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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神话,成为神话,背反神话

 昵称32217169 2024-03-09 发布于湖北

在《沙丘1》时,我感觉下这个定义或许还有些早 ,但看完《沙丘2》,我觉得是时候可以这样定义《沙丘2》或者说《沙丘》系列了。那就是,维伦纽瓦借此,在银幕上制造了“神话”。

这个神话们可以有很多个层面的理解。它既可以是说《沙丘》这本鸿篇巨制在终于在银幕得以成型,沙丘所代表的厄拉科斯星球,以及它背后的几大家族和整个宇宙上万年的历史,都在这一部的故事里展现出了更清晰的肌理。它也可以指向影片中的一个核心情节,那就是关于救世主会降临在厄拉科斯的神话传说。不过最重要的的一部分,也是我今天想说的,则是它背后的主题,维伦纽瓦打造这个科幻神话的核心——是“掌控神话,成为神话”,并且最终,背反神话。

《沙丘2》的故事和上一部续接。厄崔迪家族被灭族后,保罗和母亲杰西卡进入了沙漠腹地。如何得到弗雷曼人的真正认可,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母子俩复仇之路上的重要环节。而实现这种“被认可”的途径,也是目前整个《沙丘2》故事的关键,从第一部的故事里就开始若隐若现,那就是,保罗到底是不是“救世主”,也就是弗雷曼人传说中会降临的阿尔-盖布,或者姐妹会成员始终在等待的魁萨茨·哈德拉克。

这种救世主或弥赛亚式的传说,本身就带有非常浓烈的神话和宗教色彩。《沙丘》系列中也有非常多对于神话或神秘主义的借用。比如在小说的早期阶段,弗兰克·赫伯特笔下的保罗其实就很像阿拉伯的劳伦斯,也借鉴过亚瑟王的传说。沙虫的原型里有《贝奥武夫》里的神话元素。姐妹会成员的精神控制力,则来自墨西哥神秘主义中的蘑菇崇拜和玛丽亚·萨宾娜的故事。

但其实,从《沙丘1》开始,我们就能看到,它的叙事,其实是“反救世主”的,因为保罗,始终都在抗拒这个救世主的身份,也在质疑着自己被认为是“预言”的梦境。而到了《沙丘2》里,虽然保罗最终成为了那个“救世主”,但是它“反救世主”的意味,却变得更加浓厚了,甚至已经到了“反神话”的级别。

这,也是沙丘整个故事透露出来的“自反性”。

“反救世主叙事”,一方面体现在保罗抗拒自己的救世主身份,这点在《沙丘1》中就已经有体现。保罗对此的被动,也即“可能成为救世主的那个人”对自己救世主身份的抵触,已经是对这种信仰或传说本身的解构。

《沙丘2》,还着重体现了“反救世主”的另一面,那就是,关于这个救世主会来到厄拉科斯星球,解放弗雷曼人的传说,其实是被姐妹会“制造”的。

维伦纽瓦在这里,其实只使用了神话传播中非常关键的几个元素,就展现了这种“神话制造”的过程,我们可以把它们总结为神示、神谕和神迹。

杰西卡喝了生命之水不死,是因为她作为姐妹会成员受过毒物转换的训练,但在弗雷曼人看来,这就是被生命之水肯定为圣母,由上天降下的“神示”。

保罗会被认为是阿尔-盖布 ,是因为姐妹会一直在厄拉科斯传播关于他的传说,这是神灵借人们之口传播的预言,回答人们追问与苦痛的某种终极答案,也就是神谕,就像是神话的文本载体。

沙虫被淹死时释放出的生命之水,被认为对女人很危险,对男人则是致命的毒药。而保罗最终在杰西卡的安排下,作为男人,喝了必死的生命之水还能复活,则完全就是弗雷曼人眼中的“神迹”了。

神示-神谕-神迹,虽然可能要以千年为时间单位去谋划,但这确实有效地实现了“掌控神话”。最后,即便是保罗,也还是在明知这是个“人造神话”的同时,顺应了这个神话,成为了救世主。那场他喝下生命之水后苏醒,在弗雷曼人面前立威,宣告自己就是the one的那场戏,就是他决定“成为神话”的关键性节点。

这场戏,很不同。

比起那些混沌幽暗的梦境、随时可以吞噬生命的漠海、甚至姐妹会以精神控制他人、保罗骑着沙虫驭沙而行的场面,最多是让人觉得震撼、动容、诡秘,惟独有这场戏,才让人,我想不止是我,更多是弗雷曼人,感到恐惧和臣服。

这时的保罗,本来是可以通过与斯第尔格的决斗来取得领导人位置,但他因为生命之水拥有了先知的力量和过去的记忆。他的选择是,说出了在场的弗雷曼人,那些有关“过去”的信息。

这些信息都很简单,简单得几乎不值一提。比如,其中一位的祖母,因为曾经在沙暴中行走,被砂石砸烂了脸部的皮肤。再比如,在厄拉科斯这个连去世的人身上的水都会被回收、吐口水被认为是尊敬、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被浪费的地方,一位弗雷曼人竟然会在曾经的梦里,觉得自己把水给了一位已经死去的人,而感到愉悦。

还有就是,他说出了厄拉科斯曾经的名字——沙丘。

弗雷曼人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把保罗当成他们的阿尔-盖布,承认穆阿迪布这个名字。

这意味着,所谓的存在于预言中的救世主,并不是靠看见“未来”的预言能力让人觉得他是救世主,而是靠看见“过去”的全民记忆的能力,让人信服他是弥赛亚。

这是《沙丘》系列,反神话的关键。

因为,我们真正害怕的并不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而实曾经切实发生过,证明了“我”才是“我”的过去。

维伦纽瓦在这里,实现了“过去”和“未来”在通俗意义里,大家认为的重要的维度里,彻底的对调。

在太长的时间里,甚至在科幻这种类型的作品里,它们的本能和本分,其实都是为我们想象未来。神话这种传说载体,在还没诞生科幻的年代,其实也承担了一些科幻的叙事作用。神话里那些当时的理念没有办法解释的神秘主义,也很像我们在科幻作品中幻想的未来技术,这些神秘主义寄托在一些从最原初的“过去”走来、被我们视作神明的人身上,最终的目的,其实也是消除我们对死后世界、未知世界,乃至洪荒宇宙的未来的恐慌。

而在《沙丘》这里,这种“未来”和“过去”的重要意义,则被作者赫伯特自己和维伦纽瓦调转置换了。决定了沙丘世界未来的,恰恰是姐妹会以及更深层次的势力,在背后筹谋了数千年计划的“过去”。 就像姐妹会说的那句话,我们不“hope”,我们只“plan”。 当然,《沙丘》里还有很多这样的对调,都让它以科幻的载体,呈现了反科幻的议题。比如,在这部人类已经掌握星际旅行的“科幻”作品里,反而是冷兵器和禁AI这样的“古典”才重要 。

在这种意义对调之后,神话的意义,自然也就轰然倒塌了。

因为,过去,比未来,更重要。

在人们仰赖科幻片为我们指喻未来的现在,维伦纽瓦却在银幕上用“制造神话”来“反神话”。“影片“我即未来”的宣传语,其实也是这种反神话的暗示,它绝对不是什么救世主的宣言,“我即未来”中重要的,是“我”,而不是“未来”,就好像《沙丘》小说里的那句话——

“恐惧所过之处,不留一物,唯我独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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