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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欣[**] 内容提要：《悟真篇再注》的贡献主要是把药物与火候论述得更为具 体，将许多修炼上的细微末节分条梳理了出来。作者认为，金丹为药物所 凝结，药物又可分为内药和外药，并进一步指出产药有其方位，生药有其 时间，生药时上下有验证的景象，生药后有地方安置，安置好后又需要有 物配合，药物与配合之物的斤两还必须是确定的。丹经向来隐晦，该书如 此清晰指出药物及其相关环节的关键法诀，实属罕见。 关键词：药物；内外相接；《悟真篇再注》, 《悟真篇再注》①（二卷，以下简称《再注》），清张煦注。笔者所见为清末手抄本，现藏于德国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除笔者对该本的作者、成书与体例进行了 **何欣，男，四川三台人，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四川大学生命哲学（学派）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①（清）张煦：《自序》，《悟真篇再注》（二卷），德国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藏清末手抄本。文中所 引，皆为此本。为方便读者查阅原件，脚注中便以图书馆提供的扫描件顺序标明页码。 · 194 · 简要介绍外①，学界几乎未知此本存在②。张煦在文中多次提到其他注本的谬误之处，他说：“闲时捡是篇（《悟真篇》）群注而览之，始知诸人之谬妄。”③细读下来，他所认为的“诸人之谬妄”主要是集中在如何处理与对待 “同伴”的问题④。关于丹法基本原理，张煦与前人的论述基本是一致的⑤。《悟真篇再注》的贡献主要是把药物⑥与火候论述得更为具体，将许多修炼上的细微末节分条梳理了出来。 ①参见何欣：《明清三种稀见〈悟真篇〉注本的作者与成书小考》，《老子学刊》2021年第1期，第 130—155 页。 ② 因文献材料的缺乏，笔者之前学界尚未有人对《悟真篇再注》进行研究。参见何欣：《百年来国内外 〈悟真篇〉研究综论》，《宗教学研究》2020年第4期，第61-69页；人大复印报刊资料《宗教》2021年第2 期全文转载，第55—65页。 ③（清）张煦：《自序》，《再注》上卷，第3页。 ④ 张煦所传为同类阴阳的彼家神交丹法，对鼎炉有独到的理解，值得重视。关于鼎器，张煦认为真铅真 汞（药物）驱于黄道中宫烹炼，可见他认为黄道中宫（黄庭）即烹炼的场所。关于炉具，张煦以同侣为 炉，称偃月炉，认为应从同侣处采药。一阳初动处，即药物生起时。“同类阴阳的彼家神交丹法”的提法参见 何欣：《浙江图书馆藏〈悟真篇直注〉的丹道鼎炉理论探析》，詹石窗主编：《生命哲学研究》第二辑，上海： 商务印书馆2021年版，第66—80页。 ⑤ 例如，作者在注释“学仙须是学天仙……九霞光里驾翔鸾”一诗时云：“仙有五等，以天仙为极。天 仙之道，金丹为宗。金丹配合两仪。攒簇五行。二物，乾坤也。《周易系辞》日：'乾，阳物也；坤，阴物 也。'情性，尤言气类感通之自然也。二物会，阴阳交。同气相求，同类相感，情来归性，而相合矣。五 行，金、木、水、火、土也。铅为金水，汞为木火。一四二三是为中土。铅汞交会，以长黄芽。内外配合，虎 龙蟠结，而生金丹。修士一铅就处，五行始全。其时即有龙吟虎啸之景，故日：'五行全处，虎龙蟠也。'然阴阳铅汞，交会生丹者，因铅汞之中，彼此各怀真土。《参同契》日：'坎戊月精，离己日光。'戊为阳土，一 四水金之所合。己为阴土，二三木液之所合。戊己土德，同类之性情，金丹返还，资其联络，如世间夫妻之好合。其所以合二姓联姻娅者，媒娉之力。只候十月胎圆，火符数足，功成行满，臣事上帝，乘鸾飞行也。此诗举仙道之大纲，金丹之大局，约略言之也，见《再注》上卷，第9-12页。张煦这里将“仙道之大纲，金丹之大局”做了简要概括，从论述来看，其象征体系、基本原理、药物、次第等与前人基本一致。 ⑥ 药物为修丹的原料，一般是指人体的精气神。