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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华文学•散文】刘爱华/哨楼村里一棵树

 曾令琪西南文学 2024-03-22 发布于四川

大中华文学·散文随笔展台



——微刊总第2354——

   

  作家简介

  刘爱华:峨眉山市退休教师。2016年9月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力资源部和社会保障部颁发“从事乡村工作满30年,为我国乡村教育发展做出积极贡献”荣誉证书。视文学为第二次生命,散文《编制彝乡孩子求学梦》入编四川省散文学会作品集《大美雷波》,散文《孩子,你是老师一生的牵挂》入编国家级出版物《2017读家记忆年度优秀作品》,现代诗《那一朵白色的玫瑰》2019年录进百年传世大典《当代话语诗歌精华》,散文《峨眉乡村变化》荣获2020年四川省散文学会“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散文征文”优秀奖。目前在峨眉山市书悦天天教育培训学校带学生采风,做孵化“小作家”的教育工作,是一名散发着文学香气的优秀教师!

  哨  楼  村  里  一  棵  树

PART-01

  对人生的希望就是一颗种子,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当我来到哨楼村,并亲自种下一棵树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无限的感慨——真的没想到,此生会在距我家乡100多公里的某一个角落,与一棵树一个村结缘——种下一棵树,许下一个愿,种下一个美好的希望。

  那天,我们来到哨楼村,濛濛细雨,增加了许多神秘。
  哨楼村是怎样的一个村?为何要以“哨楼”为名?哨楼村村史馆收藏的千年沧桑,不仅为我们揭开了这个秘密,还把我们带入了那段伤痛的历史。
  

  
  
  巴蜀历史上有过八次较大移民潮,天府腹地的哨楼村,肯定也“潮”在其中。哨楼村的得名,就与“湖广填四川”有关,与战乱和匪患有关。很难想象,战乱与匪患之下的哨楼村是怎样走过来的。历经明末清初的战乱,天府沦为一片荒野,巴蜀人口锐减。没人哪来什么统治?于是乎清政府出台优待条款,湖广(现湖南、湖北)、两广(现广东、广西)、福建的大量百姓,一路风霜,一路艰辛,辗转迁徙到四川。辜、李、张、黄几大姓,随着人流,定居于此。大量的移民,带来了先进的移民文化,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技术,也带来了良好的营商风气,为已经孱弱的农耕文明注入了新的活力。哨楼村因为御外敌需要,在狮子坳筑哨楼,因而得名。几百年前,这里盐场林立,商贾云集;而今,青山绿水,百姓乐业。
  随着移民移来的,还有传统的儒家文化,“廉泉让水之地,文里武乡之区”,哨楼村的这副对联,就是村风民风的一个写照。自有这个村二千余年来,全村上下便形成了文武并重、忠孝双倡的风气,为村史留下了可圈可点、可歌可泣的“芳名”。特别是明清两代六百年:辜氏一族,十代联科;李姓一门,十个贡举;张氏曲江贵胄,军功世家;辜将军、李副使,蒲主考、王训导,天子门生,里闾状元;……全村崇文重教,涌现秀才三百名、贡举五十余人
  哨楼村的神秘,沉淀在历史悠悠的岁月里。

PART-02

  历史的积淀,为哨楼村铸就了一张张名片,宗族文化便是其一。
  我们撑着雨伞,在村书记的带领下参观了“凉水井”。井在山坳里,明朝以前就有了,传说是旧药人所造,因水质甘甜清凉而得名,终年不涸。不涸的凉水井似大地的乳汁,哺育着他的儿女。
  在哨楼村辜正贤的小四合院,门楣上由北京大学教授、北京东方神州书画师辜正坤先生所书的“祖德流芳”鎏金匾额,让我们顿生敬意。不是因为建于清康熙年间、距今300余年的堂屋见证了太多的历史,而是因为从辜氏家族的家规中,我就窥见到一种中华民族历久弥坚的侯族精神。能够跻身世族,当然是族中人杰,而要做到“富贵而不骄”,并以“正心尚正,谨言慎行,知己安分,明伦执礼”为家规家训,不能不说是一种修为。这是真正的士大夫,就像西方社会的绅士,没有三代百载是修不来的。可辜氏族人修来了,代代相传,传出了清朝同治年间的武进士辜有闻。他为官异常清苦,地方民众争送万民伞,以表爱戴。后来,在任上去世,家人无钱办丧,同乡京官崇敬他的义气,筹资将他殡殓,其子扶灵柩回到原籍哨楼村安葬。至今,辜氏后人还非常团结,遇到大事总是集聚堂前商量,遇到困难总会同心协力帮助,长辈非常关心后代的生活和发展。良好的家风,为辜氏家族的绵延、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优良的家训、家规、家教、家风宗族文化,滋润出了大树一样的人。
  站在距辜居不远的方曲河边,举目一望,最惹人注目的是哨楼村那座山。如果有心细看,可以看到整座山就像一头狮子,究其原因,就是山上郁郁葱葱、高低起伏的树的参与。就是哨楼所在的狮子坳,嘴、鼻子、眼睛、耳朵、脊背、毛,构成了一头匍匐前行的雄狮,它的每一部分,似乎都是树精心构图而成。哨楼村的树啊,真像一个高明的画家,挥毫泼墨,随意点染,便自自然然地形成了一头巨大而不加修饰却威武霸气的狮子之山。原来狮子之形,乃树木之功!
  我相信,山树成狮,是冲着哨楼村和哨楼村的人而来的。

