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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是《古文观止》开篇第一，历来备受人称颂，吕祖谦称之“十分笔力”，归有光赞之“此左氏笔力最高者”，有赞其“鬼斧神工”，甚至称之为：“文章之祖”。本文叙述了春秋早期郑庄公与其母亲、弟弟之间的一场权力斗争。开始时,郑庄公表面上一味妥协退让,其实是在寻找机会,一旦时机成熟,他便果断出击,打败对方。这一计策，在后世一再被人运用，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不得不说阳光之下无新事，现在人做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重新做出的发扬罢了。但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和第二个吃螃蟹的，看起来差不多，但是相差之大无异云泥之别。 初，（初：当初。《左传》在追述往事时,用此笔法,后《史记》亦沿用之。）郑武公娶于申，（郑，姬姓国，在今河南省新郑市一带。公，春秋时期对于诸侯国国君的通称，此处指郑武公。名掘突，郑桓公的儿子，郑国第二代君主。娶于申，娶申国女子为妻。申，姜姓国，后为楚所灭，在今河南省南阳市一带。）曰武姜。（武姜：武,是丈夫的谥号;姜，是娘家的姓氏。名在前，姓在后。春秋时贵族妇女的称谓，多如此排列。）生庄公及共叔段。（共（gōng）叔段：庄公的弟弟，名段。另一说指他在兄弟之中年岁小，因此称“叔段”。后来逃亡到共，故称共叔。共，国名，在今河南省辉县市。）庄公寤生，（寤生：寤，（wù）通“牾”，即逆生、难产。难产的一种，胎儿的脚先生出来。）惊姜氏，（惊：使动用法，使姜氏惊。）故名曰“寤生”，遂恶之。（因此厌恶他。遂，连词，因而。恶，（wù）厌恶，讨厌。）爱共叔段，（爱：喜欢，喜爱。）欲立之，（立：立为继承人。）亟请于武公，（屡次向武公请求。亟，（qì）屡次，常常。于，介词，向。）公弗许。（武公不答应她。弗，不。） 及庄公即位，（到了庄公做国君的时候。及，介词，到。即位，君主登上君位。）为之请制。（请制：要求制这个地方作领地。制，郑地名，一名虎牢，在今河南省荥（xíng）阳市汜水县西北。）公曰：“制，岩邑也，（岩邑：险要的城邑。岩，险要。邑，人所聚居的地方）虢叔死焉，（东虢国的国君死在那里。虢叔：东虢国国君。虢,（guó）指东虢，古国名，为郑国所灭。郭氏先祖。焉，介词兼指示代词相当于“于是”“于此”。）佗邑唯命。”（别的地方，听从您的吩咐。佗，（tuó ）通“他”，指示代词，别的，另外的。唯命，只听从您的命令。）请京，（京：郑国地名，在今河南省荥阳市东南。）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京地百姓称共叔段为京城太叔。大，（tài）通“太”。王力、朱骏声作古今字。《说文》段注：“太从大声，后世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则作太，如大宰，俗作太宰，大子，俗作太子，周大王俗作太王是也。）
祭仲曰：（祭（zhài）仲：郑国的大夫。祭：特殊读音。）“都城过百雉，（都城过百丈。都，都邑。城，城墙。雉，古代计算城墙长度的单位，长三丈，高一丈，为一雉。）国之害也。（国家的祸害。）先王之制：（先王：前代君王。）大都，不过参国之一；（城市的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三分之一，参，（sān）通“三”。）中，五之一；（中等城市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五分之一。）小，九之一。（小城市的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九分之一。）今京不度，（不度：不合法度。度：法度、规定。）非制也，（不是先王定下的制度。）君将不堪。”（不堪：受不了，控制不住的意思。）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焉辟害：哪里能逃避祸害。焉，何处，哪里。辟,通“避”。）”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何厌之有：有何厌。哪里会满足。宾语前置。何：疑问代词作宾语定语。之：代词，复指前置宾语。）不如早为之所，（为之所：给他安排个地方，双宾语，即重新安排。所，处所。）无使滋蔓。（无使滋（zī）蔓（màn）：不要让他滋长蔓延，“无”通“毋”（wú）。）蔓，难图也。（图：谋划，图谋。引申为除掉。）蔓草犹不可除，（犹：尚且。）况君之宠弟乎？”（况：何况。）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多做不义的事，必定自己垮台，毙：犹言跌跤、失败。汉以后才有“死”义。）子姑待之。”（姑：姑且，暂且。）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命令原属庄公的西部和北部的边境城邑同时也臣属于自己。既而：不久。鄙，（bǐ）边邑，边境小城。贰于己,一方面属庄公,一方面属自己。贰，两属，从属二主。）公子吕曰：（公子吕：即下文的子封，郑大夫。）“国不堪贰，（国家受不了二主的情况。堪：承受。）君将若之何？（若之何：对它怎么办？之，指“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这件事。）欲与大叔，（如果想把国家交给共叔段。与，给予。）臣请事之；（那么我请求去事奉他。事，动词，侍奉。）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不要让让老百姓生出非分的想法。生民心：使动，使民生二心。）公曰：“无庸，（无庸：犹言用不着。庸，通用。）将自及。”（自及：自己招致灾祸。杜预注：“及之难也。及：本义追赶上。）