精气神又分为先天精气神与后天精气神。在实际修行 中，又可细分为后夭之先天精气神等。如果是同类阴阳法脉，涉及两位甚至三位修行者，情况会更加复杂。在 具体的丹经中，几乎又全部是采用象征符号体系来代表上述先天精气神、后天精气神等，并且在不同的丹经中 这些象征符号体系所代表的具体内容往往又存在差异。象征符号体系一般又与隐语和异名一起使用，某一种药 物的隐语和异名可能又多达几百种。再加上不同的修行法脉对药物的理解与运用存在差别，这种差别在其法脉 内部是有完整的药物理论体系，不同法脉之间有时甚至是矛盾的。更有甚者，丹经作者本身就有意隐瞒关键环 节。所以，要想理解某一法脉完整的药物理论是非常困难的。综合来看，一般的丹经很难把药物的细枝末节条 理清晰地展现出来。这种情况到清代有所缓解，有丹家开始尝试简明、清晰与完整地论述丹法理论。张煦对药 物理论的论述相较前人更为简明与全面，本文拟分条进行梳理。 · 195・ 张煦在书中将与药物相关的环节做了一个梳理，他说： “金丹，为药之所结。药有内外，产之有方，生之有时，上下有景，安置有 地，配合有物，斤两有定，不经师指，此事难知。仙师故显浅吟咏，以觉后来。 能悟之者，丹法已得其半矣。”①本文拟依其提供的线索，对其药物理论进行梳理。 内药与外药是丹经对修炼药物（精气神）的划分，各派解释不一。一般而言，修同类阴阳者称从彼家得来之药为外药，从己身所产之药为内药；修自身 阴阳者称先天精气神为内药，后天精气神为外药。有时亦以内药、外药来区分 精气神合炼的程度。 《悟真篇再注》对内外药的区分与前人稍有不同。张煦在注释“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数相同，温养两般作用。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常红。外炉增减慎勤功，绝妙无过真种” 一诗时云： 丹法以东西为内外，愚窃比之。大易卦爻，内三爻为内卦，外三 爻为外卦。六爻合而成一卦，其实内外二爻，其尽相同，无有二致。 丹法内外二药，和合成丹，同出异名，同类相亲，初无分异，惟火符内外两炉则不相同。内为文火，本乎天然，药即是火，火即是药，十 二时中如龙养珠，如鸡覆卵。内炉之火，赫赫常红，无有间断，所谓守一不离也。外为武火，探（采）药野战，有爻符勤（斤）两，年月日时，抽添进退，工夫作用，宜勤慎无差。其绝妙惟有家园真种 子，斯水火烹炼，乃能发荣滋茂，河车转运，周流十二也。真种之妙，篇中赞咏不一而足，学人可忽乎哉。② 张煦说“丹法以东西为内外”，这里没有讲清楚，张氏是想表达一般的丹经对内药、外药的区分。在丹法理论中，方位体系与药物体系有着直接的对应。 东为木，为元神（先天神），居左；西为金，为元精（先天精），居右；南为 火，为后天神（意识），居上；北为水，为后天精（交感精），居下。丹法的传统说认为先天神、先天精为内药，后天神、后天精为外药。所以张煦想表达的 应该是“丹法以东西南北为内外”。 张煦认为传统内外药的区分不利于丹法修持，他以六十四卦的内外卦为喻，提出以“惟火符内外”来区分内药与外药①。他说：“丹法内外二药，和合成丹，同出异名，同类相亲，初无分异，惟火符内外两炉则不相同。内为文火，本乎天然，药即是火，火即是药，十二时中如龙养珠，如鸡覆卵。内炉之火，赫赫常红，无有间断，所谓守一不离也。外为武火，探（采）药野战，有爻符的（斤）两，年月日时，抽添进退，工夫作用，宜勤慎无差。”张氏的这种分法，在实修中是有裨益的。就其本质而言，还是倾向于以先天精气神为内药，后天精气神为外药。例如，张煦在注释“铅遇癸生须急探” 一句时云：“坎为水乡，其象如铅。铅色黑，象水，内含金华，故外药谓之为铅。”②这是直接点出了 “铅”（后天精）为外药。那么，真铅（先天精）即内药。需要注意的 是，由于论述的逻辑理路限制，对内外药的讨论此处并未完全展开，还需配合下文“铅汞合，大药就”处参阅。内药外药，体同而用异，言内言外，总属比 喻，不可于理上求法，更不可望文解义，总须从实修处来悟，方得真知。 