PART-03
  非常荣幸的是,我也可以在哨楼村的狮子坳旁,种下一棵树。
  也许是因为母亲五行属木,我似乎一出生以来,就对树有一种特别的情愫,你说是亲近也好,依恋也罢,总之是喜欢。再想起曾经在树上居住的祖先,想起中国古代的“有巢氏”。觉得那位“燧人氏”,像是我们人类共同的母亲,太伟大了,不仅发明了钻木取火,吓跑了野兽,还把人们从树上引导下来,择水而栖,修房造屋,开始构成村落和村庄。填饱肚子,有了“美”的意识,又想到栽花种草,植树美居。这似乎印证了以色列学者尤瓦尔·赫拉利在他所著的《人类简史》一书中提出的人类历史上的三大重要革命:大约发生于7万年前的“认知革命”,发生在1.2万年前的“农业革命”,以及距今不过500年的“科学革命”。
  三大重要革命的节点,贯穿始终的,都有树。
  

    
   
  翻开马克思《人类的起源》,我们惊奇地发现,无论物质的生产,还是人的生产,也无论大裂谷的形成导致灵长类被分成了丛林派和热带草原派,但都离不开树。比如,由于气候环境的变化,导致丛林的消失,东部灵长类命运的多舛。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树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神话传说的原型是生活,从《圣经》里的诺亚方舟,到古希腊神话里的特洛伊木马,从郑和下西洋的木头“宝船”,到圣诞老人的“雪橇”——虽然树木扎根于一小方土地,但贡献出的木制交通工具都是由树制成,它们承载了人类走出蛮荒,驶向远方。在纸被南岳人蔡伦发明以前,“连篇累牍”一词,说的就是古人用竹木制作的竹简、木片,串连堆积在一起。造纸术发明带来了飞跃性的革命,但纸浆大部分也是来自树木的木浆。
  科学革命以后,人类生活节奏突飞猛进,但许多发明都与树有关。比如现代自行车的雏形,便是19世纪早期卡尔·德莱斯发明的木制脚蹬两轮车;现代飞行器的原型,可以追溯到古典神话中的夸父逐日。达·芬奇曾在手稿里设计过的以木头为骨架、覆盖结实布料为双翼的飞行器。400年后的莱特兄弟实现了他的设想,用木头制造出世界上第一架飞机。当工业革命的机器轰隆作响、蒸汽机里的煤炭开始燃烧发电时,人们或许忘了,那些珍贵的煤炭也来自树木。
  现在,我也可以在哨楼村种下一棵属于自己的树了。当想到树与人类和村庄的深厚渊源,我内心倏地升起一种由衷的幸福——我与树、与村庄,终于融合在了一起。

PART-04
  现在,我以一棵树与一个村庄的姿态,重新审视树与人的关系。
  毋庸置疑,工业文明和城市文明的发展,拉大了人与自然、人与树的距离。但是,我们与树始终共享同一个家园,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现实。因此,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的林业工程不断探索高质量科学造林,如更注重物种的多样性,乔灌草结合多树种搭配多林种,从植树造林转向生态修复,通过天然林保护工程退耕还林,生态移民留下林地休养生息……孜孜不倦地努力已经初见成果。
  “从君种杨柳,夹水意如何。准拟三年后,青丝拂绿波。”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一首《种柳三咏》,道出了中国自古插柳植树的传统。俗语曰:“植树造林,莫过清明。”说的是清明时节春雨纷纷,正是苗木萌发抽芽的好时机,实际上是巧用传统节日,推动爱树种树;加上为了纪念农事祖师神农氏教民稼穑,民间“戴柳插柳”的氛围助推——在我国,清明植树的习俗很早就已形成。当年,邓小平亲自将我国法定意义上的植树,设定于纪念孙中山逝世的3月12日,是有多重考虑的。
  而这次到哨楼村种树,我为什么那么乐意?还得说我的一段亲身经历。
  小时候,在那个砍树烧炭的年代,我的父亲在峨眉师范校读书,响应当时的号召,被派去伏虎寺砍伐一棵树。他来到伏虎寺,来到这棵他要砍的树下。这不是一棵普通的树,这是一棵有400多年历史的古木——桢楠树。他抡起随身带的斧头就砍了两刀,每砍一下,就好像从他的心上砍下一块肉。住在树旁边的一个老人望着正被人挥力砍伐的树,一股劲地抹泪;见老人抹泪,跟在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也跟着抹,其实小姑娘并不知道这场砍伐的背景,但大家都知道,谁也阻挡不了这场大砍伐。父亲本来就舍不得砍这棵树,见这一老一小抹泪,砍了两刀,索性就把刀扔到了一边。为了生计,他只好给人打灶,到铁路上当装卸工。我小时候连每期2元学费都交不起!为了不让我失学,父亲不知给人家打了多少灶台,积攒多久,拖到年底才帮我交清了学费。
  

