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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二十六、教育,需要的不只是一种情怀)

 qzc大音希声 2024-03-24 发布于广东

二十六、教育,需要的不只是一种情怀

       跟“自己人”伍校长打了两次交道之后,我沉默了许多,“求人如吞三寸剑”,我再也没有刚刚考入北岭四中时的那种春风得意了。

       名校的光芒万丈,我的心里却是漆黑一片。正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有一次,伍校长在教师会议上说:“我们学校的学生人数真的太多太多了,就请我们的老师,不要再介绍学生来了。”

       伍校长这话,听着,我似乎又表示理解。但不理解又能怎么样呢?我相信,被自己人拒绝是一种成长。我要坦然面对,这事就这样翻篇吧。懂你,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好。

       但我不懂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就像母亲说的,在县城里教书,真的不一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我刚接触的那两个“差班”的学生,课堂纪律,我根本无法控制。当你苦口婆心,大讲人生道理,满满育人情怀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当成“软柿子”来捏,且有过之无不及。当你怒发冲冠,拍案而起,以示“师道尊严”的时候,他们比你还要硬气,以一种东风压倒西风的气势,让你悬心吊胆。

       这个时候,你就得忍着,忍着。一旦冲动,你的职业生涯就岌岌可危了。

       但这也很难说,一个人怒到极点,即使是“沙僧”,他也会暴跳如雷。我们人再怎么镇定自若,也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呀。

       有一位姓蔡的学生,上课大声喧哗,还故意离开自己的座位去打一位女同学。我把他叫出教室,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

       但这位小蔡同学却毫不知错,强词夺理,还胡搅蛮缠。

       我努力地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但最后,心里那座脾气的火山还是喷薄而出了。我忍无可忍,随即一句骂人的脏话脱口而出。

       这下完了,老师骂学生,再有道理都是错的。我写了一份检讨上交教育局。因为小蔡同学的伯父,是县里当大官的。

       “破船偏遇打头风”。道歉之后,我的教育情绪降至冰点。在桃源中学教书的时候,我是该骂则骂,恨铁不成钢,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前途理想教育的。

       这县城里教书,不是简单地传播知识。成绩是最重要的,废铁一块,你就要把他变成青铜。成绩,也有可能不是读书的关键,有的东西比铁硬,化钢还要强。对这些学生,要知根知底,然后才能实施“因材施教”。

        每个学校的教书,都不一样。说到底,经验为王。

       我雄姿英发跑过来拥抱春天,现实却给我来了一个下马威。县城教育的小河,水流不急,但我却无法过河。我只在河岸上伫立,徘徊,又沉思……

       当初,我离开学校是为了什么?现在的我,又为了什么呢?我一个人整天无精打采,偶而叹息。

       我努力过了,我把去尚城、东城、龙城、汉东的打工的经历都搬出来教育了,也是无果而终。换来的只是一阵哈哈大笑。

         我就百思不解了,我这样唱独角戏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教物理的罗老师安慰我说:“大山,你刚来北岭四中,还不上道。我跟你说,一个班九十、一百人,总有十几个要读书的,看好这十几个就行。我们学校,如果每个班有十几位学生能考上澎博高中,那肯定又是全县第一。”

        班主任田老师也过来鼓励我了,他说:“大山,以后有哪位学生胡作非为,你配合我,咱俩一起去家访。”

       这话听着似有道理,也更符合我的教育情怀。我想:这样的班,今天一定会有事的,今天就去家访吧。

      果不其然。班里的小薛同学多次违反课堂纪律。多次与其谈心,他也毫无悔改之意。那就试试我们的“家校合作”吧。

      我跟着田老师,开摩托半个小时的路程,不远万里来到了小薛同学的家。

      家住那么远,来北岭四中又不好好读书,何苦呢?哎!都是慕名而来的。

       去家访的时候,小薛同学在他父母面前唯唯诺诺,也在我们老师面前低头认错保证。但谁曾料到,这个小薛同学,第二天,比以前更加地“疯狂”。上课唱歌,还自由出入教室。

        我终于知道,孩子的话,可千万别当真。我和班主任田老师不得不使出了北岭四中的杀手锏,停小薛同学的课一个月,让父母到校签字,带回去教育。

       听说,北岭四中这个停课制度,也是首任校长李校长创设的。

       停课,确实有一种威慑力。自从小薛同学被停课之后,全班肃静,“杀鸡儆猴”的作用开始显现,班里的纪律确实好了很多。

        但我又高兴不起来了。那个小薛同学,父母都要外出打工,停课期间,万一小薛同学偷偷溜出去,怎么办呢?

