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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宽恕星期日” 今天是“宽恕星期日”。以前，在这一天，人们按照古老的习俗，互相请求对方原谅相互间与人的荣誉和尊严相悖的罪孽。这已是在罗斯还存在良心时的事了；那时甚至不开化的、县里的俄国民众也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感到一种对社会公正的追求，尽管他们对社会公正的理解可能很狭隘，但他们毕竟是有理解的。 在如今可怕的日子里，良心已经死亡。大家还都记得，当年全体俄国的知识分子不管怪诞的党派区别，都对贝利斯不讲良心的审判、对卑鄙地枪杀连纳工厂的工人、对蹂躏犹太人的罪行和所谓全体犹太人无一例外地背叛了俄国的污蔑表示了愤怒。因审判波洛甫涅夫、拉利奇金等杀害约洛斯、格尔牟施泰因的凶手而引起的良心激愤也是令人难以忘怀的。 但是现在申加辽夫、科科什金这些无辜而正派的人被杀死了，可我们的当局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良心将杀人凶手交给法庭审判。 枪杀毫无过错的六名大学生，这件卑鄙的事在被摧毁的文化人圈子中也没有引起良心的波动。 塞瓦斯托波尔和叶夫帕托利亚在儿十分几十名地杀死“资产阶级分子”，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于问“社会”革命的制造者：他们是不是大规模屠杀的精神鼓舞者? 良心死了。正义感被引到了瓜分物质利益的事情上去了，而这种“瓜分”的意义在—位穷人把杉木拌子包上一层薄薄的烤面糊当做面包卖给另一名穷人的地方特别解易理解。半饥饿状态的穷人互相欺骗和抢掠，在今天到处都是这种事。工人阶级的暗藏敌人到时候就会把这一切，把造成一切污秽、流血、卑鄙和庸俗的罪过恰恰推到工人阶级身上，推到无力战胜变得野蛮了的群众的道德崩溃的知识分子头上。哪里的政治太多，哪里就没有文化的位置，而如果政治渗透了对群众的恐惧和对群众的献媚——就像苏维埃政权的政治具有的主要缺点一样——那么谈论良心、正义、对人的尊敬及其他的一切就完全是毫无益处的，因为政治上的厚颜无耻把这一切都叫做“感伤主义”，但是没有这一切却是无法生活的。
反面的现象 反面的现象总是比那些人们用来体现自己的美好感情、自己的崇高理想的事实多得多一一这是一条既明显，又可悲的真理。我们愈是觉得我们对自由、正义、美的胜利的追求是可能实现的，挡在通向人道美的胜利道路上的一切牲畜性卑劣的东西在我们面前就显得俞加可恶。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污物和破烂总是更加显眼，不过也常常会有这样的情况：我们过分紧张地把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与对更好的事物的渴望不可调和地敌对的事物上，以致看不到阳光，而且好像也感觉不到太阳那使人生气勃勃的力量。 关于罗斯处于死亡的边缘一事，还在三年前我们就已经开始怀着忧郁、恐惧和愤怒呼喊了，但是还在这以前很久的时候，我们就耳语地、小声地、用被君主制的检查制度的酷刑歪曲了的语言谈论过祖国的不可避免的死亡。三年来，我们不停地经受着大毁灭，关于俄国死亡的呼声越来越响亮，俄国国家生存的外部条件对它来说变得越来越严峻，它的内部的垮台似乎也越来越显而易见，看起来，俄国早就该陷入政治死亡的深渊之中了。但是，今天它仍然没有坍塌，即使明天它也不会死亡，如果我们不想它死亡的话。只是应当记住，一切可恶的东西也像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是我们自己造成的，应当在我们自己的心间点燃起我们仍然还不熟悉的个人为国家命运负责的意识。 我们现在生活得糟糕而耻辱，说这些已是多余的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们早就这样生活了，不过在君主制时期我们生活得要更加糟糕，更加耻辱!那时，我们心里感觉不到自由的活跃的创造力，但却憧憬着自由，现在全体人民终于感觉到这种力量了。