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韩惠君：二胡演奏教学ABC

鹿渌 2024-04-06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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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惠君教授

二胡演奏传承的传统是以“口传心授”“手把手”为主要的传承方式。早在二十世纪初，刘天华先生大胆借鉴了小提琴乐器演奏和西方音乐理论的经验，对二胡演奏和教学进行了革新，并创作了47首二胡练习曲和10首二胡独奏曲，从此二胡演奏和教学才有了比较规范的雏形。新中国建立后二胡事业飞速发展，二胡制作、二胡演奏、二胡教学、二胡作品创作、二胡理论研究、二胡改革等全方位皆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但是就目前二胡教学的教材教法建设而言，全国各大院校各级各类各种各样的二胡教材精彩纷呈，像小提琴、钢琴那样形成统一规范的二胡教材目前还比较少。例如：钢琴教材从零起步开始的《汤普森钢琴教材》（大、小），到《拜厄》《599》《849》《299》《740》《肖邦》等一整套的系统教材。因此大家在二胡教学中就会形成各自为战，各家各派独领风骚的景象。问题从一个点来看似乎没有多大问题，但是要从更宽广的时空来看，从二胡教学的规范化、规模化、时空化来看，显然是不太理想的。

二胡演奏是一个系统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在二胡的学习过程中也不能一下子面面俱到，二胡演奏能力必须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建立起来的，所以在这个学习过程中为了尽快达成目标，我们在二胡教学和学习中必须寻找到共同规律性的东西，加以总结以利于逐步达成共识进而便于推广。

笔者根据多年来二胡演奏教学实践，总结几点不太成熟的经验体会，在这里提出来与大家分享交流，求同存异，期望不吝拨冗，互相提高。

一、四种基本演奏技能的把握

二胡演奏从某种角度看，也是一种劳动技能，就像人们日常生活劳动过程中使用工具所从事的一项活动。这也是人类区别于其他低等动物的主要特征之一---会使用工具，使用工具是人类的本能。既然是本能就是自然的与生俱来的能力，二胡演奏就是演奏者使用工具的自然劳动过程。二胡演奏就是利用作为高级工具的二胡，根据音乐的需要调动人的潜能，发挥乐器性能特点和二胡演奏技术技巧，创造出艺术产品的劳动。

纵观二胡演奏，虽然要求演奏者参与的肢体动作很多。例如：左手的动作有揉弦、滑音、颤指、换把、拨弦等，右手参与演奏的动作技巧有长短弓、分弓、快弓、颤弓、顿弓、抛弓、跳弓、击弓、垫弓、波弓等等，但我们不难发现这些所有的演奏动作，都是基于双手的四个基础动作来完成的，即左手指在二胡弦上的“抬”与“打”的动作和右手的“推”弓与“拉”弓动作。“抬”、“打”、“推”、“拉”四个动作是二胡演奏中的最基本动作，而其他的演奏技术技巧动作都是在这四个动作基础上演化完成的。例如：右手的抛弓、顿弓、跳弓，左手的颤指、揉弦、打音等一系列动作，都离不开左手的“抬”“打”和右手的“推”“拉”四个动作，就是说“抬”“打”“推”“拉”是构建二胡演奏技术技巧的基石，是二胡演奏技术中的重中之重。那么我们在具体二胡演奏中怎样进行“抬、打”弦和“推、拉”弓呢？

二胡左手的“抬、打”弦动作。在分析左手抬打弦之前我们必须先了解二胡是无品相、无指板的乐器，认识二胡的这一乐器特点，对于发展二胡左手技术技巧的能力非常重要。二胡不像琵琶有品相，不像竹笛有孔洞，不像钢琴、手风琴有键盘，因此二胡弦上是没有固定音准位置的。二胡不像小提琴有指板，无指板的二胡弦是悬空着的，这也是二胡的重要特别之处。由于二胡没有品相无指板，手指在控制音准时，不仅要考虑指距的问题还要考虑到手指对二胡弦的压力问题。演奏时，手指在二胡弦上击打琴弦就好像手拿一根筷子敲打一个空碗，当手指将筷子拿得很紧，敲打出来的声音就闷，碗体就得不到充分的震动；当手指轻松的拿住筷子敲打，碗的声音就通透、明亮，碗体就能得到充分震动，音量也大。所以手指在击打二胡弦的时候，要求手指及手掌要放松自然，“顺势而为”。