       听说,这在北岭四中是有先例的。有学生被停课后,干脆不读书了。天天跟一些社会青年鬼混,喝酒,抽烟,赌博,最终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是后来,我听一位学生家长说的,他说他开车肇事被抓进看守所的时候,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里面穿着北岭四中校服的学生有很多。

     用“一将功成万骨枯”来形容这所学校,可能有点夸张,用“沉舟侧畔千帆过”,也许,更为恰当吧。

      教书育人,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们黔驴技穷,但我们也不能把学生往“龙潭虎穴”里推呀。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怪我当时没有多想办法,如果我能再耐心一点,也许,我是可以拯救孩子的。教育,需要冷静思考;教育,也需要细心细致。

       我甚至开始怀念那传说中的的首任校长,如果他还在,他肯定会与我一起想想办法的。

        很遗憾的是,往后的教学,当我束手无策之时,我也就接受了罗老师的建议,半梦半醒,泥沙俱下,我hold住班里那十几个优秀生,倒也平安顺利。

       这让我看到了大班制的弊端,有害无益。一颗老鼠屎,往往就弄坏了一锅粥。

      慢慢地,透过北岭四中的“文明烟雾”,人生百态,我一一尽收眼底。

       北岭四中,名校的规章制度,就是那个汤校长照搬去桃源中学的制度。那一年在桃源中学,我算是提前进行了热身运动。

       但北岭四中,学校行政领导更多,钱也更多。学校有一个正校长,4个副校长,2个工会主席,三个教导主任,三个总务主任,三个级长,一个会计,一个财务。还有几个教育局没批的学校行政,他们也高高在上,就跟真的领导一样,严肃起来,挺能“狐假虎威”。

       真实的北岭四中的制度则更加苛刻无情。一学期作业批改多少次,考试多少次,听课多少次,公开课上了几节,都有严格登记,多劳多得。

      但北岭四中,学校的卫生抓得很好,一个四五千个学生的学校,操场片纸不见,厕所更是清洁如新,常常受到上级领导的表扬。

       伍校长任期内,2005年,中小学实施真正的免费教育,每生每学期报名只收校服费、作业本费用,也就100多元。

       2005年,北岭四中最后一次尖子班每生收费1000元。时代变了,人们开始懂得会用法律来说事了。

       但学校的尖子班继续开设。一个年级就有4个尖子班。尖子班里的学生。大部分是优秀生,当然,也有少数例外。伍校长说了,这些学生,都是上级领导交待的。

      真的?还是假的?我也不知道。

      后来,这北岭四中的教育,一回生,二回熟,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我也认识了几位同事,龙兄,与我亲如兄弟。敏姐,是我过年换新钱的必找大姐。学校的校医,一位转业军人,叫阿妮。她对我关心照顾有加,也成了我的知己。后来,我也认识了学校的芳姐,一位好心人,却因为她有香港户口,后来竟被上级开除了,实在可惜。再后来,我也认识了一位“英雄好汉”,叫做刘正。

        那时候,学校有小金库,钱多人傻。刘本正义凛然地站了出来。要求学校的“财务稽核人员”应由全校教师选举。众望所归,刘本当北岭四中“财务稽核人员”期间,学校领导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总会有所顾忌。

        但从那以后,北岭四中再没有“刘正”。学校的“财务稽核人员”都是会摇尾巴的,尾巴是大有可为的,就这么简单。

       但有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顾忌所为。有一天,伍校长说,学校的围墙太矮了,方便有的学生爬墙逃课,应该筑高一点。学校的四周的围墙筑高30公分之后,老师们都觉得不雅观。高墙之内,一个文明的名校,堪比监狱。伍校长听罢,所见略同。遂命工人又把“高墙”部分拆除。等“高墙”被拆之后,伍校长才恍然大悟,不是要把围墙筑高一点吗?哎!再筑建吧。这一次,高10公分就够了。

       来来回回就有那么好几趟,耗资两百多万。大家都说伍校长头脑简单,劳民伤财,贻笑大方。

        但我却笑不出来。我遇上事了。

        北岭四中有一位男老师因为车祸身亡了。

       这事与我无关,是他的女朋友与我有说不清的千丝万缕的关联,害我臭名昭著。

       这位老师的女朋友,是我们北岭四中的同事,叫小艺。就因为我的菩萨心肠,导致了我多年沉冤未雪。

       那一天,当我得知车祸事件之后,每次遇见小艺老师,我都热情上前嘘寒问暖。我的本意,关心不幸之人,胜造七级浮屠。未曾想,小艺老师看了我一眼,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我百般困惑,但又不敢随便打听其中详情。接连几天,每次相遇,我对小艺老师的热情不变,但最后一次,我彻底地栽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跳到黄河也都洗不清了。

       我想,这一生,我就栽在了自己的慈悲善良当中。

       小艺老师去找伍校长,投诉我性骚扰。

       我气在心头,但又束手无策。我不怪她,人家遭遇不幸,精神失常也属正常,愿她能早日回归生活。这件事嚷得全校轰然,我名声扫地。

       从此,全校的女老师见我就跑,像见了鬼似的,害我差点就不想活在这个没有真情的世界上了。

       也就只有我的父母理解我。他们说:“我们的大山就没那个胆。”

      我不想解释,瓜田李下,越解释会越糟糕。我终于知道了,怪不得有人说,有一种解释,等同于揭开自己的伤疤。

       我只有变得更加沉默,文明的学校,再一次地伤害了我。我沉默着早出晚归,沉默着上课下课。我怕有那么一点动静,人言可畏,人们的唾沫星子,就能够把我淹死。

        但有时我在想,这个名校,确实有点变态。一个学校有几对夫妻因爱生恨而离婚,离婚后竟然还能在同一个学校安心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还能做到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哎!认真教书吧。我只有认真教书,才能忘掉这个冷漠的名校带给我的全部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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