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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皋 操世双 在岚河四季河畔我家小楼后,生长着一棵木瓜树,它是我从乡下老家移栽过来的。木瓜树在山野间很常见,但在我老家洋溪河却并不多见,方圆十里也就那么一棵。 记得我才五岁那年,有一天傍晚,父亲从生产队放工回家,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半截金黄色的水果,并示意让我吃。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那酸涩的味道,让我立刻吐了出来,引得父母和哥哥姐姐们开怀大笑。最幸灾乐祸的要数大我三岁的三姐了,她用手指在脸皮上滑动,做出羞我的动作,还大声喊道:“活该,小馋鬼!”第二天,母亲把木瓜去皮,切片,用玻璃罐子加土蜂蜜腌制。从这天开始,我几乎每天都要趴在放着腌制木瓜片的窗台前,眼巴巴地看着,吞吞口水,盼望着能早点腌透。大约半个月后,母亲打开罐子,把晶莹剔透的木瓜片分给我们姊妹吃。那酸甜清香的味道,我至今难以忘怀。 母亲把木瓜的种子种在门前土坎上,便有了一棵木瓜树苗。我经过数年的努力打拼,终于在县城开店落户、娶妻生子。木瓜树也在土坎上长成了大树,年年初冬时节,硕果累累,左邻右舍都能分享到几个金黄色的大木瓜。我也会把木瓜带回县城,送给邻店好友,并教他们如何食用。 一年隆冬时节,我带着妻儿回乡下老家。此时,正是木瓜成熟之季。我领着六岁多的儿子来到木瓜树下,拿出我儿时的拿手绝活,手脚并用、几个起落就爬上树梢,用儿子递来的长竹竿敲打枝头的木瓜,让他在树下捡拾。奈何坡地陡峭,木瓜滚落速度极快,且随着滚动,跳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儿子见状,赶忙扑上前去抱住。不料,这木瓜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嘴上,随后又从其两腿间滚落。儿子迅速转身,连滚带爬地追着木瓜,好一番折腾,才将其抱住。他用幼童特有的嗓音对我喊道:“爸爸,爸爸,这个木瓜好厉害啊,它使劲给了我一嘴锤,又滚了,我终于逮住它了,你看!”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木瓜向我摇晃。至今,儿子当时的举动和声音经常浮现在我脑海,我都会深深留恋,仿佛就在昨天。 父母满七十岁那年春节,我们六兄妹都带着家人一起回到老家。全家二十多口人,桌子坐不下,便铺下一张大门板。端上菜后,我进里屋酒柜里取酒,发现有一瓶五粮液,我没加思索就拿了它,刚走到饭桌跟前时,父亲从我手中夺过酒瓶,径直换成了一瓶包装华丽的西凤酒出来,并说道:“过年嘛,就得喝好酒。”父亲为何要拿回五粮液而换成西凤酒呢?难道舍不得那酒? 宴罢,去山里给离世祖人送亮烧纸钱的路上,我问父亲换酒的原因,父亲说,那瓶酒看着很一般,自己的孩子们回来过年,当然得喝好酒。我一下明白了,父亲不识字,他是通过看外包装来判断酒的好坏。随后,父亲又一口气给我讲了那酒的来历和木瓜树的故事。 紧邻我老家的另一个村,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叫琴儿,因学习不好,读完小学就外出打工,后来嫁给了一个外地企业家。那个企业家近年得了一种病,半边身体冰凉,也没知觉,听说去过很多大医院没治好。后来,一个外地行医的中医路过琴儿的娘家。那医生听说企业家的病情后,就说他路过我老家时,看到了一棵木瓜树,说用木瓜炖公猪后腿肉,不放盐,连续吃几个月或许有好转。琴儿的娘家人就到我家,摘了一提篮木瓜。一年后,那家人寄回了些礼物,让他岳父送到我家致谢。父亲说那些礼物有两瓶酒,一大包点心。前不久,屋坎上的那个单身汉明生,帮忙从柴扒里抬了几根杉树,给了他一包烟和一瓶你今天拿出来的那酒,还给了一百元现金。听完,我悄悄地笑了,没敢给父亲说破那酒的价格。 这件事过后,木瓜变得抢手了,几乎还没到成熟季,就被别人要光了。偶尔也会有人去找我父亲,要出钱买下这棵树,但每次都被我父母婉言拒绝。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岚皋县四季镇杨家院子通过政府民宿项目招商,流转了一块地皮。经过近两年的建设,一幢两层小院立在了四季河畔。我把父母从还未通车的深山接到这里,并一同把木瓜树也移来后院。我从城里移居到这里,依据河畔古柳成群的景致给这个院子起名“颐柳楼”。 木瓜树小时候和我一起成长,长大后,我外出打拼,它在老家开花结果。如今,我们又以外来户的身份同时入住颐柳楼。为了便于迁移木瓜树,我截去了原有的根和枝丫,让它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扎根,开花,结果。为了让木瓜树尽早繁茂,我到后山挖来肥沃湿润的腐殖土,填埋在它根部,并用塑料纸将枝干包裹起来,以保持湿润、防冻。 第二年初春,它便在截断的树干顶部发芽了。枝条绿叶间,小巧玲珑的淡粉色木瓜花也开始绽放,花瓣簇拥着嫩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清香。随着木瓜花逐渐凋谢,木瓜果实开始孕育。初冬,木瓜叶逐渐脱落,木瓜果实逐渐成熟,金黄色的外皮,形状为椭圆形或圆形。伸手摘一个,手感油腻细滑,沉甸甸的足有一斤多重,闻一闻,一股独特的木瓜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偶有外地游客路过,或用手机拍摄木瓜树;或问这是什么树,果实能吃吗?每次,我都会给游客科普,这是木瓜树,又名降龙木,果实可入药,可以用来腌制酸菜、泡木瓜酒,切片用蜂蜜腌制后还可以当美食。 四季河水年年地淌着,河畔上的这棵木瓜树岁岁地绿着,散发着花果的香味,也散发着人间烟火的香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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