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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春天】落花,流水,雨下,落笔于春天

 灯下悦读 2024-03-27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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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我常常问自己,古诗里的春天到底是什么样子?

尽管雪压庭春,但已是香浮花月。

春天在浣花溪旁的杜甫的草堂里,是“舍南舍北皆春水”的波涛

春天是风姿清逸年仅二十二的姜夔怅惘二十四桥边的芍药。

春天是王维踏青时的“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

春天是宋祁在东城看到的红杏落花。

春天是李煜回不去的旧都春水,也是志南在雨中走过的桥东。

不管你是否还沉醉在冬日的阴霾。当春风乍起,当御风行之。

一 、赏春花

《玉楼春》

宋代·宋祁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如王家卫电影里长长的镜头,宋祁在春色阑珊中,渐渐感受着风光无限的诗意。船桨荡起湖中一圈圈波光粼粼的纹,细微处就像层层的纱布。清晨的薄雾透着丝丝冷意,笼罩着翠绿的杨柳,三四月份,红杏争先恐后冒出了头,将春日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生命的源头是一股热烈的,奔放的撒欢,不辜负春日的一分一秒。红杏的颜色也许在你路过并未值得停留片刻,但就是这渺小的颜色,让春日的气息带给人生命的波澜壮阔。也许这小小植物的绽放激发了诗人的诗心,映射这天地节气的规律。

生命的磅礴就在那小小的角落,等待诗人寻寻觅觅,一花一草的这一“闹”让我们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与随境转念意义的厚重。

怎叹息浮生若梦,苦多乐少,怎肯为吝惜千金而轻视欢笑?让我为你举起酒杯奉劝这快要落山的斜阳,请留下来把晚花照耀。上阙的景如此潋滟如此动人,但人的心一旦联想到自我,联想到人生,便多了几分苦涩,那短暂一生让人为了声色犬马,为了生计如此忙碌,金钱与快乐与青春总是充满了冲突,最好的年华我们本应“闹”里纵情欢歌,享受自然赋予的春色,而最终我们酒过三巡,微醺中只希望夕阳可以走得慢些,留在花间再久一点。温暖又悲怆。

从薄雾笼罩的清晨,到力劝夕阳的黄昏,也许就是我们的一生,愿我们不止为千金裘,更要纵情那花间的晚照,现实与美景一个也不落下。觥筹交错不只为了明日的是与非也为这来之不易的春色。迎春时杨柳依依带着春天一般的诚恳,探春时不再对每一朵红杏不闻不问。不再辜负那个带着薄雾的清晨。终有一天,你学会了惜春,懂得了湖泊有湖泊的神韵,还有劝也劝不来的日落黄昏,你我恋恋不舍世俗的风尘,也放不下自然那深沉的一吻。

二、愁春水

《虞美人》

五代·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群雄割据的五代十国,南塘皇室诞生了六皇子李煜。天资聪颖,自幼精通乐理,诗词,歌赋。对权势争夺毫无兴趣,他只想安分地做一个闲散王爷,随后娶了南塘社稷元老周宗之女周娥皇。诗词音律,琴棋书画,两人相伴相依,琴瑟和鸣,周娥皇不仅是情窦初开到白发携手的发妻,更是人间难得的红颜知己,一切都算天作之合。

身为皇子,走进婚姻后无可奈何地卷入了残酷的政治斗争。奈何命运弄人,在这场权利的旋涡斗争中,皇子相继离去,只剩下他这个只想沉溺于爱情地久天长的李煜。在无奈之下,无意权贵的诗人扛起了重若千钧的社稷,继承王位。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了新的转动。心心念念的皇后在皇子离去后也不幸病逝,给了李煜重重一击,羸弱不堪的朝都,远去的爱人,一切似乎都变了。最终宋朝踏遍了金陵,他被困在汴京城。此诗就在软禁后所作。

在李煜的这首诗里尽显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美感。春天是他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再也回不去的朝堂,春天美的那样生动,而身为阶下囚的他却希望这一切马上消散,因为春花秋月里有他作为帝王的那些得意人生。

声色犬马到一身孤影落彷徨。被囚禁的南唐后主用悲伤写下人生最后的一首绝唱。繁华三千终归零,人世安得假作真。天上与地下,朝堂与阶下人间的落差之大体都生动的展现在这首绝唱里,于是乎想起了缪塞的那句“最美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

开封府的春风从东面吹来,明月清辉里他一遍遍响起南塘往事,响起一遍便折磨自己一回。雕花的栏杆,玉石做的台阶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昔日无限江山已经不再是南塘的河山。

那红颜知己,死的死,伤的伤,在战乱的洗礼中许多已经不知所踪。胭脂泪,相留醉,李煜恨自己不能保全我的红颜知己,我的南塘。

春水自西向东绵绵不绝,这正是李煜的愁绪万千。李后主,于江山社稷,风雨飘摇间肩负重任,减免税赋,造福民生。死后万人齐悲,哀悼故主。于诗词造诣,他开创了宋词婉约派的词风。名垂千古。但无奈地是他一生都在被动地背负命运的“宠溺”。