《悟真篇》对产药的方位是这样描述的：“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③紫阳真人实际上只提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西南”。张煦《悟真篇再注》注释云： 西南，坤位也。坤为地、为母、为阴。坤至柔而动也刚，阴极生阳，坤中爻之偶，变而为奇，坤变为坎。《入药镜》日：产在坤，种在乾。但至诚，法自然。故日：西南是本乡。坎中之奇，为金。坎为水 乡，其象如铅。铅色黑，象水，内含金华，故外药谓之为铅。然但有[‡]家而无质，一落有形，则为无用。经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博之 不得。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杳杳冥冥，其中有精。① 按后天八卦的方位，西南是坤卦的位置。丹经多依《易·说卦》“坤为腹”②的说法，将坤理解为人体的腹部，也即下丹田的位置。如混然子注解《入 药镜》时云：“张紫阳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此所以言吾身西南方，乃坤位也。人腹为坤，人首为乾，坤居下为炉，乾居上为鼎。金丹大药产在坤，种在乾。”③这种传统的解释确实指明了药物在人身上产生的具体部 位，但并没有指出具体是哪种药物。 张煦也是按后天八卦方位，把西南理解为坤卦，不过他又将坤卦做了进一 步“发挥”。具体来讲，坤卦三爻皆偶，其至柔而动也刚，中爻由偶变为奇，坤卦变为坎卦。张氏之所以把坤卦变成坎卦，是想引出产出的药物具体是什么。 张煦云：“坎中之奇，为金。坎为水乡，其象如铅。铅色黑，象水，内含金华，故外药谓之为铅。”这句话涉及五行、方位、矿物等，体系交错，比较难理解，其最终目的是想说“坎卦”是代表“铅”，也即他所称的“外药”。铅为外药，为后天精，张煦称之为“有炁而无质”，一落后天则为交感精，不能用于丹道修炼。更进一步隐含的意思是，“坎中阳”即“真铅”，也即他所称的“内药”。具体来讲，坎中之奇，即坎中阳，坎中阳为金，金代表先天精，坎中阳即后天之先天精（真铅）。坎五行属水，故为水乡。铅（指矿物之凡铅）色黑，其象亦为水；铅（指矿物之凡铅）中有金华（水中银）。于是丹家便用铅来代表水，代表坎卦，代表精气神中的“精”外药即后天精，内药即后天之先天精 （真铅）。可见，张煦的注解不但指出了方位，还指出了药物为何。 张煦在注释“万卷仙经话总同，金丹只此是根宗。依他坤位生成之体，种向乾家交感之宫” 一句时云： ①《再注》上卷，第23-24页。 ② 黄寿祺、张善文译注：《周易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437页。 ③（元）王班：《崔公人药镜注解》，《道藏》第2册，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夭津：天 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以下略注），第883页。 · 198 · 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道藏》仙经，千械万卷，无非阐明大 道，接引后人。先圣后圣，同揆一致。仙品以天仙为极，天仙修金丹而成。金丹之法，无如《悟真篇》敷陈指说，明白透彻，自来仙经，莫之与比。其法庸近简易，依他坤位生成之体，种向乾家交感之宫，全体大用，不过如此而已。坤位，阴也，地道也，妻道也。生成体，乃自然本有之物，非人力造作所为也。乾家，阳也，天象也，夫象也。交感宫，黄庭神室。丹法取真铅于西南，植真种于西北，絪缊变化，结就金丹，此元奥之天机，昔真不肯请以示人者。《参同契》日： 当与贤者谈，曷敢轻为书。仙师慈悲度人，志切吟咏是篇，漏泄天机，后之学者，若读是篇，了得诗中之意，证圣成真，热（操）券而获，立地而仙矣。① 张煦这里直接指出“丹法取真铅于西南”，是对前文注释的佐证，也算是一 种补充。更具体来讲，这里讲的“取真铅”是依“凡铅”（后天精）来取“真 铅”（后天之先天精）。 知晓产药之方及药物为何后，紧接着的问题便是产药的时间，可供验证的修持内景以及将所采之药置于何地。