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把两属的地方收为自己的领邑。贰，指原来贰属的西鄙北鄙。以为，“以之为”的省略。）至于廪延。（廪（lǐn）延：郑地名,在今河南省延津县北。）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厚：雄厚,这里指势力雄厚。众，指百姓。）”公曰：“不义不昵，（不义不昵：同今言行事不义，则不能团结群众。暱，通昵，黏连、团结，亲近）厚将崩。”（共叔段对君不义，百姓就对他不亲，势力再雄厚，也即将要崩溃。厚：实力强大，此处指地盘扩大。）
大叔完聚，（完聚：完，坚固牢靠指修治城池。聚，聚集粮食。）缮甲兵，（缮，修理、整治。甲，防御性武器。兵，攻击性武器。）具卒乘，（具，准备。卒，步兵。乘，（shènɡ）车兵。）将袭郑。（袭，行军不用钟鼓，意为偷袭。）夫人将启之。（启之，指开城门，作内应。）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帅,通“率”。二百乘,春秋时车战制度,一乘有甲士十人,步卒十人。二百乘有甲士二千人,步卒二千人。）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鄢：郑地名,在今河南省鄢陵县北。）公伐诸鄢。五月辛丑，（辛丑这一天，春秋时期以干支计日，指五月二十三日。）大叔出奔共。（出逃到共国避难。奔，逃亡。）
书曰：（书：指《春秋》上的记述。以下是解释《春秋》经文的话。）“郑伯克段于鄢。”（郑伯，指郑庄公。克，战胜。）段不弟，（不弟：不像兄弟。句法同不君、不臣。）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克，战胜。）称郑伯，讥失教也；（讽刺郑伯没有教育好弟弟。讥，讽刺。）谓之郑志。（郑志：指郑伯有除掉弟弟的意图。志，意志、意念、意图。）不言出奔，难之也。（难之：难于下笔。共叔段实际是出逃，但是《春秋》经文上却说是“郑伯克段”。另有一说不说出奔，是责备庄公的意思。难，作责备意。）。
遂寘姜氏于城颍，（寘，通“置”，安置。这里有软禁的意思。城颖，郑地名,在今河南省临颖县西北。）而誓之曰：（誓之：对她发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及：到达。黄泉：地下的泉水，喻墓穴，指死后。既而：接着，很快。悔之：对这事后悔。）
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颍考叔，郑大夫。颍谷，郑国边邑名，在今河南省登封县西。封人，掌管疆界的官。）闻之，有献于公。（献：进献。）公赐之食。食舍肉。（舍：放在一边不吃。）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尝，品尝。）未尝君之羹。（羹：有肉有汤的食物，这里泛指肉食。）请以遗之。”（遗：（wèi）,同“馈”,赠给。）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尔：你。繄，（yī）句首语气词，犹同“噫”字。）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语：告诉。故：原因。）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患：担忧。）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阙，通“掘”，挖掘。隧，动词，挖成隧道。）公从之。
公入而赋：（赋：赋诗,这里指随口吟作诗句。与《左传》他处诵读诗篇成句不同。）“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走进隧道里，欢乐真无比。）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走出隧道外，心情多欢快。泄泄与融融意义相近,都是和乐自得的意思。洩洩（yì）一作“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君子曰：《左传》中直接对人或对事发表评论,则以“君子日”表示之，共有八十六则。）“颍考叔，纯孝也。（纯：纯正。）爱其母，施及庄公。（施：散布，扩展、犹言影响到。）《诗》曰：'孝子不匮，（匮：穷尽，竭尽。）永锡尔类。（孝子的孝心是不会穷尽的，他将会扩散到和他相同的人。锡，赐予。类，族类。）’其是之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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