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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辛《回到本源》连载33 Claudine:按摩，又称“推拿”，在传统中医中占有重要地位。西方有自己的传统手法操作技术，我对东方的这一领域所知不多。在北京学习按摩时，我注意到中医按摩有不同的手法流派，在几次体验后，发现大部分手法都很痛！但是我非常喜欢每周一次的足底按摩，让人非常放松，能帮助我流通气血。在门诊时，我很少见到你用按摩治疗病患，很想听听你对按摩以及不同手法的观点。李辛：我曾经有几年用按摩作为治疗的方法之一，也培训学生。按摩是非常重要的训练：接触真实的人体，直接感受皮之厚薄、肉之缓急、骨之坚脆；感受神、气、精、形的虚实、动静、松紧；也能感受到表里的郁滞、结节和风寒湿热等邪气的聚散轻重。现在，我会把按摩作为初学者必须的训练，以提高医者的敏感度和感受力。但是在门诊时，我没有时间给病人按摩。大体上，中医按摩可以分为：正骨按摩、经络按摩和内功按摩。正骨按摩，又称正骨推拿，多用于传统骨伤科的软组织损伤、肌腱损伤和关节复位，针对不同部位和伤情，有特别的手法要求，比如：揣、摸、拔伸、端、提等。疗效明确，偏重于人体特定部位的治疗。经络按摩，相对于正骨按摩，技术与手法相对简单。多用于内科病的治疗与日常保健，使用普遍。第二种按摩，相对于内功按摩，偏重于“力”和“形”，即以力作用于形体而发挥疗效。不同的流派，有不同的手法和“发力”的特点。Claudine：我曾经在北京按摩医院学习各种手法一个月。发现除了“扳法”非常类似之外，其余和西方按摩术差别很大。这些手法都非常有力量而效果明显。但是我的中国病人们向我反馈：相对于他们的习惯，我的力度太小了。我当时的印象是，是否先需要花几个月到一年的时间提高我的力量，才可能正确的操作？在这种情形下，是不是内功按摩更适合我学习？李辛：内功按摩的原理，是基于针刺的“心法”，关注“内部气的运行”，体会掌下肌腠筋骨的虚实畅滞，以及正气与邪气的聚散有无。这些感受也可以运用在上述各种不同的按摩技法中，但其偏重点不同：内功按摩着意于“神”和“气”，而非“形”与“力”。医生依据患者的“神气”水平和各部虚实，施以缓和的力与合适的手法，目的是以我之“神、气”调彼之神、气，整个施术过程中，“力、气、神”贯穿其中，合理调配。气虚的患者，可以施以缓和持久的力，轻轻按下以候气，我们会感觉到，内部的能量会慢慢增加。对于气血尚充的人，根据表里虚实之别，升降开阖之异，可以引导其气向内阖收，补其虚；也可以通经活络、排邪外出。1998年，我在北京炎黄国医馆工作时，有机会跟随骨科名家吴定寰教授观摩学习，那时候吴老先生已年过八旬，每天上午半天门诊约10位病人，精神饱满，毫不疲倦。吴老是清代上驷院绰班处“宫廷正骨”的第四代传人，他告诉我们，操作时，不能有不必要的疼痛。吴老练功多年，手法非常轻柔，病人感觉不到疼痛。他常常会谈到清代吴谦所著《医宗金鉴》里的一段话：“一旦临证，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从手出。” 
Claudine：什么样的患者，你会用内功按摩？ 李辛：大部分情况都可以使用，我们只是需要对不同的能量格局进行不同的调整。李辛: 首先，我们需要先准备好自己的状态：全身放松、处于站桩的姿势，这样不会累。双手放松地搭在按摩部位，保持对气的感知。可以轻轻地下压，手下会感觉到像压着一个“气球”，这个“气球”就是人体气机的真实状态：有的人松瘪，有的人紧而外张。在整个按摩过程中，双手接触到形体，根据手下“气球”张力的变化而调整用力大小，但始终把握的是患者体内气机的变化，与患者神气相应，从而因势利导，补之益之，行之利之。可以从后背的命门、肾俞开始，增益其阳气，引而上行，达于头面、上肢末端，再以一手固护命门，另一手依次按压承山、足后跟、涌泉，引气下行，以助阳气布化周身。再以手轻按脐下关元，留以置气，待手下气聚而充，有温热上顶感，可以观其中脘、鸠尾处，以候中上焦气之虚实畅滞，及邪气之聚散有无。如三焦气尚充，可以另一手轻按曲泉、三阴交等处，引气下行，沟通内外。对于气虚之地，可以身形前倾而加以按压之力，留而不去，与患者呼吸相应，手下自然聚而生热，或有搏动感，此气机渐充之象。再由此引之导之，渐至周身而阴阳自调，内外如一。