表面上看，左手参与抬打弦的只有四个手指参与发力，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敲打二胡弦时，四个手指连同手掌、手腕、手臂必须是一个整体存在，即使是一个轻微的指尖动作，也需要整个手、手腕、手臂的自然协调的多种动作的有机配合。因此左手手指在抬打弦过程中，左手及手腕、手臂整体是相互协调自然配合联动的一系列动作的组合。

手指“抬指”是为了“击打”，“击打”又要为时刻“抬指”做好准备。手指上抬时是需要适当的力度，但手指往下击打琴弦时却需要即可放松，即手指在击打的瞬间要放松顺势而下，同时利用手指自身重力向下击打的惯性（地球的引力）来击打琴弦。注意手指不论抬起还是向下击打，手指一定是“指力同向”多指协调发力，即某一个手指向上抬起或者向下击打时，其他手指切不可以作反向动作并予以相互配合。手指击打弦时还要时刻注意手指与二胡弦的角度，一般手指与二胡弦成45度左右角度左右为宜。指端触弦要用指端肌肉丰满处触弦，掌关节放松且后部发力。当我们手拿筷子敲击空碗时，手指拿握筷子的部位太靠前或者太靠后，击打空碗声音效果都不是太好。因此根据手指发力打弦的效果，指根发力最佳。整个手型好像手指端了一个水杯。（见图1）

▲图1

腕关节放松赋予弹性，像一减震器，弹簧带。肩部放松，沉肩坠肘。肩及左后背到指尖气息通透。大拇指自然放平屈伸自然，配合其他四个手指运动，大拇指在二胡演奏中不能做一个“旁观者”，虎口张弛有度时紧时松。这样整个左手就为手指抬打弦做好了比较充分的准备。

“抬”“打”指两个动作可以采取以下的方法和步骤来练习：

首先将手指分为四种组合：1、单指。分别为，一指、二指、三指、四指。2、两个手指组合。分别为，一二指、二三指、三四指、一三指、二四指、一四指组合。3、三个手指组合。分别为，一二三指、二三四指、一二四指、一三四指组合。4、四个手指组合，一二三四指组合。

“抬”“打”指动作练习步骤：a、手指放松自然正确的站立在二胡弦上；b、指端向内抓起呈半握拳状；c、抬指；d、放松并击打二胡弦。就这样abcd，abcd，如此按照四种手指组合循环往复练习。

二胡是弓弦乐器，二胡的发音就是弓毛磨擦二胡弦通过二胡码、琴皮、琴筒发出声音，因此右手持弓使弓毛在二胡弦上来回“推、拉”动作，是二胡演奏获取良好音质音量的重要基本条件。“推”“拉”弓是二胡发音的动力源，是二胡演奏右手诸多演奏技巧的根基。

二胡弓由弓杆与弓毛组成，弓杆硬弓毛软一硬一软一阴一阳。二胡演奏用四个手指（食指、中指、大拇指、无名指）来合理分配，控制利用弓杆和弓毛。首先要寻找到四个手指上的接触弓杆和弓毛的接触点，也就是发力点，然后根据二胡外弦与内线进行推拉弓的力的合理分配操作。

右手手腕在推拉弓的动作中仍然是十分重要的，它是连接手与手臂的纽带，在推拉弓过程中要具有弹性与动力，输送转换着来自于手臂身体的源源不断的动力。肩是连接手臂与身体的部位，“松”“沉”非常重要，肩关节放松且下沉便于身体的力量顺利通过肩部，并直达指端接触弓的发力点（摩擦点）。

演奏者通过手指上与弓杆弓毛接触点控制着弓杆和弓毛（接触点必须很清晰明了）。一般来说弓杆都是放在食指第三关节的，用大拇指顺势抚摸食指的第三关节，也就找到了大拇指接触弓的力点感觉了。大拇指摸到食指的第三关节然后向左移动，指尖对准食指的第一和第二关节中间处。大拇指和食指是控制弓杆的重要力点（相对稳定点），然后将无名指和中指指端插入弓杆与弓毛中间，并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端指腹肌肉饱满处向内勾住弓毛。

拉外弦，大拇指下压食指上托中指背外顶。拉内弦，中指无名指指腹内勾弓毛，弓杆在食指和大拇指的适度控制下位置稳定。这样就可以进行推拉弓练习了。

二胡“推”“拉”弓动作是否规范、科学、合理，直接关系到所有右手技术技巧的正常发挥。推、拉弓时首先要注意角度，弓毛与二胡弦要保持90度角，其次是弓毛对二胡弦的压力大小决定了音色和音量，推、拉弓的速度与音量成正比。角度、压力、速度是构成二胡推拉弓的关键“三要素”。

