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苦苣菜

菊科植物种类繁多，叶形也多变，将这些繁多与变诉诸文字想来也困难，但要看懂植物志里的那些文字描述似乎更难，以苦苣菜的叶为例：

基生叶羽状深裂，全形长椭圆形或倒披针形，或大头羽状深裂，全形倒披针形，或基生叶不裂，椭圆形、椭圆状戟形、三角形、或三角状戟形或圆形，全部基生叶基部渐狭成长或短翼柄；中下部茎叶羽状深裂或大头状羽状深裂，全形椭圆形或倒披针形……基部急狭成翼柄，翼狭窄或宽大，向柄基且逐渐加宽，柄基圆耳状抱茎，顶裂片与侧裂片等大或较大或大，宽三角形、戟状宽三角形、卵状心形，侧生裂片1-5对，椭圆形，常下弯，全部裂片顶端急尖或渐尖，下部茎叶或接花序分枝下方的叶与中下部茎叶同型并等样分裂或不分裂而披针形或线状披针形，且顶端长渐尖，下部宽大，基部半抱茎；全部叶或裂片边缘及抱茎小耳边缘有大小不等的急尖锯齿或大锯齿或上部……

--摘自《中国植物志-苦苣菜》

读毕？

是否已满脑浆糊？

我从来都读不完，虽然我一再起头想把它读完。我想把它读完是因为我的草地上站着个菊科的巨人，它在早春时期就已高及我大腿，枝顶是几个头状花序组成的稀疏的复花序，花形不小，舌状花>80朵，是苦苣菜属的特征。

以我的经验及AI指示，它应该是苦苣菜。我还有从前关于它的笔记，但我从前见的苦苣菜茎枝、花序梗及总苞都无腺毛，而这位在这些部位有明显的头状腺毛，像是从苣荬菜那里偷了多毛基因。

于是我反复去啃那些文字，勉强从浆糊中提炼出：“全部茎枝光滑无毛，或上部花序分枝及花序梗被头状具柄的腺毛”以及“全部总苞片……外面无毛或外层或中内层上部沿中脉有少数头状具柄的腺毛”，初步完成了身份验证。

那些因多样性而致的“惑”，倒在浆糊中那些“或”里得到了解答。

无论如何我还是读不完那段文字，我只是记住了苦苣菜的气质——高瘦、尖锐、多裂，像叛逆的青春期男孩。这样的气质看起来很扎嘴，可它却是野菜中的可食用者，是所谓苦菜，种加词oleraceus，就意为“属于厨房的”。

这样的卓尔在草坪上也是不协调的，所以总有人对它动手动脚，没几天，它的一条花枝就被人掐断，再后来，另一条花枝也被人掐走，新近又被工人拔了根，残肢都不存。

还好在三月初的某天，我曾见过它的一个白色果序。苦苣菜属的果序没有蒲公英的漂亮结构，更像个白绒球，因为它们的种子无长柄，也没有环形排列的冠毛，长长的冠毛就直立在种子上，拥挤着，彼此再一纠缠，也如浆糊。

但它们的种子在分类学上很重要，苦苣菜属的检索表就是从种子开始的。如果成熟的种子具横纹、且有三条纵棱，那无论你对叶形如何浆糊，都可以叫它一声“苦苣菜”。

于是我一把揪了它过来，洒在草地上，验明了正身。

再见，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