张煦在注解“铅遇癸生须急抹，金逢望远 不堪尝。送归土釜牢封固……”时有简要论述，其云： 癸，尘浊之水。铅遇癸之将生，上有天星可凭，下有潮信可验，切勿忧游观望，急宜进火采取。若时移景迈，岁月差迟，如月轮过望，无复充盈满盛，则不堪尝试矣。若能时刻无差，得药归来，送入中宫黄庭之中，以意防守，毋稍疏（疏）逸，如炉火以六一泥封固鼎釜之坚牢。土釜取意中央也。② 如上节所述，张煦所讲的药物是指“真铅”（坎中阳、后天之先天精、真阳之本、元炁）。“铅遇癸之将生”中的“铅”，就是指“真铅”。张煦这时是用 ①《再注》上卷，第50-52页。 ②同上书，第24—25页。 · 199・ “水”来代表，“真铅”亦即是“肾水”。癸，是尘浊之水，属后天；壬，是清轻之水，属先天（实际为后天之先天）。真铅，亦即是壬水。人身皆属后天，要想采取先天壬水，必然要借助后天癸水。壬水就藏于癸水之中，癸水不生，壬水则不出现，真铅也就不能产生。但如果癸水已然生成，则必定下流（浊精）。 所以，要抓住那“癸之将生”之时，紧急采取，癸水变壬水，采得真铅。过了这个时间，癸水也就不是修炼之药物了。简单来讲，真铅（后天之先天精）不能凭空产生，需要后天精的激发。修行者在静坐之时，静中生动（“静中才一 动，便是癸生时”）,癸水将生未生，及时采取，是为真铅。 那怎样判断“癸之将生”呢？张煦称为“上下有景”，即“上有天星可凭，下有潮信可验”。这是出自《入药镜》的“天应星，地应潮”①，本是指元就在体内运行的路线，张煦用来指代“癸之将生”时的验证景象。宏观上讲，是指人身体的运行与日月星辰之阴阳升降、交会相应，可以称为生理上的天人相应。具体来讲，宜在“上下有景”时静坐修行。张煦在注释“若问真铅是何物，蟾光终日照西川” 一句时，进一步对产药时间与验证景象进行了论 述，其云： 真铅为丹道枢机，制伏变化，惟此是宗。不得真铅，徒劳枉作，若问真铅是何物？试看蟾光初三现于西方，可悟真铅之为物矣。 歌有日：“真铅无象难言说，遥指天边月出庚。”即此义也。② 古人认为月宫中有蟾绘与玉兔（亦有说蟾兔就是月中的玉兔），蟾光即月光。月光终日照在西方，这是每月初三特有的现象。张煦认为凭借这个现象，便可知晓真铅是何物。按纳甲法，初三日，月出庚（"真铅无象难言说，遥 指天边月出庚”）,为震卦，震卦一阳爻伏于二阴之下，即“一阳来复”也，这就是产药的景象和时间③。 ①（元）王玲：《崔公入药镜注解》，《道藏》第2册，第882页。 ②《再注》下卷，第100—101页。 ③涉及的推导过程参见何欣：《浙江图书馆藏〈悟真篇直注〉的丹道药物理论探析》，《宗教学研究》2021年第3期，第43—50页。 200 位置、时间①、景象及所采药物皆明晰后，便可得药。张煦云：“若能时刻无差，得药归来，送入中宫黄庭之中，以意防守，毋稍疏（疏）逸，如炉火以六一泥封固鼎釜之坚牢。土釜取意中央也。”②这里主要强调了安置真铅的地 方，即“中宫黄庭”。还要注意的是“以意防守”，将其封存不致泄漏，就像外丹炉火以六一泥封固鼎釜一样。 送入中宫黄庭之后，还需要知晓配合之物与配合之斤两。张煦在注解 “……次入流珠厮配当。药重一斤须二八，调停火候托阴阳”时云： 既得金华，须明配合。流珠，乾中爻之阴精。《参同契》日：“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次当运东阳之木液，流珠以厮配相当，则金木交融，阴阳浑洽。取坎卦之奇，以填离卦之偶，二三如六，循环流转，离复为乾，内卦已具，是已返还至十六时，冬末化精之候矣。一斤十六两，两个八也。《敲爻歌》日“八八青 龙总一斤”是也，而非“二八相交在壬丙”之二八也。虽明药物，不知斤两，毫发有差，大丹不结。必更调停火候，取法于天地阴阳之运 行，配合抽添，工完行足，脱胎神化，方为了当之候也。③ 金华是所得之药，即真铅。流珠，乾（疑为离）中爻之阴精。流珠是取水银的形态而名。水银，也称为汞，为容易流动的银白色液态金属。因人的心思变动不居，无有常态，与水银容易流动的特性相合，所以常以水银比喻人的心思。在丹经中，水银常称为“汞”，人的心思常称为“神"。 张煦又引用《参同契》之语，可以看出这里的流珠，是指“真汞”，亦即后天之先神。