▲作者教学辅导学员

二、三类教学原则的合理运用

在二胡演奏和教学实践过程中，经常会遇到一些技术技巧是否科学合理的问题，用什么方法和原则标准来评判是十分重要的，是关系到二胡演奏、教学成败的关键。

第一，二胡演奏必须符合演奏者的身体运动规律和心理活动规律的原则。二胡演奏主体是人，乐器是由人操控的。所以二胡演奏必须符合人的身体生理运动特点和心理活动规律，做到所谓“得心应手”。例如我们左手指在生活中的抓、拿、拍、打、搓、戳、捏等动作都是手指的本能动作。那么二胡演奏就可以利用这些手指的自然动作，使二胡演奏左手运指动作与手指的自然动作“相向而行”。左手的“指力同向”“多指协同发力”就是顺应了手指的自然发力特点。再例如右手运弓的推、拉、拖、拽、顶、勾、挑等动作，也必须与右手及手臂活动的自然规律相吻合（前面有叙述）。教学和演奏中，能根据不同学生的气质类型和性格特点分别进行指导，适度调节演奏者的心理动态，都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在二胡演奏和教学中，不能做与演奏者的身体、心理自然活动规律相违背的努力。第二，二胡演奏必须符合弓弦乐器的特点。吹管乐器奥妙在气息的口风口劲和运气运指等方面，弹拨乐器更多的是研究手指的弹挑及按弦，键盘乐器主要是手指的触键与发力。二胡属于弓弦乐器，奥妙就在弓和弦上，二胡演奏主要是右手持弓运弓的状态与发力，左手的触弦、按弦技术技巧。打击乐器、吹管乐器等其他乐器的方式方法可以借鉴，但不能作为主体运用。第三，二胡演奏必须符合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例如右手运弓中的惯性和膀臂、弓子的自重都是来自于地球的引力，演奏中不但不可以忽视更要加以利用之。诸如此类，二胡演奏中比比皆是，它们都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意外之力”，是二胡演奏中无法摆脱和避免的可以利用的因素。所以二胡演奏中我们必须要考虑，合理、正确的利用自然界馈赠的能量，使二胡演奏处于“人与琴、自然”三力平衡的状态，形成协调的互为联动的统一体。

▲作者演奏

三、动、静结合的两种演奏状态

二胡演奏两种状态指静态和动态。静态是指二胡演奏发出第一个音之前的静穆状态，动态指引弓发音进入演奏的过程。

静态包括演奏者的坐姿、身体状态、左手持琴、右手持弓、心理活动等等。由于受到地球引力的影响，二胡演奏者不论选择站立还是坐姿，身体的重力都是向下的。凳子只坐二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以寻找身体重心的稳定性，身体的坐点和左脚右脚三个点形成稳定的“金三角”。身体呈虚领顶颈，沉肩坠肘，含胸拔背，百会对准鼻尖，双肩放平。三个45度即小臂与琴杆，身体与琴杆，大臂与身体。左右手和琴、身体周围的气场都要处于气息连通，力道贯通，动一发牵动全局的感觉,形成人、琴、自然合一。双眼平视，内心处于音乐情绪的酝酿演奏的预热状态中。

动态包括右手运弓，左手运指，身体运动，心理活动，眉目传情等等。在进行充分的静态调整稳定后演奏就要引弓出音，进入音乐创造中。此时内心的活动基本要与音乐内容有关，才能进入到音乐形象创造的预备中。有了内心的活动，演奏者面部就要呈现出与内心相对应的表情，这一点有些演奏者会忽视。右手的引弓出音往往是需要与气息配合的，而气息又是以神来引领的。随着演奏的需要身体的适度前仰后合左右摆动，面部的表情表达层层推进。双手及身体在演奏中恰是打太极拳与身体形成统一的力量调度。此时演奏动态受音乐表达的需要和演奏者身体及左右手运动规律所驱使，从而形成人、琴合一的音乐创作的忘我状态。

在实际二胡演奏中往往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引弓出音之前演奏者意念和气息的调整，情绪的酝酿都看似波澜不惊，实质却是春潮涌动。在二胡演奏中伴随一个一个音符的跳动，音乐的意蕴却稳稳地蕴含其中，动、静结合。演奏要做到形不破体，神不外溢，力出于体而不离体，旋律的流动感和空静感共存，做到动静结合，身、心（音乐）双修，意、形同在。

