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谈谈勇气——乱谈《柳如是》

原文地址：谈谈勇气——乱谈《柳如是》作者：衣赐履

对柳如是，只知道大师陈寅恪有一部《柳如是别传》，兴冲冲买来，三大本，够厚重！翻开一看，全是竖排繁体，畏惧之感摔盆打碗扑面而来，束之高阁。对钱谦益，更是一些也不了解。看了片子，二人身世，管豹略窥。

不了解就没包袱，不会因为没看出一代文宗治国理民的深刻思想而羞愧，也不会因为搞不懂青楼花魁如何平衡职业要求与相夫理念而惊诧，更不会因为弄不清常熟市委投资拍摄此片目的何在而尴尬，我只看到乱世中的一对老夫少妻对待生存和生命的态度，特别是作为知识分子在命运取舍中的软弱、犹疑和无奈，再具体一点说，我感觉编剧讲的与其说是一个爱情故事，不如说是关于“勇气”的探讨。

辞典上对勇气的释义为：①勇往直前的气魄。②敢想敢干毫不畏惧的气概。

钱谦益与柳如是一见倾心，两人不仅鱼水甚妙，而且精神交融。钱欲纳柳为妾，此为文人士大夫常事。但柳乃一代才女，颇有现代女权主义者的风骨，要求钱必须明媒正娶，这就难为老先生了。要知道，饮酒狎妓实为文人骚客的专长和特权，纳风月人物为妾的也不在少数，但若要迎娶他人床上常客为大妇，简直就是人神共愤哪！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然而，钱似乎没有过多顾虑便答应下来，这才成就此一段良缘佳话。

成亲前，柳对钱有三问：

你不怕，我出身青楼辱没门楣？

你不怕，庭院深深家族是非？

你不怕，世道险恶人言可畏？

钱紧握佳人玉手，深情款款，铿锵有力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为此，多少亲朋翻脸，几多士人侧目！甚至多年老友、同为江南文豪的黄梨洲割袍而去。成亲日，钱可说是以大无畏的勇气过关，亲朋邻里指指点点，讥笑与白眼齐飞，烂菜与破鞋共舞，然钱初衷不改，一头扎进洞房。由此可见，谦益颇具“敢想敢干毫不畏惧的气概”，可谓勇气过人。

然钱柳二人生逢乱世，北方领土已悉数为清军所占，包围圈逐渐缩小。大明的忠臣义士虽不少，但似乎能打的不太多，城池不断失守，明军节节败退，江山岌岌可危。谦益眼看着江山涂炭，心如刀绞，尝捶胸扼腕言道：“我虽然饱读兵书，却没有用武之地啊！”看来，文宗不但精研兵法，而且把不能上阵厮杀当作永远的痛（这一点不奇怪，明朝的武将很多都是文官改任的，比如张居正时代的王崇古、谭纶、戚继光等辉耀古今的名将都是进士出身）。钱在万松书院明道堂给学子们讲学，发了一通感慨：“诗也好，文也好，最终都应该为时代发出光亮。汉有田横，宋有岳飞，我等岂能苟活于乱世啊！忠臣义士，名节道义，是天下间的元气。”那颗拳拳的报国之心喷薄欲出，学子们也是心怀激荡，恨不能化身为花果山十三太保，手持两把菜刀，从江南到北地杀他几个来回！前线告急，临危受命，钱做了留都的礼部尚书（明朝自朱棣迁都北京后，为了防止北京被灭，专门在留都南京配了一套后备班子，除了没有实权外，编制和北京的班子差不太多，平时用于解决干部的职务待遇，比如海刚峰海大人，北京政府不待见他，但这家伙口碑好，北京就给他在南京补了个正三品的缺，既升了海大人的官堵人口舌，而且海大人职务上去了手中却无实权，干不出什么让人头痛的事来，两全其美。若到了战时，一旦北京班子被端掉，南京这套备用的可以立即启动战时机制，另立中央，以御外敌。这个想法是不错的，可惜的是，积贫积弱积腐积惰积无耻之势已成，你就是再设十个留都，百套班子，还是摧枯拉朽！）钱对柳说：“恐怕不久，我们就像韩世忠、梁红玉上阵厮杀了”。韩、梁伉俪可以称得上是我国历史上最著名、最受爱戴的夫妻之一，特别是两口子都是爱国名将，其并肩杀敌的故事最为人民群众所津津乐道。梁红玉也是青楼出身，娼门之人也有自己的“自强梦”，哪个不想结束卖肉生涯从良相夫生子啊？据说，不少风月之处供的都是梁红玉，就如和尚供佛祖、商家供关圣一样。柳幻想着与夫君驰骋沙场、破阵杀敌，心中自有大欢喜。然而，不几日，谦益决定向清军献城，条件是要清兵一是不伤百姓，二是恢复科举。这个决定不仅当头浇了如是一桶冰水，连我的心都拔凉拔凉的！一代文宗，不战而降，豪言壮志，烟消云散。不过，钱自有一翻解释。他说：“死并不可惧，然未知生，焉知死。史可法舍生取义，固然保住了士大夫的气节，可在屠城中，死去的几十万老百姓又有何辜啊！要活下去，带着更多的人活下去更重要。你想想看，攻城的人是在杀人，守城的人难道不是也在杀人吗？”你瞧！说的多好啊！不愧一代文宗，连投降都投得这么有道理！柳问，你怕死吗？钱肃然道，当然不怕。