“太阳流珠，常欲去人，卒得金华，转而相因”，后天之先天神与后天识神为消长关系，人心变动无常， ① 采取时机见后文“二八”处的论述。 ②《再注》上卷，第25页。 ③同上书，第25—26页。 ·201 识神作主，先天神（太阳流珠）常常离人而去（逐渐消失）。要想留住先天神，需得金华（真铅，即前述所得之药）制之，真汞、真铅转而相因相凝。所以，配合之物便是“真汞”（后天之先天神），也即上节所讲的“以意防守”。 张煦在前面都是重点在讲“真铅”，到这里才有了 “真汞”的参与，初看好像真铅比真汞重要，实际上，真铅、真汞皆是修丹的药物，都很重要，真汞又比真铅更为重要。张煦云：“丹法求铅，原为制汞。修行在汞而不在铅。”①又 云：“盖金丹修持，抽铅添汞，内外相接，龙铅虎汞，升降飞走，以结圣胎，是以通灵入圣，惟水火熏蒸，温养涵濡，真铅坯（胚）胎之祖，无所复用。”②张氏是从修行阶段上讲真汞比真铅更为重要。这也符合“先命后性”的修行路径，张煦云：“……示人先命后性也，性命两宗修行并重。大易《河图》虚 心，为丹法性工（功）之准；《洛书》实腹，为丹法命工（功）之规，性工法身之上事，命工色身上事，两者为人生之本，修此两者，为仙圣之源。”③ 关于斤两，张煦云：“《敲爻歌》日'八八青龙总一斤'是也，而非'二八 相交在壬丙'之二八也。”《敲爻歌》原文为：“七七白虎双双养，八八青龙总 一斤。”④张煦在注释“二八谁家蛇女，九三何处郎君” 一句时，有更为详细的 论述： 二八十六；一勉（斤）之数，八八青龙也，汞也。九三，三九二 十七，十四之数，七七白虎也，铅也。故自称木液与金精也。⑤ 从论述来看，张氏征引《敲爻歌》“八八青龙总一斤” 一句实为代表“七七白虎双双养，八八青龙总一斤”两句，意指青龙（木液、真汞）与白虎（金 精、真铅）各占一半，阴阳平衡。《中和集》也持类似观点，其云：“半斤 ①《再注》下卷，第104页。 ②同上书，第105页。 ③同上书，第106页。 ④《吕祖志》，《道藏》第36册，第483页。 ⑤《再注》上卷，第66页。 ·202- 铅，八两汞，非真有斤两，只要二物平匀，故日二八。”① 丹经中还有一种常见的说法，谓二八非计量数，而是比喻采药时刻。张煦也有提及，他在注释“草木阴阳亦两齐，若还缺一不芳菲。先天绿叶阳先倡，次发红花阴后随。常道即斯为日用，真源反此有谁知。报言学道诸君 子，不识阴阳莫乱为” 一句时云： 此章诗明真水之候也，金丹法天象地，配合阴阳。阴阳为德，无物不具。语有日：一物之中一太极。不但乾坤、坎离、铅汞、金木为阴阳，即药物亦有阴阳之别，先后之分。试观草木，秉二案而生，其体具有阴阳。若缺其一，则孤阴寡阳不芳菲矣。先开绿叶，阳倡于先。 次发红花，阴随于后。世间日用常行之道如是也。而真源之水，则与此相反。先发红花，阴倡于先，花落宝生，阳随于后。经日：前弦金八两，后弦水半斤。先天为金，后天为水也。三丰真人日：先天药能超脱，后天药延命壳。又有日：这元机，世罕知，须共神仙仔细推。 语日：宁与人千金，不与人以六甲阴。不知此理而强为，是皆乱作狂 为矣。② 水即铅，真水即真铅。真水之候，即采取真铅的具体时机。前文所讲“一 阳来复”之时是大宇宙的时间，“癸之将生”是自身小宇宙的时间，这里的“二 八”即癸之将生的具体时机。张煦云：“前弦金八两，后弦水半斤。先天为金，后天为水也。”按丹法理论，金水共为一斤，旧度量衡制度一斤为十六 两，半斤为八两。二八非计量数，乃暗喻时刻。即在精气已生之候，有气无质之时为金半斤，是先天的；在质生之时，为水半斤，是后天的。采取之候，即在先天将化、后天未现之间隙用之，所以二八之意，即有质无质之间，贵在火候知时③。 ①（元）李道纯：《中和集》，《道藏》第4册，第501页。 ②《再注》上卷，第40—42页。 ③参见闵智亭、李养正主编：《中国道教大辞典》，台中：台湾东久企业（出版）有限公司1999年 版，第8页。 ·203- 另外，张煦专门指出非为“二八相交在壬丙”的“二八”，这里的二八更为复杂。张煦在注释“月才天际半轮明，早有龙吟虎啸声。便好用心修二八，一 时辰内管丹成”时有详细论述，其云： 此章诗，明艮兑二八之旨也。月为天地盈虚之消息，丹法取象为准绳。篇中歌咏屡见叠出。月有庚甲，为初生盈满之则。上下两弦，为阴阳各半之规。东西二位，具有玄机，必得师傅口诀，始能洞彻无讹。