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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发廊 6

 寸池 2024-04-17 发布于甘肃

梅发廊 6

戏场一别千万里,孟家风言风语还是听闻到了青梅的事,便和青梅父亲商量,把青梅娶了过去。

青梅的命运被父兄和婆家推着,也被自己推着,推向未知。

经历了外面的风雨,青梅谈到赵一鸣似乎是无忧无喜,但她脸上还是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红晕,这红晕和夕阳一起,给青梅镀上了一层慵懒又神秘的光,她蜷缩着身子抱住肩膀,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我替她盖好被子,出来从外面锁上门,回到我的袜子店。青梅的故事喂饱了我,一时没有一点食欲,我便把袜子按价格整理好,擦了一会柜台扫了地,已是掌灯时分。

关上店门和衣躺下,只听风打着呼哨在门外跑,我在风中跑,跑回高三的教室,同桌李文华还爬在后排那张桌子上,他在等我,我挨着他坐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回来,我一个字也念不进去。我抽手一挥,一声脆响,床头的玻璃杯碎了——原来是一场梦。

我哪有脸去复读?高考倒计时进入两位数了,镇上菩萨庙唱戏,第二天加演的是《辞曹挑袍》,县剧团朱涛演关公。他说第一节体育课,还不如去看戏。他喜欢《三国演义》,我喜欢《红楼梦》,我不去,他答应犒劳我一根冰棍。我们舔着冰棍看完就赶回学校了,也不知道我爸从哪里看到,当晚就要我妈把我领回家,说找个婆家嫁了免得让人说闲话。我妈苦苦哀求,说也不在这百十来天,考不上她自然回家来了。

我们家是地主,地分了以后,我爸学了个木匠,除了务农,靠给人做桌椅板凳和棺材给我们姐弟三人挣学费。高考一落榜,我爸已经请好媒人替我找婆家了,还是我妈苦苦相劝——让她把念书的钱挣回来再嫁也不迟。

风拍打着木板门咣当咣当响,咣当声中混杂进来砰砰声——是谁拍青梅的门?我侧耳细听。

“开——开门——门。”

原来是个醉汉。

“老——老子——理、理——发、发发发。”

又砰砰拍,拍得我的门也哗啦啦颤。

“睡了,明天再理吧。”青梅酒醒了,口供也不乱了。

“老——老子偏——偏要——要……”

“老——老娘偏——偏要——睡大觉。”

“你你你——个——小小小——小婊子……我我——来来——陪你睡吧。”

只听腾的一声,青梅拽得门哗啦哗啦响,燕子燕子,你咋把门锁上了,你快给我开开,看我不把这狗东西骟了才怪。”

“我可不敢出来……”

外面还在拍,里面还在拽,砰砰砰,哗啦哗啦,咒骂声一声比一声难听,闹腾了一会,门外轰然一声,不一会只有风送来如雷鼾声。

“等天亮,看我不扯破他嘴巴!”

“你不怕脏了你的手?”

我们两个隔着一堵墙笑了一会,各自睡去。

睡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门也砰砰响起来,睁眼一看,门缝里亮光斜打在地面。今天逢集?!

我着急慌忙开了门,原来是对面五金店的老王要一双袜子。他收好袜子拍了一块钱,笑着说,叫花子也来找一剪梅了。我跟出去看,一个黑炭一样,蓬着头穿着破棉袄的叫花子四仰八叉躺在发廊前面,太阳照着他锅底一样的脸(大概天冷时睡瓦窑,转暖了出来活动)。

青梅也出来了,看见是个叫花子,把昨晚的气也散了。她蹲下来戳醒他,把昨晚的一碗炒面端给他。叫花子勾着头一口气吃完,“谢——谢——”谢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一个连贯的“谢谢”。急得作了个揖,背上褡裢夹上打狗棍走了。

街道上已经摆满了摊位,叫卖声,鸡鸣狗叫声,讨价还价声嗡嗡哼哼时高时低响动起来。

一剪梅还是那么火,我的袜子店依旧那么冷清,但我不再恨得牙痒痒,只盼着那些个破洞袜子再破一点,破到把脚面露在外面,看他们还买不买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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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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