献城后，钱随即剃了头，盘了辫子，居然做了清廷的官儿！这一点你我能想得通，可是柳如是想不通！她大声质问他的夫君：“难道你想苟活？你献城是为了百姓，殉国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这样才完美啊。你殉国，我殉夫，天经地义！”我靠，这几句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从人格上来讲，士大夫不如青楼女子，绝妙绝妙！倘若历史果真如此发展，钱为救百姓而献城，然后杀身以殉国，如是自缢以殉夫，这个故事就有力量了，绝对的一桩千古美谈！然谦益既非公孙杵臼，更非程婴，苟活就是苟活，美化不了的。是夜，钱、柳泛舟湖上。柳说：“你不是说你不怕死吗？”钱说：“但我不想死，你也不要死”。柳说：“你想没想过背上千古骂名？”钱说：“水太冷了。”柳愤然道：“我一个女流之辈都知道有自己的底线，你平常孔孟之道一套一套的，事到临头……”言罢，纵身跃入水中，只求一死。后被谦益救起。

看来，勇气这东西，与距离危险的远近有关系。我们不能认定钱当初说要当韩世忠的话不是真心的，只不过，那时，清军还在千里之外，还有史可法等真正有勇气的人在战斗。当危险就在眼前时，勇气如肚中废气，随着几声喑哑闷臭的软屁，悄悄地、缓缓地溜了！呵呵

这让我想起那些所谓清流，在两国两军的战与和、战与谈之间，往往是这些毫无作战经验的人最为激烈！甲午海战前，以李鸿章为首的北洋派坚决反对与日决战，而包括光绪帝在内的一众清流雅士，群情激昂，莫不振臂摇舌，誓与日本决战到底！区区蕞尔小国，我大清子民一人一口唾沫也把整个小岛淹没了！凭着胸中凛然正气，一人一口气也能把日本舰队吹个七零八散！然结果如何，有目共睹。《超限战》的作者乔梁说过一句话：那些碰到小偷小摸都要绕道走的人，竟然胆气粗豪地对万里之外的列强说“不”！咱也别一棒子把钱谦益打死还要再踏上几脚踗一踗，真的面对他的情况，谁知道咱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呢？举个身边的小例子，三个街区之外着火了，我可能还会远远观望，指东画西；半夜家门突然有异响，我可能惊得一身冷汗，脚酥腿软！不设身处地，谁也别标榜自己。

以如是之勇，依然选择了屈从。愤然离钱而去之后，如是发觉自己怀孕了，思来想去，还是回到了钱的身边。两人携手走完了人生。钱后来虽继续做清朝的官，但可能也是良心不安，始终与他的学生——郑成功——保持联系，要求学生一定要坚持下去，扛着反清复明这竿大旗，不能放下。给他在士林中的名声有些许的挽回。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柳虽对钱鄙视已极，但最后又回到钱身边，有了孩子之后，她不但自己不想死了，甚至千方百计救钱，要一块活下去。这说明，人的勇气是有条件的，是会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

我们从上文可以得出一些结论性的东西，勇气是有不同表现的，勇气是要分危险的远近的，勇气是需要条件的，勇气随条件的变化会发生变化的。但吊诡的是，同样都需要勇气，但有许多情况并不兼容，比如，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迎娶柳，而如是另一个心仪者陈子龙就不敢；陈子龙敢与清军浴血奋战，直至被俘处死而不悔，钱却献城苟活终老。我们现实生活中其实也存在很多类似的情况，敢和领导拍桌子的，未必敢出手抓小偷；敢出手抓小偷的，未必敢坚持真理；敢坚持真理的，未必敢攀岩蹦级；敢攀岩蹦级的，未必敢和领导拍桌子……那么，对于勇气，有没有什么衡量的标准？我想，还是有的。

勇气不过是对自身利弊权衡后的一种选择。做这件事，对我而言，利大于弊，则敢做；弊大于利，则弗敢。当然，何为利、何为弊又因人因时因条件而异。我个人欣赏柳如是之勇气，虽然她最后也从行动上认同的钱谦益，但她至少做过了。我也不鄙视钱谦益之惜命，人的本能反映而已，只是枉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让他自己去惭愧吧，呵呵。

心动小贴士：

——过去的文人们饮酒狎妓，是件风雅事，顺带手还传播着中国妇女文化。一帮文人跑到妓院评花魁，探花董小宛，榜眼冠白门，花魁柳如是，啧啧，董小宛才是探花啊，这柳如是究竟何等风采！看官们是否心有所向？呵呵。不知道为什么，狎妓这么风雅的事现在变成了嫖娼这么恶心的事，想来，当代的文人士大夫也有偷偷做、偷偷评的，只不过不能拿到桌面上吟诗填词了吧。

——过去的文人常冠以“风流”二字，不光文采风流，而且床第间也甚为风流。谦益娶如是时，已过天命之年，然其洞房夜着实让我辈叹服。谦益手段十分了得，美人卧于锦帐，谦益将美酒徐洒于美人玉背，一条舌头如游蛇般上下左右舔吮，这等情趣，我辈弗如，感叹感叹！我觉得不必拘泥于酒水，特别是不胜酒力的，应该说蜂蜜、牛奶等液态食物都可以替代，或可再洒上一些蛋糕粉、饼干沫什么的，游走时既有液态的润滑感，又具固态颗粒的摩擦感，可能效果会更好，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关门小试，呵呵

——兵荒马乱，老百姓说，我们就图个安稳，看他们争过来斗过去的，就像看戏，不管谁当皇帝，反正日子还是要过的。如此，还真不知道这仗打得个什么劲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