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涂国喜丨花鸟科的马丽亚

020艺术观察 2024-04-11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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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1987级花鸟画专业1989年秋季汕尾写生在海边合影留念。从右往左：许文乐、戴鲜（进修生）、万小宁（任课老师）、涂国喜、李树人（进修生）、吴永君、区洋

广州美术学院八十年代的中国画系有四个专业，花鸟专业就是其中之一。由于从国画临摹到写生创作，一天到晚面对的都是花鸟鱼虫，加上广州话花鸟与花柳发音相同，所以被有趣的同学们戏称它是“花柳科”。

我们八七级的花鸟科当时正式的学生只有三男一女四个人，大家性格互补，在一起“喜”闻“乐”见，当时年轻不知人世间有忧愁，上课总是欢天喜地的瞎乐呵。那时上花鸟课的老师，比如周彦生，方楚雄、苏佰钧，万小宁等等现在也都是画界鼎鼎有名的花鸟大家。当时一个名师才为四个学生面对面讲画论，一对一辅导示范。这待遇对我们来说感觉是前世修来的福缘。为了利用好这优质的教育资源，拿现在的流行说法要“资源共享”，学校就每学年招收两名插班进修生跟班一起学习。

我们班第一次招收的进修生是一男两女，年纪都比我们大，其中有一个女生是东北人，画画的天赋一般，平时喜欢打扮。在美术学院这个出美女的地方她还不算是拔尖的那类，但她很符合当时西方外国人对东方女性的审美品味。加上她一头的自然卷发乌黑发亮，说话特别有嗲声嗲气的播音腔，时不时的温柔经常让同学们不知所措，乱了方寸。所以我们熟悉了之后就赐给她一个洋名字“马丽亚”。

“马丽亚”声音甜美，据她自己说她来广州美院花鸟科进修之前是在辽宁省的一家广播电台做儿童节目的主持人。是真是假，我们不得而知。但这在当时凭她的实际情况也极符合，做个主持人应该不假。平时我们也特喜欢模仿她的声音，插科打诨地和她对话。几个有趣的灵魂凑在一起闹腾，她也从来没有厌烦过。整个花鸟科经常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有一次是万小宁老师的写生课，我们都去广州华南植物园写生。八十年代从广州美院去华南植物园可不是现在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的那么容易，所以我们班一周的写生课为了省去来回往返的困难就选择了住在植物园招待所。白天师生一起画写生，万小宁老师示范讲解，晚上大家边修改边谈艺术聊世界。不论正式学生和进修生，在外大家亲如兄弟姐妹一样互相关心照顾。师生之间也亦师亦友在一起共同探讨共同进步，其乐融融。也可能正是受这种气氛的感染，“马丽亚”那几天比平时还要温柔，说话的声音更是跌宕起伏，动人心弦。

有一天大家正在招待所门前的一颗挂满了大小波萝蜜的树下静静地写生，波萝蜜发出的阵阵幽香伴随着万老师在树下的示范讲解，现场一片人与自然共享的画面让我至今难忘。也就在这时，突然传出“马丽亚”一声婉转悠扬，荡气回肠、像京剧唱腔一般的“万老师~~香啵~~”的问话让在场的人瞬间笑得前仰后合。之后我们不停的重复摹仿，不停的笑。最后更有同学拿白色颜料将“万老师~香啵～”几个字写在树杆上，说要做永久的留念。

有一天晚上，“马丽亚”在植物园招侍所一个角落简陋的“冲凉房”洗澡，她放声歌唱西北民歌小调，歌声划破夜空，不知不觉中引来了附近好奇的村民。她洗完离开等到下一个女同学正洗澡时，村民也正好赶到。女同学隐约听到浴室门口有陌生人的声音说要再听一首歌。四周一片漆黑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场景着实让这个女同学吓得丟了魂似的哭喊“大姐救命——大姐救命”。等到我们手无寸铁的男同学冲过去救命时，村民也早已不见了踪影。第二天我们都责怪是“马丽亚”惹的祸，她却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优雅地化解。

“马丽亚”在我们班像大姐一样体贴关心人，经常对我们嘘寒问暖。我们班的同学与她相处都觉得很快乐。时间长了一不见她来上课到是盼着想着她。有一天她整天缺课，我们后来得知她是在收拾东西，要换一个租住的房子。第二天，我和另一个同学去帮她搬东西到新的出租房。我当时骑那种老式的三轮车还不是很熟练，在过马路途中不慎与旁边的一辆小轿车碰撞。对方的司机见我们是学生，下车后连恐吓带吼叫的赔偿要求着实让我们吓了一跳。那赔偿的数额就是卖了我所有的家当也赔不起。这时还是“马丽亚”有办法，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跟对方讲学生难处，左右赔不是，上下赞别人。说话的声音，行为举止自始至终像是在舞台上表演排练好的话剧一样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可能是她的诚意，也有可能对方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面对面听过这么甜美的声音，这么温柔的表述，不知不觉中凶煞的面相慢慢变得平和起来，最后竟然同意不追究仼何责仼将我们放行，临走时还从他的车上拿了三包“华丰牌”的方便面让我们赶紧吃晚饭别饿着肚子搬家。过后好多年我还经常在想：“马丽亚”的声音原来有这么大的功效，能化愁解难。虽然“马丽亚”绘画的水平一般，但天赐有一副好嗓音，一开口说话就能让人产生快乐，让人羡慕。这似乎应证了那句俗语“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2023年10月于广州画院

涂国喜，湖北武汉人，1987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附中，1991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现为广州画院专业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