人民在利己地、牲畜般地、愚蠢而丑陋地享受着自由，情况就是如此，但是应当理解和珍视这一意义重大的事实了：在残酷的奴役中培养的人民从沉重的、毁坏人的锁链中解放出来了。我们从内心里还没有消除奴隶制的遗产，还不相信我们自由了，还不善于适当地享受自由的礼物，因为这一切，主要是因为缺乏自信，我们才如此可恶地粗野，病态地残酷，才如此可笑和愚蠢地互相害怕和互相恫吓。 但是毕竟整个罗斯，直至它的最底层，直至它的野蛮人中最坏的一个，不仅从外部来说已经自由了，而且从内里来说也已经动摇了，从它的根基上及根基的根基(亚细亚的僵化、东方的消极主义)上动摇了。 俄国人民因痛苦和磨难而野兽般地嚎叫、奔突，这些痛苦和磨难不能不改变他们的心理习惯、偏见、成见和精神本质。他们很快应当明白，不管外部的敌人多么强大、贪婪，对于俄国人民来说最可怕的内部敌人是他自己，他对自己和他人、对祖国、对理智和知识持轻视的态度，因为他没有学过珍惜和尊重人，他感觉不到他有祖国，他不了解也不重视理智和知识的力量，反倒认为那是老爷们的对农夫有害的古怪想法。 以前他们依靠古老的亚细亚式的狡膘生活，从不考虑明天，信奉的是一句愚蠢的谚语：“得过且过，上帝保佑!”现在外部的敌人告诉他们，困兽的狡猾在有组织的理智而冷静的铁的力量面前是微不足道的。现在他们应当把六个月的冬天用于思索和劳动，而不是用于朦胧的、半饥半饱的游荡。他们不得不懂得，他们的家乡并不仅仅局限于省、县的界线之内，而是充满了取之不竭的财富的国家之内，国家的财富能够用神话般的礼物为褒奖他们诚实而聪明的劳动。他们将懂得： 懒惰是身体的愚蠢， 愚蠢是头脑的懒惰。 为了使头脑和身体变得健康，他们将想到学习。 革命是一种痉挛，在这种痉挛之后接下去应是朝着革命行动提出的目标的缓慢的、有步骤的运动。法国大革命震动和折磨了法国人民达十年之久，在这个国家的全体人民感觉到整个法兰西是自己的祖国之后，他们十分英勇地捍卫了它的自由，抗击了欧洲的一切反动力量。意大利人民在40年间完成了十次革命，才建立了统一的意大利。 哪里的人民没有自觉地参与创造自己的历史，哪里的人民就不会感觉到有祖国，也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对祖国灾难所负的责任。现在俄国人民全都参加创造自己的历史，这是极为重要的事件，所以应当由此出发去评价今天使我们痛苦和使我们喜悦的一切坏事和好事。 人民确实半饥半饱，受尽折磨；人民确实在犯着许多罪行，而且不仅在艺术方面可以把他们叫做“瓷器店里的河马”。这是一支笨拙的、未经理智组织的力量，是一支巨大的、具有潜在天才的、真正能够进行全面发展的力量。那些极端疯狂和毫无顾忌地否定、中伤革命的民主派的人竭力想从他们手中夺回政权，哪怕暂时地也好，奴役他们，使之为特权阶级的狭隘利己主义服务，他们忘记了一条普通的、对他们最不利的真理：“自由而理智地劳动的人们数量越多，劳动的质量就越高，创造社会存在的新的更高形式的过程完成得就越快。如果我们能够迫使所说的一个国家的所有头脑起劲地工作，那我们就将创造一个充满奇迹的国家!” 我们还不习惯于用心灵和头脑的全部力量生活，就已经因革命而疲惫了，这种疲倦来得太早，对我们大家都是可怕的。我个人不相信这种致命的疲惫，而且我认为，这种疲惫将会消失，如果国内将响起激昂的、具有起死回生的力量的声音的话——这声音应当响起来的。 在西线的一次战斗中，一名法国上尉带领一连人进攻敌人的阵地。他绝望地看到，他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他们是被铅弹打倒的，但更准确地说是被恐惧、被对自己力量的不信任、被他们认为任务不可能完成的绝望心情打倒的。于是，上尉作为一位法国人，一位用英勇的历史培养起来的人，高呼道： “死人们，站起来吧!” 被恐惧打倒的人们又复活了，而敌人也就被战胜了。 我强烈地相信，在不远的未来的一天，有一个非常爱我们、于理解一切、宽恕一切的人，将会高呼： “死人们，站起来吧!” 于是是我们将一跃而起，而我们的敌人也就将被战胜。 我相信。 [翻译:朱希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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