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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走出虚无主义?虚无主义仅仅是个体心理的问题吗?

 小播读书 2024-04-17 发布于广东

虚无主义是今天现代人常见的精神状态,经常有人在直播间和私下留言给我,说自己陷入了虚无主义,价值虚无,工作虚无,人生虚无,感觉一切都毫无价值和没有意义。

在尼采看来,虚无主义的本质,就是在用思想去决定生命,用抽象的意义去否定真实的生命,虚无主义就是对最高价值的自行贬黜,而最高价值就是生命价值。

所以,应该如何走出虚无主义呢?是像尼采一样,自己勇敢地直面现实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毅力和勇气。

更重要的是,虚无主义不仅仅是个体心理学的问题,而是一个社会问题,虚无主义跟今天社会越来越推崇个人主义有很大的关系。

哲学家,波伏娃和阿伦特指出,要避免虚无主义,自我依靠,自我克服式的个人主义理想恰恰是要克服的。

1974年波伏娃写了一篇对美国个人主义的批判的文章,其中指出,在美国个人就是虚无,他被置入一个抽象的崇拜对象中,通过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的个人价值,扼杀了位于他自身之内的集体性精神。

波伏娃指出,个人主义导致了个体对自己的关注和对他人的冷漠,这种冷漠是盲目和无意识的。

她说,美国社会存在的贫富差距、种族主义和压迫,让政治变革很有必要,但是他们意识到自己个体根本无力影响变革的时候,个体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冷漠无情的人,这是他们仅有的回应。

所以,波伏娃认为,虚无主义不是个体心理学的问题,而是社会政治学的问题,它是需要我们共同面对的问题。

关于个人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关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讲了一个“沙漠隐喻”,阐述了个人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关系。

阿伦特在《政治学入门》中说,尼采和其追随者相信我们就生活在一个沙漠中,而且是最早觉醒的那部分人,也是沙漠中最糟糕的受害者。

阿伦特指出,现代心理学就是沙漠心理学,他们认为我们不能在沙漠中生活就是有问题的。

于是心理学就会帮助大家去适应这些条件,从而剥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也就是我们虽然在沙漠中,但是其实我们忘记了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我们能够把它转变为人的世界。

阿伦特用这样的隐喻,唤醒我们,让我们清醒地意识到,我们的生活已经变得死气沉沉了。生存在沙漠中,所以我们就必须去适应去沙漠,就只能去关注生存,只关注动物的必然性,但后者妨碍了我们体验人的自由,但是“沙漠隐喻”本身是错误的。

今天社会上很多人其实就是怀有这样的心态,社会是一个充满权力博弈和尔虞我诈的地方,不管是在商业领域、公共生活领域,甚至家庭生活领域都蔓延着这样的心态,婚姻是价值交换,社交就是利益交换。

我们对所有人不信任,我们唯一能做的,或者最好的策略,就是对所有人保持冷漠,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适应现状的方式。

我们就像被假设生活在沙漠中的人一样,通过让自己变得冷漠,来应对个体的无能为力感,通过适应沙漠生活,来应对发现自己身处在沙漠的痛苦。

而阿伦特认为,我们之所以寻求适应,是因为我们把个人主义理想化、把自洽作为关键来支持的社会政治,这种环境让我们认为,我们唯有通过自身努力,来获得我们应该有的幸福。

同时,任何不幸都被视为错误的信号,但是这种错误只与个体有关,与体制或者环境无关。于是,个人主义和自洽让我们执迷于追求个人幸福,让我们认为自己的不幸,会使自己成为必须被消除的异类。

但是我们忽视了,这种个人主义和自洽就是破坏性的。因为,个人幸福的理性没有激发我们去发现他人的不幸,而是让我们恐惧自己的不幸,有没有被暴露给他人,于是我们假装自己很幸福,以免被视为异类。

于是,一种建立在生命、自由和幸福追求基础上的体制,可以通过把死气沉沉、压迫和不幸当作个人感受,当作一种对于获得幸福的病态无能来对待,从而引发虚无主义。结果就是,我们用改变自己的虚无主义的欲望,来回应了自己的痛苦。

个人主义导致了虚无主义,哲学家韩炳哲在《倦怠社会》《爱欲之死》《他者的消失》中都对这种社会现象,以及现代人的普遍精神状态,进行了深入的剖析。

韩炳哲、汉娜阿伦特、波伏娃都指出,对自我的过度关注和肯定,是产生虚无和倦怠的重要原因。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追求肯定性的社会,我们渴望被认同、被赞扬、被接纳,而反感被否定、被说教,被规训,追求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同学朋友和社会媒体都在鼓励我们要“勇敢做自己”。

但奇怪的是,当我们获得了独立自主之后,生活好像并没有因此而积极和充满活力,反而变得疲惫和倦怠。

今天孤独、焦虑、抑郁、穷思竭虑等精神内耗经常困惑我们,虚无和倦怠是两种非常相似的精神现状,一种过度肯定、过度积极、过度激情之后的空虚和无力感。

韩炳哲分析,今天我们从规训社会转入了功绩社会,功绩社会中的个体追求自我肯定、自由和幸福,我们把个体成功和幸福视为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而把任何失败和挫折都归咎于自己,也只能归咎于自己。

因为在今天一个普遍崇尚独立、自主的社会,我们不能将失败归咎于社会和他人,我们只能独自承担和面对,但这种自我肯定、自我激励,带有强烈的自我剥削和自我攻击性,让自我变得脆弱,陷入深深的倦怠和极度的虚无。

那如何摆脱虚无和倦怠呢?韩炳哲和阿伦特似乎给出了同一个答案,那就是走出个人主义,重拾爱欲,关注他者。

回到阿伦特的“沙漠隐喻”,她说:尼采和其追随者相信我们就生活在一个沙漠中,这是一个错误的隐喻,他让我们误以为,我们原本就属于沙漠,沙漠是现实。

所以,沙漠的匮乏、竞争和生存压力,让我们变得越来越自我和冷漠,但我们忘记了,沙漠也许并非真正的现实,我们原本并不属于沙漠,沙漠之外的绿洲才是真正现实。我们要做的是携手并肩,走出沙漠,而不是在沙漠中直面痛苦和相互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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