则金逢望远之月，八月十五玩蟾辉之月，坎配蟾宫之月，金乌搦兔儿之月，蟾乌遇朔之月，蟾光照西川之月，云霞日月之月，华池饮罢月，澄辉之月，兔鸡之月之月，日月三旬一遇逢之月，十月霜飞之月，与本章天际半轮之月。上下二弦，如前弦之后，后弦前之 （疑为之前），二弦与本章二八之二弦。本章之二八，与八八青龙之二 八，药重一斤须二八之二八，鲜不迷离淆乱者。愚再注是篇，逐一细解，务使朗然分别。期于正道昌明，俾来者不致怅于歧路。盖月虽阴体，自合璧以后，孕受阳冬，至初八日己及半轮，是阴体之中己具阳炁之半。如卦象之六爻，内三爻为内卦，外三爻为外卦。半轮明月，如卦之内三爻已成三阳，大丹已得其半，故日，月终天际半轮明，是以月喻丹也。天际为乾阳位也。《敲爻歌》日“火足数，药方成，便有龙吟虎啸声。三铅只得一铅就，金果仙芽未现形”，正此谓也。修丹至此，便好再安炉鼎，以修二八，会合丙壬，交媾龙虎，火足工周，铅龙上升，汞虎下降，龙吟虎啸，风狂浪涌，外则持盈捧满，内则走圣飞灵，中宫黄庭片晌之间，金丹自成矣。《参同契》日： 上弦兑数八，下弦艮亦八，两弦合其精，乾体乃成，如月之两半合为 一轮也。昔人有句日：丹光出林作明月，玉气上天为白云。炉火外丹成就，其光上浮亦作明月之象，丹之于月，非但金丹此拟法象也。① 张煦在书中云：“金丹，合艮兑二弦之疾以成。”②这里又云：“此章诗，明 ①《再注》下卷，第119—123页。 ②《再注》上卷，第58页。 ·204- 艮兑二八之旨也。”①张煦采用了《敲爻歌》的说法，其云：“火候足，药方成，便有龙吟虎啸声。三铅只得一铅就，金果仙芽未现形。再安炉，重立 鼎，跨虎乘龙离凡境。日精才现月华凝，二八相交在壬丙。龙汞结，虎铅成，咫尺蓬莱只一程。乾铅坤汞金丹祖，龙铅虎汞最通灵。”②刘一明《敲爻歌直解》云：“还丹成就，即是金丹之事。金丹作用，又与还丹作用不同，必须重安炉鼎，再置钳锤，将还丹炼就一个永久不坏之物，方为极功，故日'再安 炉，重立鼎，跨虎乘龙离凡境’……’壬'即元精真一之水，'丙'即元神温和之火，灵根得元精、元神水火烹煎，自然刚而不至于太过，柔而不至于不 及。”③张煦对药物的变化过程，有一宏观描述：“黄芽，药之初生也。铅汞相生，坎离交合，火符数足，大药乃萌，黄芽斯长，继以壬丙交，龙虎媾，以生金丹，而结圣胎。”④ 综合来看，张煦认为在修丹过程中有两个“二八”。第一个是在采药之 时，二八是指两个八，指铅汞（阴阳）要均衡。第二个是在“大药乃萌，黄芽斯长”后，继以壬丙交（即“以修二八，会合丙壬”， “二八相交在壬 丙”）,壬指壬水（元精真一之水），亦即真铅；丙指丙火（元神温和之 火），亦即真汞。前者指阴阳平衡，后者指真汞与真铅，义虽并通，但实指 不同。 ① 这种说法源于《参同契》，其云：“上弦兑数八，下弦艮亦八，两弦合其精，乾坤体乃成。二八应一 斤，易道正不倾。”见（唐）彭晓：《周易参同契分章通真义》，《道藏》第20册，第140页。上弦月即初八时 的月相，为半月之相（偃月之状），于卦为兑，于药为真铅。下弦月即二十三的月相，十五为满月，距十五为 八，下弦月亦为半月之相（悬胎之象），于卦为艮，于药为真汞。《参同契》大约成于汉代，其时半斤为八 两，一斤为十六两，上弦为半斤，下弦为八两，两者合为一斤，正合“药重一斤须二八”之语。张伯端亦以 身心分上下弦，其《金丹四百字·序》云：“以身心分上下两弦见（宋）张伯瑞：《金丹四百字》，《道藏》 第24册，第161页。如此，则身为命，为真铅，为上弦；心为性，为真汞，为下弦。 ②《吕祖志》，《道藏》第36册，第483—484页。 ③（清）刘一明：《道书十二种·〈敲爻歌〉直解》，《藏外道书》第8册，成都：巴蜀书社1994年 版，第425—426页。 ④《再注》上卷，第21页。 ·205- 张煦在注释“黄芽白雪不难寻，识者须凭德行深。四象五行全借土，三元八卦岂离壬。炼成灵质人难测，消尽阴魔鬼莫侵。欲向人间留秘诀，未逢一个是知音” 一诗时云： 黄芽，药之初生；坎离交，内药成；大药初生之象也。白雪，丹之已成；铅汞合，大药就；内丹已成之景也。黄芽白雪，不难寻见，惟秉性温良，积德累仁之土，始能遭遇真师，获明正法。金丹大道，取坎填离，先天离坎，居东西，后天离坎，居南北。东西南北，四象也。一四合成五，为成土。二三合成五，为己土。