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子为什么借狂人接舆之口，批评凭自己意志制定法度管理百姓的人背道欺德？为什么说庄子的话不离全真二字？为什么说执政者不能低估百姓自我生存，保护和管理的能力？更不能高估自己的管理能力？为什么说最好的管理是能让每个人都做最好的自己？ 今天我们一起精读《庄子·应帝王》篇的第二个故事，先读原文。肩吾曰：“告我 ：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乎？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肩吾去见狂人接舆，这位狂人接舆便问他：”那个日中始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呀？“肩吾回答道：”他告诉我，做国君的一定要推己及人，凭借自己的意志来制定法度，那样老百姓还有谁敢不服从？并且被感化呢？“像他说的那样去治理天下，就好像是要到大海里面去开凿出一条河道，也好像是让蚊子背起一座大山。那些有道的圣人治理天下，难道只是用法度去治理外在吗？他们是先治理自己，先端正自己的心念和行为，感化他人，并且让百姓们都各自尽其所能就是了。况且天上飞的鸟都知道尽量飞得高一些，来躲避捕鸟的网和系着丝的弓箭。那些小老鼠也都知道，要到神社的祭坛下面去打洞，去藏身，从而来躲避被人用烟熏、用铲子挖掘的祸患。我们读完了，也读懂了这段对话，首先是不是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执政者不要高估自己的管理能力，更不要低估老百姓自我生存、自我保护和自我管理的能力。应帝王的上一则故事中，蒲衣子讲了泰氏作为圣王的特征，我们也一起复习了老子讲的“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下侮之”。很显然，这则故事中肩吾转述日中始的话，表达出来的境界又比虞舜低了一个等级，因为他更强调法度，用强力让老百姓因为害怕而服从。日中始的观点显然已经是法家特征了，至少是儒法并用，结果被这位得道的狂人接舆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这是欺天失德的表现。我们中国后来在道家思想的基础之上诞生了道教，而道教有一个全真派。实际上，如果我们真的读懂了《庄子》，就会发现，他的思想处处不离“全”字，处处不离“真”字。儒家很强调执政的君子要诚意、正心、修身，来做老百姓的表率，让大家向自己看齐。而法家则更倾向于用严刑峻法吓唬老百姓，不能出格，服从管理。我们如果读懂了接舆替庄子讲的观点就会明白，无论是儒家的倡导，还是法家的恐吓，本质上都不自然，都太刻意，都有执政者强烈的主观意愿。本来老百姓尤其是普通老百姓，大家都是有能力自我生存、自我约束，能够自己管自己的。执政者不过度地强调，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做好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并且不会太过分。可是如果执政者过度的倡导，人性中的伪善反而会被激活。如果过度的依赖刑罚呢，反而会暴露出更多的漏洞，让人觉得有机可乘，有洞可钻。接舆说，天上的鸟儿、土里的老鼠都有保存自我的本能，更何况是老百姓呢？所以别低估老百姓的能力。最高明的执政者要去创造条件，使老百姓自然无伪地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和生产力，并且不超越合理的边界。他们自己把事情做成了，把日子过好了，感觉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实现的，执政者们为老百姓做的基础工作，他们似乎都感觉不到，这不就是太上不知有之吗？连让老百姓说自己好，都是执政者执政境界不够高的表现，更何况是让老百姓害怕自己呢？读完了庄子借接舆之口讲的这段话，让我回忆起小时候在农村，从大集体到包产到户的变化。大集体的时候，父辈们也都天天起早贪黑地出工，生产队呢也有各种管理的手段，要记工分，同时干活的时候还要打头的人给大家做表率。所有的人都很辛苦，但是一年到头，日子照样是很穷很苦。孩子多的人家口粮都不够吃，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天三顿水煮土豆，更别说有蛋、有肉、有零花钱了。但是分田到户第一年，奇迹就发生了。地还是那些地，牲畜也还是那些牲畜，劳力还是那么多的劳力，缺粮吃不上饭的现象突然就消失了。家里吃白面的时候明显变多了，甚至可以把白面作为主食了。有人家过年可以杀年猪，一个春节前后几乎可以天天都有肉吃了，那是以前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当一个生产队的小队长的存在感很强，人人时时刻刻被说教、被驱赶时，人人就都很苦，过的都很穷。而当每个人耳边的说教没有了，看着自己的眼睛不见了，鞭子被收走了，反而更好地把自身蕴藏的能量迸发出来了。中国用几十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几百年的发展道路，不能否认有外力的作用。但最最核心最最关键的是，中国十多亿人为了自己过好日子而全力付出所带来的结果。每个中国老百姓都拼命地做最好的自己，最后这个国家便不知不觉间强大了起来。老子说“反者道之动”，中国当年的执政者正是尊重了每个老百姓的私心和能力，最后反而成就了14亿人的大公。如果中国每个人都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本份工作，不用去操心国家的大政方针，不用担心国防安全，执政者把自己最该做的保障工作做好，劳动者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透。那中国可能就不只是富强了，中华民族也不只是复兴了，还可能有更加耀眼的成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