   
   
  父亲退休后,同学聚会常常在伏虎寺举行,爸爸常常去伏虎寺看他用牺牲青春、牺牲政治生命保护下来的那棵桢楠树、那座虎浴桥。他总是喜欢在那棵树下坐一坐,在伏虎桥上走一走。
  后来,我也成了一名教师,在峨眉的一所学校教书。春天来了,学校开始建设花园。我想学父亲的样子,珍爱每一棵树,在校长办公室旁那个花园里,种下了一棵我喜欢的七星花树,平日里像呵护自己的学生一样呵护它。我特别喜欢它好大好大的花朵,喜欢它魔幻地变颜色。我总认为,它的每一朵花,都是为我而开。
  记得有一年秋天,学校厨房旁的七星花又开了。这时的七星花树干已经有碗口大,树根旁又发了一枝,枝已经变成干,也同样有碗口粗了,树干长得有十多米高了,枝繁叶茂,花有几百朵,开了一树,像一片云彩,非常耀眼夺目。一天午餐的时候,我端着饭一边吃一边在树下欣赏,校长走过来对我说:“这棵树是你种的噢!”我说:“没有啊,我种的树在校长办公室旁的那个花园里。”校长说:“是啊,我叫人把它移栽在这食堂旁了。想不到它长得这样好。”
  可令人遗憾万分的是,随着学校的发展,老校长后来调走了,新校长来了,有一天我去学校,发现我种的那棵树被砍了,顿时,我感到非常的伤感和失落。

PART-05
  令我倍感高兴的是,我因树受伤的心,这次终于可以在哨楼村得到慰藉了。
  是的,在哨楼村,在这片丰润而深厚的土地上,我终于如愿以偿,亲自种下一棵树。我想,这棵树一定是一棵懂哨楼村的树,也是一棵最懂我的树!
  我爱树,因为树不仅仅是树木的样子,还有着其他的意义。
  大树枝繁叶茂象征着繁荣鼎盛,而树根粗壮扎根于土壤则象征着踏实稳重。整棵树常被视为正直、顶天立地、坚强无畏的象征,它代表着默默无闻、坚韧不拔的精神品质。树还有着团结和可靠的寓意,它象征着老人文化和哲学,是东方文化的真实体现和象征,更是人类向大自然的致敬,是生命的互爱互重。
  在哨楼村,我们这次来学习、采风的一百名作家,纷纷种下了自己喜欢的树种:苏铁、香樟树、银杏树、桂花树、石榴树、红梅树、茶花树、桢楠树、铁脚海棠、紫薇、红枫、金弹子、桃红、黄角兰,柳树、枫树、梅子树、雪松、天竺桂……看着我们种下的一棵棵树,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四季的风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那是我们种下的生机勃勃的春天。
  “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那是我们种下的浓荫秘密的夏天;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是我们种下的硕果累累的秋天;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那是我们种下的白雪皑皑的冬天。
  在传统的文化中,“树”已经与我们人的精神融为一体了。难怪,陈毅元帅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名句,茅盾会“白杨礼赞”,陶铸会讴歌“松树的风格”……
  

   
   
  我在哨楼村种下的是玉兰。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玉兰树,我仿佛看到春天来临,朵朵玉兰花像一只只可爱的小鸟,有的好像振翅欲飞;有的仿佛也在整理羽毛;有的恰似低头窃窃私语的春景图。种树的同时,我也为哨楼村种下了高贵与优雅、美丽与纯洁、坚强与持久、爱与友情的永恒的高尚品质和可贵精神。
  在哨楼村,我看到了二千余年前的祖辈们种下的“树”,枝繁叶茂,庇佑村民;也看到了当今“村官”们为哨楼村种下的“树”,根植大地,造福百姓。
  哨楼村里的一棵树、两棵树……已繁育为一片有丰富内涵的文化林。
  回到家里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特的梦。在梦中,我变成了哨楼村里的一棵迎客松,高高伫立在狮子坳的脊背上。我沐着风雨,迎着阳光,呼吸着这里纯净的空气,尽情地伸开双臂,迎接八方来客。同时,我也见证着哨楼村吸引八方人才,凭借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之契机,日新月异,光照未来……

——————本刊架构——————

  

文学顾问:贾平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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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省通俗文艺研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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