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笔||刘姥姥

冬歌文苑 2024-03-29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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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

文学巨著《红楼梦》是一本大书，里面蕴含着为人处事的诸多道理，值得每个人闲暇之余仔细阅读，受用无穷。

书里人物众多，值得深刻解读，除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贾探春等公子姐妹光彩夺目，深入人心外，还有一个特别好玩的人物：刘姥姥。

刘姥姥文化不高，处于社会底层，生存艰难，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散发出人性的光芒。

刘姥姥与贾府的关系

刘姥姥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寡妇，膝下无子，只能靠两亩薄田度日。女儿女婿婚后有了一对儿女（青儿板儿）无人照看，便接姥姥一起生活，平日里帮忙带外孙（板儿）。

农村百姓生活过的寡淡而拮据，女婿王狗儿无事可干，也不愿干，只想“躺平”，实在无法度日只拿媳妇撒气。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刘姥姥实在不肯在这鸡犬不宁里勉强苟活，决定想想办法，比如出趟远门，找找富贵亲戚借钱。

想来想去，女婿王狗儿家祖上做京官时，曾经与王夫人父亲相识。因都姓王，便连了宗，认作了侄儿，算是毫无血缘的亲戚。

贾家认也可，不认也可。心理素质超级强大的刘姥姥决定试试运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看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

“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便是没银子来，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也不枉我一生”。

万一贾府认呢，多条活路，自然是好的，不认，自身也不影响什么。于是，75岁高龄的老太太，带着不谙世事，5、6岁的板儿动了身。

刘姥姥一共三次进大观园，每次去，感受都不一样，大体可以概括为：卑微——迎合——挽救。

从刘姥姥底层劳动人民的普通视角看去，陈述了豪门贵族对底层民众的不屑一顾；富贵人家鼎盛的辉煌，骄奢淫逸，以及大厦倾倒后的颓废，树倒猢狲散的人心惶惶。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却能时刻感恩，铭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这一最朴素道理，在最关键的时刻，卖房子卖地，倾尽所有，做出最善良的壮举，实在是平凡而又伟大。

刘姥姥一进大观园目的单纯而明确，就是借钱,书上叫打秋风，其实，穷苦人向富贵流油的家族伸手，庞大家族哪里在乎你什么时候能还这三瓜两枣？

关键在于张不张开这老嘴，还有贾家是否顾及当年旧情，非亲非故的。

实际是：刘姥姥第一次并没有完全达到预期（女婿王狗儿在理论上是王夫人的亲戚，论辈份，刘姥姥得把王夫人叫姑太太，但此行没能见到王夫人真容，王夫人让王熙凤酌情打发走刘姥姥），却意外地从“权力中枢”王熙凤处说借也行说讨也行的20两真金白银，又单独给了一吊钱，让这一老一小雇个车回家，已经算是给尽了刘姥姥面子。

在富人眼里只是姑娘们的两身衣裳钱，却在姥姥眼里的救命钱（一顿螃蟹宴要花费24两银子，刘姥姥不由得感慨道：小户人家可以过一年了）。

如果按清朝鼎盛时期1两折合人民币175元的话，等于刘姥姥首次得到3500元的启动资金，（约等于一年的收入）高兴得什么一样，千恩万谢地磕头而去。

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可以说是为了借钱，舍弃尊严，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幸运的是：钱还真借到了，而且不少。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是书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将刘姥姥迎合诸位哥儿姐儿、王熙凤、王夫人、老太太等一众人等表现的淋漓尽致。这里，姥姥知“丑”扮“丑”，引众人开怀大笑，暗自完成“逗”老太太开心这一“任务”。

转眼的第二年夏天，是个丰收年，蔬菜瓜果一应成熟，刘姥姥第一时间想着挑些好的，送给贾府。

二进大观园本身就有知恩图报的意思，尽管大户人家不在意这三瓜两枣，但懂事会做人，要不要是人家（贾府）的事情，送不送是（姥姥的）态度，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要跟贾府搞好长期友好的关系，这是需要的，也是必须的。

刘姥姥本意是瓜果送到，就“撤退”回家，但老祖宗出于对同龄老太太的喜欢，非要留客，带刘姥姥进了园子。在这里，刘姥姥把说话艺术发挥到了极致。

到了潇湘馆，刘姥姥看到书架上满是书，案上放了笔砚，以一个农村老妇朴素的思维，没想太多就说：“这必定是哪位哥儿的书房了。”

贾母一脸骄傲地说，这是我外孙女的屋子。于是刘姥姥又细细打量，笑道：“这哪像个小姐的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智慧的刘姥姥看得出，贾母是非常喜欢林黛玉的，因此随着赞叹一番。

