后面的即又向西突围过来”。

陈正湘回忆:

我一、二营主力乘胜沿上庄子河滩出击,以期配合黄土岭方面兄弟团东西夹击,彻底歼灭敌人。但当我追击部队向前追击时,发现了南面山上原我兄弟部队的阵地上有敌钢盔的反光。”

南山原为三团阵地。

“当我二营迫近教场时,遭到敌猛烈火力侧射和正面掩护部队密集火力的拦阻射击,我追击部队无法前进。我只好下令追击部队在我北山火力掩护下,沿山边撤至上庄子。这时,已是下午5点来钟了。

8日军区《阵中日记》记载:

“我一团主力由东向西攻击占领上庄子,迫敌西退,但由于三团未得(七日夜我发出命令:于八日晨四时开始总攻)确实报告,部队自动撤下,及互相联络不好,使敌冲出。”

从二团阵地突围的日军占领了黄土岭北侧高地,对特务团侧背形成严重威胁。

辻村《战斗详报》记载:

“见城队与冈垣队相呼应,前进到黄土岭北侧高地,向黄土岭附近之敌左侧背进击,压迫其退路”,“16时30分,见城队击破所在之敌,占领黄土岭西侧高地。”

实际上特务团撤离之前,日军援兵已赶到三岔口,与担任警戒的曾支队发生接触,枪声传到黄土岭。

军区《阵中日记》记载:

“曾支队8日14时万万火急电:涞源敌已到鼻子岭,现我们均在下[上]碾盘、上下台南山一带,准备打击该敌。”

比对地图,“下碾盘”系上碾盘之误。

一分区《战斗详报》记载:

“八号的午上,一团报告,三岔口方面发现枪炮声,断定是敌人增援部队与在三岔口方面担任警戒的曾支队接触。”

此时特务团面临险境:

东面受到日军猛攻,北面有日军威胁侧背,西面枪声越来越近,而相邻兄弟部队早已撤走,再打下去,已无意义。

陈正湘日记写道:

黄土岭方面,“特务团与逃过去的这股敌人又激战一场,后特务团向大安转移。”

随着特务团的撤离,黄土岭战斗宣告结束。

东西两端打到最后的两个团,战后彼此互致敬意。

陈正湘在日记中特意用括号注明:“(特务团7日至8日16时一直坚持在黄土岭村里及两侧山头)。”

特务团《战斗详报》也对一团赞誉有加:“第一团自战斗开始以至结束,各个时期的配合及他的动作甚为适当,并且完成了他的战斗任务。”

英雄相敬。

军人的尊严是打出来的,战场就是领奖台。

特务团在“比邻部队的动作”点赞一团后,接着写道:

“第二团在七、八两日的战斗始终犹豫不决,不但没有打击敌人,反将阵地失守。”

“第三团在七日的战斗是按照上级的命令很急烈的打击敌人,到晚上邱、袁首长即将队伍撤退到长祥沟后面大安村休息”。(特务团《战斗详报》)

图12-2 长祥沟村口(南向)

战争年代,军人粗旷豪放口无遮拦,就事论事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

特务团认为,黄土岭战斗未获全胜的原因“主要是指挥不统一,而二、三两团的战斗决心不够,使此战斗没有完全胜利。”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统一指挥需要可靠的通信保障,否则一切空谈。

战后一分区总结时,写下这段话:

“电话在战斗中传达命令又方便又迅速,作用极大,是战斗中通讯联络的重要工具。三岔口战斗由于电话的通畅,在指挥上能及时的听到前方报告,又能迅速的传达布置命令与进攻命令,所以各部的动作相同,一天就解决了战斗。”

“黄土岭战斗由于电线被敌人切断,不能直接与二三团通话,必须由军区转达,经过一番周折传达较慢,重要命令常常失掉时间性,以致不能协同动作,所以战斗没有彻底解决。”(一分区《四十天反扫荡战役战斗简报》,1939年12月14日,以下简称:一分区《战斗简报》)

一分区《战斗详报》,也有类似阐述:

“三岔口战斗胜利的原因……④电线线路多,通讯联络好,指挥便利,转移迅速。这次战斗以至结束,我们所有参战部队都能够用电话指挥。”

“黄土岭战斗未能取得彻底战斗胜利原因……④通讯联络不如三岔口战斗时方便,电线被敌人切断,一个命令须经过长久时间才能达到,如七号进攻命令,三团二团接到的很迟,不能及时动作。”

一二〇师向八路军总部汇报时写道:

“7日晨,敌向上庄子方向前进,被一团阻击。二团在黄土岭东北、三团在黄土岭东南,特务团占领黄土岭及其东北高地。”

“8日晨各团又总攻击。敌向北突击,将二团阵地突破”,“此时涞源方面增援之敌已占领北面有利地形,并向我进攻。各部配合不好,不能解决战斗,黄昏后,各团遂退出战斗。”(《贺龙关向应周士梯致朱德彭德怀左权电》,1939年12月6日)

木桶效应,关键在短板。

如果联络顺畅,结局或完全不同。

可惜,历史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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