始也，生戊死己；继也，流成就己。只因木、火、水、金，各怀真土。遥能和合四象，攒簇五行。丹经日：皆秉中宫土德戊己之功。故日：全借土 也。三元，上中下也。八卦，乾、坤、坎、离、震、兑、艮、巽也。丹 道运用，周天火符，会合八卦，肇始立基。周流斡旋，惟此天一之壬 水。壬，即水中银也。故日：岂离壬也。得丹以后，血化为膏，精化为很，家化为神，隐虚变化，凡躯成为灵质。贸贸世人，乌得而测之 哉。经日：纯阳无阴者，仙也。净阴无阳者，鬼也。阴阳各半者，人 也。人可以为仙，可以为鬼。得丹则阴尽阳纯。魔鬼焉得而侵之哉。 仙师志切度人，而道器难逢，知音罕见，载咏是篇，以贻后世。《道 藏》丹经，无有出其右者。天中杲日，织细悉明，今日读之，如瞻慈 笔也。① 张煦将修丹之事粗分为两个阶段：坎离交，内药成；铅汞合，大药就。书中其他地方，亦有相似论述，如其云：“修土内药成就，外药和谐，乘龙跨虎，虎啸龙吟，二八相交，内外相接，以结金丹。”②又云：“修土调和铅汞，以 ①《再注》上卷，第37-39页。 ②同上书，第17页。 ·206- 成金丹。”①笔者分而论之。 其一，坎离交，内药成。 张煦在注释“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内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 一句时，对内药之生成有详细论述，其云： 偃月炉，先天法器。玉蕊生，一阳初动也。乾为金，为玉，即真铅之始生。朱砂鼎，木火烹炼之具。流珠，制于水银；木液凝而不飞，得真铅为之配合；运用火符消息，调和自尔刀圭变化，以长黄芽。 药苗新茁，待火符数足，内药始成也。② 张煦此处是对上述几个小节的概括。木液，即真汞；真汞与真铅配合，运用火符消息，调和刀圭变化，以长黄芽，等到火符数足，内药便成了。而具体真汞与真铅如何配合呢？张煦云：“黄芽，药之初生；坎离交，内药成；大药初生之象也。”③关键词是“坎离交”，张煦在书中其他部分也数次提及，如在注释 “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 一处时亦云：“黄芽，药之初生也。铅汞相生，坎离交合，火符数足，大药乃萌，黄芽斯长，继以壬丙交，龙虎媾，以 生金丹，而结圣胎。”④ 关于“坎离交”，张煦云：“金丹大道，取坎填离，先天离坎，居东西，后天离坎，居南北，东西南北，四象也。一四合成五，为戊土；二三合成五，为己土。始也，生戊死己；继也，流戊就己。只因木、火、水、金，各怀真土。 遥能和合四象，攒簇五行。”第一句都好理解，先天八卦，坎离居东西；后天八卦，坎离居南北。理解的难点在第二、三句，特别是其中“一四”“二三”等数字从何而来。张煦在注释“离坎若还无戊己，虽含四象不成丹。只缘彼此怀真土，遂使金丹有返还” 一句时，有详细论述： ①《再注》下卷，第99页。 ②《再注》下卷，第96—97页。 ③《再注》上卷，第37页。 ④ 同上书，第21页。 -207- 坎离，后天居南北，先天居东西，是含四象也。坎中阳为水 金，天一生水，地四生金，一四合成五，而生戊土。故《参同契》日： 坎戊月精。离中阴为木火，地二生火，天三生木，二三合成五，而生己土。故《参同契》日：离己日光。只缘坎离彼此各怀真土，土德周流四象，性情同类，遂使金丹有七返九还之妙，篇中比之婚姻之媒娉，以其联络阴阳，和合坎离也。语有日：中央无空位，以四象为位。 《入药镜》日：穷成己。《参同（契）》日：二物一家都归戊己。中官黄帝（庭），为万物母，故日黄婆。① 天一生水，地四生金；地二生火，天三生木。一四合成五，二三合成五。 综合来看，所谓坎离交，本质上是将坎中阳与离中阴在真土的作用下行七返九还之功，功成则内药成。 其二，铅汞合，大药就。 张煦在注释“虎跃龙腾风浪粗，中央正位产玄珠。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胞中岂有殊。南北宗源翻卦象，晨昏火候合天枢。须知大隐居尘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一诗时云： 虎，兑金也；龙，震木也。