春天啊,万人瞩目的那个春天,是李煜的绝唱,是他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自然是永恒的而人生是无常,一种巨大而尖锐的反差感让万众瞩目的春天赋予了浪漫且深刻的悲剧色彩。春水最终带走了他一生的愁苦。美景与悲情,往昔与古今,就让这形象而生动的春水去表达,去宣泄愁恨的汹涌与浩荡。

在不同诗人的眼里,关于春天,诗也许是常人不识的陌生,也许是心灵的重建,现实是彩色的,而历史是黑白的,诗人是用语言重新搭建一个与眼前的现实并不完全相同的世界。甚至有的时候,诗是对我们熟知的现实的背叛。

三、遇春雨

《绝句》

宋代·志南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夏雨滂沱,秋雨萧瑟,冬雨凛冽,似乎只有春雨让人备受鼓舞与欣喜。春雨润如酥,绵密而亲切,古木清幽,小船停泊靠岸,依偎在树旁。风从东方来,志南和尚从这场雨中走过,撑着拐杖过了小桥恣意欣赏这静幽幽的春色。

杏花开了,偶逢春雨淅淅沥沥,似乎想要打湿他的衣服,嫩绿的柳条随风飘舞,似乎映衬着并不寒冷的微风。半烟半雨江桥畔,在唯美质朴伴有古木森萧,客船靠岸,人过桥畔的春雨画面里,我们如文似见了志南的心境,虽已到了拄拐杖的年纪,但心境轻快,心情希冀,人与春雨恰逢其时的相见,偶得一翻欣喜与畅快。古往今来共一时,纵使百年多病,纵使春雨欲湿衣,总有清风伴。

志南的春天终于回归了自然的样子,没有联想到从前的日子感叹时间的荏苒,也没有与自己人生做了联想引发无尽的彷徨,只是人与景色的和谐,平静的相处,体味自然之雨的馈赠。有一天当我们老去,是否我们也能放下岁月不待人的哀怨,驾一叶扁舟而行,柱上“志南”的拐杖,也和春天的小雨来一场不期而遇。即使着雨湿衣,你还是会一笑而过。

《曲江对雨》

唐代·杜甫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

林花著雨胭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龙武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谩焚香。

何时诏此金钱会,暂醉佳人锦瑟旁。

历史的记忆里,杜甫总是伤春悲秋,感叹民生之多艰。就连这美丽的春雨,在他的眼里也是时代下的映照,成了历史的附庸之景。

有的时候我好怨他,为什么就不能洒脱一点,单纯一些,被世俗时代缠住了双足的杜甫,总是不断地勾画时代的蹉跎,唱响凛冽的悲歌。但有一天终于明白,总有些人是那煮茗需要的薪火,历史的寒夜里照明的悲歌,让你了解时代的沧桑巨变,物是人非的过往其实是提点今日的我们珍惜好时节,不要错过那来之不易的春色。

春雨来前云先到,春云低垂倦,笼罩芙蓉苑的墙上,苍茫暮色下,江亭静静的矗立衬托春景的寂静。林中的花朵附着雨珠颜色更浓,水荇挥舞着翠带,牵引着阵阵微风。

龙武禁军簇拥龙辇盛大出行的景象不再,如今已被深藏,殿门深锁,无人焚香庆祝。当年玄宗皇帝,曾率领龙武禁军,自夹城趋芙蓉园,笳鼓齐鸣,车声雷动,旌麾蔽日。何时能回到从前,一个君臣同欢、歌舞升平的宴饮嬉游的盛景呢?即便短暂,也让我重拾沉醉于锦瑟丽音的好时光。

春雨涟涟,斜晖脉脉,江亭寂寂,暮霭沉沉,芳草萋萋。虽是春景,生意盎然,却了无人迹,一派荒凉落寞。水中的水荇飘动如风,城中的龙撵早已尘封。动静结合的时代与自然,更显得此刻的冷清郁闷,春雨原来不只是春雨,更是杜甫眼中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春雨迷蒙,飞红万点,本令人流连忘返,但生出万分惆怅与凄苦之情的杜甫,恰如落红离枝,在春雨中凌乱。安史之变后,杜甫不得新君恩宠,也就愈念当日如春雨般的佳境了。

盛唐难在,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潸然掉泪的杜甫与移情于景的春雨充满了孤独萧索与回忆的琳琅。

纵有忠君忧国之心,也有颓然自放之念。明知覆水难收,却渴盼恩泽重沐,一展抱负,这不能不令人伤感。

无论是春风,春水还是春雨,春意在诗歌的意向中的画面里抵达。诗歌的字里行间,收纳了古人的期盼与过往,捎给我们次曾相识的过往。欢喜愉悦也好,寂寞伤感也罢。春日的种种,春风拂面也好,春意阑珊也罢,释然,放下,愿你我澄澈了整个春天。

作者: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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