▲作者与弟子合奏《三门峡畅想曲》

四、琴、人合一的审美高度

二胡演奏取得“琴、人合一”极具感染的丰富表现力是每个演奏者的至高追求。二胡演奏由接触乐谱到完成演奏走上舞台，把可视的音符变成具有表现力的音响，即演奏家的“二度创作”。这样的创作过程体现了演奏者作为作曲家与听众之间的桥梁，是媒介与传播者，但演奏家在传播信息过程中又不仅仅是简单的普通信息传播。演奏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往往需要二胡演奏者付出艰巨的努力，才能使演奏赋予丰富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一个缺乏丰富情感表现力的演奏是不成功的演奏，那么二胡演奏怎样才能取得极具感染力的表现呢？

首先，必须做好较为全面的演奏前的技术准备。演奏技术准备是音乐表现力的物质保障，丰富的音乐表现力是演奏技术准备的充分体现。取得比较丰富的演奏表现力是二胡演奏技术准备的目的要求，表现力越强揭示音乐内涵就越丰富越深刻。演奏者从读谱开始到练习再到背谱上台演奏，演奏者需要经历一系列的准备过程。研究乐谱，乐谱中有调式调性、不同的节奏特点、曲式、弓指法、乐曲的风格、作曲家及乐曲创作背景等等。动手练习，练琴的方法因人而异，“曲不离口、拳不离手”练习乐曲过程如同“烧开水”。可以采取慢练与快练相结合，也可以有谱子练习也可以徒手默练，还可以分段分句练，重点难点单独练习等等。接下来就是解决背谱，背谱方法多种多样，可以边练习边背谱，有视觉背谱，动作背谱，分段背，近似乐句比较着背，难点抽背等。最后是研究乐曲的历史背景和作曲家的创作意图，然后是把整个曲子从篇章结构的角度作一个章法的统筹安排，并作演奏前的心理、体力准备，同时做足调节好情与理，松与紧的最佳演奏预备状态。

其次，突破演奏者个性差异，补齐短板。“琴、人合一”，修琴、修人并举，二胡演奏者作为二度创作的主体，主要是反映演奏者本人对于音乐作品的理解和观念，对音乐的理解和诠释是演奏者日积月累的个人综合素养的集中体现。因此二胡教学中要突出培养补齐演奏者的个性差异不足的方面，以使演奏者自身性格、气质类型素养与所要表达的音乐表现内容相吻合。对于胆汁质气质类型直率、热情、易于冲动，心境变幻大者，要加强内心理智的调控，演奏时要适度学会控制情绪。对于多血质气质活泼、好动、敏感反映迅速者，要加强恒定性的训练培养。对于粘液质类型安静稳重寡言反映迟缓者，需要加强灵动性的素养锻炼。对于抑郁质型孤独迟缓善于体察人和事物者，要加强开朗、活泼、粗线条个性的锻炼。那些性格内向缺乏自信，热情不足思想紧张，包袱太重者都不利于二胡演奏，因此还需要对二胡学习者加强其性格上的修炼。曾经有一位著名导演说：孙俪两个眼睛大大的看上去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但是她一旦进入角色眼睛里就什么都有了。演奏就是拿着乐器的表演，演奏者一定要具有突破自我短板的能力，才能忘我的更好地进入音乐角色，从而使演奏达到“琴、人合一”审美高度。

再次，加强文化修养不断地丰富艺术实践和艺术阅历。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演奏者要体验生活，善于从生活中寻找积蓄力量，善于从生活中寻求智慧、动力和艺术灵感。现实生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智慧艺术宝库，图书影像资料也是间接的现实生活，所以二胡演奏不能整天把自己关在琴房里，把时间全部用在练琴上。

演奏者在刻苦练习二胡演奏技能的基础上，还要不断提高加强灵魂、灵性的觉悟和思想上的成熟与不断升华，赋予自己独立而高尚的人格。“艺如其人、音由心生”，二胡音乐是演奏者内心思想情感本质的外化。一个赋予丰富情感表现力的完美的演奏所外溢出的特征应该是：善良、朴实、正直、大气、热情、诚实、谦逊、持重。

▲作者演奏分享

中国是文明古国，是人类文明发源地之一。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它是在儒、释、道的根系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二胡与西方乐器多有不同，二胡艺术是中华文明的文化支脉，与中医、国画、气功、太极拳等都有着更加紧密的联系。所以二胡演奏必须领悟中华文化的精髓，演奏者首先要立足于对中华文化价值观念和美学理念的理解和运用，同时兼收并蓄西方文化所长以不断丰富二胡演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