故医者之松静而专注为基础，患者亦觉舒缓而常常入眠。此道无他，唯待久而自明，渐知内外表里气血之虚实有无。其法如行针，其效立显，在内功按摩过程中，我们会依次感受到患者的神气渐渐阖收于内，淤滞渐渐松开流通，虚处渐充……有时候也会带来新的邪正斗争，产生新的症状。按摩的过程，如同静坐或站桩，身形与手下虽有动作变化，神气始终放松而专注。这可以帮助患者的神气向内，接触到更深的精神心理层面和内在压抑的情绪、思想。这是身心同调的过程。Claudine：你会在不同的病人身上发现类似的淤阻吗？李辛：恐惧一般不会以淤滞的方式直接呈现，但会导致“精”与“神”的亏虚、紧缩，并出现经脉和肌肉的紧张。可以取百会、太溪、至阳来舒缓之。印堂和太阳穴，也很适合于志意过用的现代人，控制欲过强者，会在印堂处蓄积过多能量，然后导致整个人体的压力过大。Claudine：不管是一般的按摩还是内功按摩，医生的手，成为能量的传输管道，就像针一样。你是否有特别的训练，以保证自己的能量系统正常，而不被按摩时的能量传输所消耗？- 提升体能，需要跑步、下蹲、俯卧撑等较大幅度的运动训练，以及通过站桩，训练双手和手指能在放松而敏感的状态下，进行不同手法的操作。
- 通过气功或传统功法（八段锦、易筋经、站桩等）的练习，训练对“气”的感知（详见“第四部分：静坐与气功”）。初学者需要每天持续练习。我见过有的老师可以蓄积能量于内，远距离发放“外气”以治疗。
理想状态是，练习者可以相对地“虚己忘我”，按摩时成为能量或“神气”流通的管道，帮助患者与天地之气、与大自然重新联通，导引患者本有的能量来达到补虚泻实、通达表里，这样就不是仅仅依靠医者自身有限的能量了。Claudine：你如何保护自己，以免受患者邪气的影响？李辛：这种情况和针灸时是一样的，首先要遵循内心的直觉，不要勉强接治不想接治的病人，面对病人，如果医生内心不能确定自己有能力或意愿完成诊治，或者有恐惧、担心、烦乱的感觉，可以建议患者转诊。对于邪气较重或非常虚的病人，可以先以本草、针刺、艾灸进行调整，最后待病人进入相对适合的状态，再进行内功按摩。内功按摩更适合于神气敏感而清晰、邪气不是太重的病人。比如，对于体内寒湿较重的患者，我们可以先用盐熨法：可用铁锅加热五公斤盐，装入3~5个厚棉布袋中，同时在患者身体垫两层棉布毛巾以防过热或烫伤。可以将盐袋放在命门、大椎、膏肓俞、肚脐、承山等处，这是一个非常舒适而有效的物理疗法。盐熨可以排出寒湿，温通阳气，有类似“麻黄汤”或“补中益气汤”的作用，它可以在按摩前，把患者的三焦能量系统“唤醒”。也有类似艾灸的作用，可以吸收或祛除邪气，保护施术者。Claudine：最后我们来聊聊足部按摩。在中国，足部按摩非常普遍，中国人和西方人都很喜欢，“足反射”理论也很容易为现代人理解。中医是如何看待的呢？李辛：现代交通发达，人们用脚走路的机会大大减少了，加上现代人大都缺乏运动，同时，过用脑力和电子产品，也使得神气上浮，精气外散。这些使得很多人的下肢无力，下肢及足部淤滞。足底按摩是一个很好的引气下行的办法，有助于阖收精神。这也是足摩能让人放松和改善睡眠的原因。人体的足三阴、足三阳都循行于足部，按摩足部与下肢，有助于改善消化系统和生殖系统的功能，所以对胃肠功能、生殖系统和肩背腰的功能都有帮助。
作者简介 
李辛 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天津中医药大学心身医学硕士。师从国家级名老中医宋祚民先生。著有：《儿童健康讲记》《经典中医启蒙》《精神健康讲记》《回到本源》（2022，中文版；2013，瑞士，英文版；2020，法国，法文版） 
ClaudineMérer（克劳迪那·梅赫） 毕业于巴黎西区医科大学,在新加坡针灸科学研究院学习针灸，在伦敦完成了中草药的学习课程。在北京生活四年期间，与李辛医师一起共同完成英文版《回到本源》，于2013年在瑞士出版。曾任法国针灸无国界协会主席、瑞士哥伦比亚预防医学中心全科医师、针灸师、中医师和自然疗法医师，主理内科及妇科。创办法国蓝之树学会，每年主办《地球生态学》研讨会和中医临证继续教育课程。
两位作者的详细简介请移步《回到本源》连载02或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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