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父亲的品格

 乐生69 2024-03-01 发布于安徽

父亲的品格

——无尽的思念(二)

老父亲走后,生产队(现在改叫村民组了,我仍然习惯用这个词)里许多年龄较大的人都跟我说,你爷爷(我们对父亲的称呼)是个好人啦,你爷爷妈妈都是大好人。那天我从老家回安庆,在路边等车时,一个老伯(他认识我,可能是边近生产队的,惭愧的是我不认识他)主动找我聊天,他也跟我说,你父亲是个好人,做过许多善事。

“好人”,用文字语言来解释,有老实、朴实、忠厚的意思,也有心肠好、为人好、做事好的意思。如果仔细品究,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老一辈农村老百姓不会用华丽的辞藻,也不会用夸赞的语言,却用“好人”两个字对我老父亲作出了最简单、最实在而又最中肯的评价!我听后总是心中大恸……

是啊,“好人”,老父亲绝对担负得起这两个字。他用自己的一生,不断地诠释着、印证着、提升着、铸造着这两个字。“好人”,是他一生中最真实的写照。

性情温和,不争不抢

家屋里人(地方话:本生产队的人)经常这样跟我说,你爷爷最没有脾气,高就高一点,低就低一点,从不与人争论。

没有脾气,在我们那个生产队,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从我记事起,我就从来没看见过父亲跟谁红过脸、争过嘴。

还是在集体的时候,父亲作为会计,始终公事公办,记工分、算分红、分口粮和工分粮,公平公正,一毫不差,从来没有人对我父亲提出过异议。

分田到户后,在田埂、稻床(地方话:打谷场的意思)、菜地等与左右邻之间很难没有磕磕碰碰的摩擦,但父亲总是能让则让,能忍则忍,从不与人争论。

在家里,母亲有时遇事免不得要埋怨几句,父亲也始终不回应一句。

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因为我个人的原因,父亲狠狠地推了一下我的头,这是父亲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对我发火,也是我见到过的唯一的一次生气,可见我当时真的太让我的父母失望了。现在想起来,我直想大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父亲生前常对我说,人一生中要多做好事,多做帮助可怜人的事。

在集体的时候,他作为会计,每年都要为家庭困难的人家向大队向公社申请救济粮、救济金或者救济衣物,特别困难的还让生产队借钱给这些人家。我记得他说过,这些人家人口多,工分少,粮食不够吃,应该多帮助他们一点。后来分田到户时,有好几个人家都是欠款户(欠生产队钱,以前跟生产队借钱度日形成的),因为父亲力主,所有欠款都一笔勾销了。

分田到户后,因为人力结构、经济能力等境况不同,各家各户都出现了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困难。譬如农忙时,有的人家没人会打农药,父亲就主动帮助他们家打;不少人家没有水车,父亲就把我们家的水车借给他们用。记得有一年,生产队里有户人家要打一个什么家具,需要油树的木料,正好我家有,父亲就直接送给人家了。当时母亲对这事颇有微词,父亲听到了,也没当一回事。

父亲晚年,农事少了,就热衷于民间组织的一些公益性活动,凭着自己的能力做了许多有益于普通老百姓的事。

做事严谨,一丝不苟

生产队里有不少人说,父亲是个非常讲究的人。这个“讲究”,不是讲究吃,讲究穿,而是做事讲究规规矩矩,容不得半点马虎,更容不得丝毫差错。

我记得还是集体的时候,他对插秧的要求是:行距5寸,株距6寸;秧苗要插得直,不能东倒西歪;秧根不能插得太深,也不能插得太浅,太深影响秧苗成长,太浅则容易漂在水上。他在检查社员插秧时,手里拿着一把1.2米长的尺子,每一栏每一栏地丈量,奇怪的是,没有人敢不服气。任生产队会计时,他做的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全大队乃至全公社都列为榜样。

分田到户后,他做蔑器活,剖每一根篾的厚度、宽度都保持均匀,做簧篮、腰箩等每个格子的间距都保持均等,有时还拿着尺子量,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边大、那边小,这边厚、那边薄等情况,非常匀称好看而且顺滑不磨手,所以非常受欢迎。

晚年后,生产队有老人去世的,葬礼这一块基本上就是老父亲承包的。他总是郑重而又庄严地操作下葬的每一个程序,仅炭灰这一项,他就先用筛箩晒好细粉末,下葬前,将炭灰粉末均匀地放到葬井里慢慢抹平,一丝一毫都体现着对逝者的尊重、对灵魂的虔诚。

勤俭节约,辛苦为家

父亲的一生,为集体、为别人、为家庭,唯独没有为自己。

他抽点烟,也喝点酒。许多人这样跟我说,你爷爷烟酒都没有瘾,抽也行,不抽也行;喝也行,不喝也行。究竟有没有瘾我们不知道,我们所知道的一个事实是:父亲从来没有拿钱去买烟抽、买酒喝。晚年时,我和兄弟姐妹们都要买些烟酒给他老人家享用,可他做的最多的事是,把烟送到村里一个小店里去换钱。后来我们知道了,就不再买了,能够做的就是多多回家几次,做点好吃的,陪着老人家抽点烟、喝点酒。我们都不在家时,他烟酒又基本上不沾了。

父亲晚年,我和兄弟姐妹们都买了不少好的衣、鞋给他老人家,可他一直舍不得穿。父亲走后,我们在整理遗物时,发现许多好的衣服只穿过一次或者根本没穿过。我给父亲买过三次羽绒服,直到父亲走了,那些羽绒服仍然崭新地躺在橱子里。还有一双手工布鞋,连线都没拆。呜,我可怜的老父亲,本来您应该享的福,您都……

整理遗物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个记账本,上面记录了近十几年来(基本上是80岁以后的)他做篾器、给口罩厂包装口罩等等的收入情况,点点滴滴,非常详细。有人说烧掉吧,我说要留下来,那可是一个老人在80岁以上仍然辛辛苦苦为家里挣钱的血汗记载!他自己说过,要为耀东(我弟弟的儿子)挣至少2万元的结婚钱。后来清理父亲卡里的存款和身上的现金,总数居然达到了3.7万元以上……

父亲还有一个最伟大、最高贵的品格,一生中从未摸过扑克;至于麻将,连看人打都没看过——这恐怕是我们这些子女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了。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