到了薛宝钗的蘅芜苑，屋子过于朴素，贾母一进门就皱了眉，表示不太喜欢这个风格。刘姥姥察言观色，当下什么话也没说。

贾母称黛玉是“我的外孙女”，称探春是“我的三丫头”，对宝钗则称“薛姑娘”。刘姥姥心中明镜似的，贾母与宝钗不太亲近，自然也就不乱说话。

刘姥姥灵气十足，不着痕迹地讨好了贾府众人。贾母对乡下的生活很感兴趣，刘姥姥就专门挑有意思的讲。而且她很通透，她知道她这个乡下人，能让这些深宅大院里的人看个新鲜。

所以，她不介意头上被插满花，还自嘲为“老妖精”；肚里被灌满酒，还说“好福气”；以及其他各种有意无意的丑态，让沉闷的园子里一时充满轻松愉悦的空气。

鸳鸯也进来笑道：“姥姥别恼，我给你老人家赔个不是儿罢。”刘姥姥忙笑道：“姑娘说哪里的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笑儿。我要恼，也就不说了。”

刘姥姥的“笑”说明她不仅善解人意而且态度很真诚。不然，她也不能四两拨千斤地让等级森严的荣国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同时，这里有一个最重要的词——“咱们”。“咱们”是“你我”，甚至不分你我，都是同一个阵营的“同志”，也是刘姥姥不卑不亢的充分体现。

袭人曾经因为与宝玉说“咱们”遭到晴雯的讽刺和挖苦，袭人自己也觉得说错了话，说明在当时森严的等级社会中，奴才与主子是不能称“咱们”。

刘姥姥虽不属于贱籍，却因为出身寒微，需要到荣国府打秋风，她能与王熙凤和鸳鸯称咱们，说明刘姥姥的内心并未因为贫穷而卑微，相反她内心坦荡不卑不亢。

这样的刘姥姥才会让贾母喜欢，如果刘姥姥到了贾府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不敢吃饭，或者谁拿她说几句笑话就会敏感，那么这样的刘姥姥肯定不会得到贾府主子们的喜欢。

刘姥姥之所以敢说“咱们”，说明她心里并未把自己放低身份，她也是除了贾宝玉、晴雯外，第一个有平等意识的人物。在贾府表演的这场搞笑的“节目”，刘姥姥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相反她觉得自己能博得贾母一笑，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刘姥姥是一个聪明人，她看出来了老祖宗见到了自己的开心，所以将自己变成了木偶，可以让人开怀的木偶。

下面这些物件都是刘姥姥取悦老太太、哥们姐们的“活道具”：

筷子

王熙凤给了她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沉甸甸的“只觉不听使”的筷子，让她去夹鸽子蛋。刘姥姥怎么不知道是故意拿她取乐呢，乡下人能不认识鸽子蛋？她知道需要她活跃气氛，就说：“这里的鸡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

牛

在平仄诗词里，她的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茶杯

逛园子累了，自然要歇歇脚喝口茶，在妙玉这里，妙玉刻意地让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杯子，给贾母用的杯子，给其他人用的杯子，都是珍品。给黛玉和宝钗的，上边还有晋朝人的题字，还有苏东坡用过的笔迹，都是稀世珍宝。贾母喝过的那一杯茶，她喝了一口，然后就给刘姥姥喝，妙玉就不要了，让道婆放到外头，准备扔掉了。宝玉就说赏给刘姥姥吧，可以卖个钱，过日子，妙玉说幸亏我自己没用过这杯子，如果我自己用过，我就是砸碎了也不给她。妙玉从内心深处鄙夷刘姥姥。

央求画幅画

贾母倚柱坐下，命刘姥姥也坐在旁边，问她：“这园子好不好？”

其实这话很不好回答“好”好在那？“不好”又不好在那。这需要猜老祖宗说话的意图，很明白，要真实而不加修饰地说“好”，而且要相当具体形象，不能敷衍或糊弄。

刘姥姥念佛说道：“我们乡下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画儿贴。时常闲了，大家都说，怎么得也到画儿上去逛逛。想着那个画儿也不过是假的，哪里有这个真地方呢。谁知我今儿进子这园子里一瞧，竟比那画儿还强十倍。怎么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相当含蓄地向贾母讨张“合影”，同时侧面回答了“好”与“不好”的尖锐问题，顺势拍了马屁）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找回了尊严，至少在钱和物的交换上，挺直了腰杆。

刘姥姥三进大观园

前两次进贾府，刘姥姥这一家得了许多王熙凤的恩惠，时刻感激贾府上下。等到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进贾府时，贾府失势，王熙凤自身难保，将女儿巧姐托付给兄弟王仁（谐音“忘仁”）。

讽刺的是：这亲舅舅吞了妹妹的财产，还将外甥女卖给青楼。是刘姥姥多方打听，卖房子卖地，凑够钱财，赎出巧姐。刘姥姥见证了贾府兴衰荣辱的全过程。

三进大观园，刘姥姥敢进噤若寒蝉的贾府，胆识过人，她用自己所有力量试图挽回颓局，可以说是：人性良善的最大升华。当年的20两救命钱，是她此番前来救人的根源。

前有因，后有果。或许有人说刘姥姥善于迎合，专挑哥儿姐儿喜欢听的，没听过的“故事”杜撰，但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刘姥姥天性善良，本质纯朴，内心坚定，这才是刘姥姥最耀目的闪光点。

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能清晰且冷静地认识自我，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能力到底有多大，或许比临时抱某些势力的大腿不知要强多少倍，所有的事，终归还是靠自己，旁人多半只会锦上添花，鲜有人雪中送炭。

仔细想来，刘姥姥正是我辈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