修土内药成就，外药和谐，乘龙跨虎，虎啸龙吟，二八相交，内外相接，以结金丹。当飞灵走圣混合乾坤、虎跃龙腾之际，外则持盈执玉，惟恐弗胜，如将有失；内则中宫神室产育玄珠。中央正位，《周易》“黄中通理，正位居体”也。歌有 日：山头虎啸风生处，海底龙吟浪起时。虎啸龙吟交战罢。风恬浪静产婴儿。玄珠，金丹也。② 从张煦所述可以看出，所谓“铅汞合”其实就是“二八相交”，亦即是 “壬丙交合”。前文简单说明了壬丙所指，壬指壬水，即真铅；丙指丙火，即真汞。张煦在书中对“二八相交”之具体所指总是闪烁其词，盖为其丹法的隐秘之处。 ①《再注》下卷，第113—115页。 ②《再注》上卷，第15-18页。 ·208- 宋代萧廷芝云：“莫问九三二八，无过阴偶阳奇。大都离坎结夫妻。要识屯蒙既未。若遇一阳起复，便堪进火无迟。只因差失在毫厘。野战更宜仔细。”① 李道纯《中和集》云：“火符容易药非遥，造化全同大海潮。药物只于无里采，火丹全在定中烧。九三辐犊诸缘息，二八相交五气朝。阴尽阳纯功就也，真人出见谒神霄。”②可见，自宋元以来，丹家就开始论述“二八相交”，但皆未具体说明其实质是什么。 仅以字面含义去理解，“二八相交”就是真铅真汞交合，那与“坎离交，内药成”就没有区别了。显然不是这样，张煦在论述“斤两”时，专门指出有两 个“二八”，实际上已经暗示了 “坎离交”与“铅汞交”的区别。 张煦虽然未在书中直接指明，但暗示之处颇多。综合来看，“铅汞交”的 “铅汞”与前面“坎离交”的“铅汞”并非一物。当修内药之时，取铅以制汞，铅（金华、坎中阳、真铅）汞（流珠、离中阴、真汞）相投，火符数 足，七返九还，结成内药。七返者，返真汞之本性；九还者，还真铅之本性。 坎离交，内药成。所成之内药，亦称为“真铅”（铅），也称还丹，用“壬”代 表。张煦云：“黄芽，药之初生也。铅汞相生，坎离交合，火符数足，大药乃 萌，黄芽斯长，继以壬丙交，龙虎媾，以生金丹，而结圣胎。”③丙，即所返的真汞之本性。“继以壬丙交”，明确指出非为炼内药之时的“坎离交”。明白了这两段工夫，再去理解张煦的“坎离交” “铅汞交”以及其他相关论述则会更明白。 至于张煦提到的“内外相接” “内外和谐”等，实则便是两段工夫所属的两层内外。“坎离交”之时，汞为一己所有，不需采取，为内药；铅则需要等一阳来复之时，二八平平之机采取，为外药。铅汞相投，送归中宫黄庭，火符数足，七返九还之后，“内药”成就，进人下一阶段。“铅汞交”之时，上阶段所炼制“内药”（真铅）为原料，进行抽添进退，有爻符勋两，年月日时，按张煦 “火候内外两炉”的分法，为武火，称为外药。此“真铅”（外药）与己身真一 ①（宋）萧廷芝：《修真十书·金丹大成集》，《道藏》第4册，第648页。 ②（元）李道纯：《中和集》，《道藏》第4册，第513页。 ③《再注》上卷，第21页。 .209. 之汞同炼。真汞为火，即后天之先天神，为文火，此火十二时中，如龙养珠，如鸡覆卵，赫赫常红，无有间断，所谓守一不离，称为内药。学者要明白这两层内外药，才能有所得。 《悟真篇再注》中的象征体系、基本原理、药物、次第等与前人基本一致，其主要贡献是把药物与火候论述得更为具体，将许多修炼上的细微末节分条梳理了出来。张煦认为金丹为药物所凝结，药物又可分为内药和外药，他进一步指出产药有其方位，生药有其时间，生药时上下有验证的景象，生药后有地方安置，安置好后又需要有物配合，药物与配合之物的斤两还必须是确定的。 丹经向来隐晦，张氏如此清晰指出药物及其相关环节的关键法诀，实属罕见，他本人也说“不经师指，此事难知”。火候历来被丹家视为秘中之秘，向来有“圣人传药不传火”之说。张煦称火候法度细密，活泼圆通，有定无定，无定有定，必须靠亲身经历，方能有得。内丹修炼过程中，不同阶段要用与之相 应的火候，这就需要先有明师指导；而这些不同阶段火候法度的掌握，又必须依靠修行者在实际炼功中去领悟与体验，所以丹经中对火候的论述多是点到即止。张煦对火候的论述较多，也更为细致。 ■210- ①《再注》上卷，第23页。 ②同上书，第57—59页。 ♦ 19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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