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场一别千万里,孟家风言风语还是听闻到了青梅的事,便和青梅父亲商量,把青梅娶了过去。
青梅的命运被父兄和婆家推着,也被自己推着,推向未知。
经历了外面的风雨,青梅谈到赵一鸣似乎是无忧无喜,但她脸上还是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红晕,这红晕和夕阳一起,给青梅镀上了一层慵懒又神秘的光,她蜷缩着身子抱住肩膀,慢慢合上眼睛睡着了。
我替她盖好被子,出来从外面锁上门,回到我的袜子店。青梅的故事喂饱了我,一时没有一点食欲,我便把袜子按价格整理好,擦了一会柜台扫了地,已是掌灯时分。
关上店门和衣躺下,只听风打着呼哨在门外跑,我在风中跑,跑回高三的教室,同桌李文华还爬在后排那张桌子上,他在等我,我挨着他坐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回来,我一个字也念不进去。我抽手一挥,一声脆响,床头的玻璃杯碎了——原来是一场梦。
我哪有脸去复读?高考倒计时进入两位数了,镇上菩萨庙唱戏,第二天加演的是《辞曹挑袍》,县剧团朱涛演关公。他说第一节体育课,还不如去看戏。他喜欢《三国演义》,我喜欢《红楼梦》,我不去,他答应犒劳我一根冰棍。我们舔着冰棍看完就赶回学校了,也不知道我爸从哪里看到,当晚就要我妈把我领回家,说找个婆家嫁了免得让人说闲话。我妈苦苦哀求,说也不在这百十来天,考不上她自然回家来了。
我们家是地主,地分了以后,我爸学了个木匠,除了务农,靠给人做桌椅板凳和棺材给我们姐弟三人挣学费。高考一落榜,我爸已经请好媒人替我找婆家了,还是我妈苦苦相劝——让她把念书的钱挣回来再嫁也不迟。
风拍打着木板门咣当咣当响,咣当声中混杂进来砰砰声——是谁拍青梅的门?我侧耳细听。
“开——开门——门。”
原来是个醉汉。
“老——老子——理、理——发、发发发。”
又砰砰拍,拍得我的门也哗啦啦颤。
“睡了,明天再理吧。”青梅酒醒了,口供也不乱了。
“老——老子偏——偏要——要……”
“老——老娘偏——偏要——睡大觉。”
“你你你——个——小小小——小婊子……我我——来来——陪你睡吧。”
只听腾的一声,青梅拽得门哗啦哗啦响,燕子燕子,你咋把门锁上了,你快给我开开,看我不把这狗东西骟了才怪。”
“我可不敢出来……”
外面还在拍,里面还在拽,砰砰砰,哗啦哗啦,咒骂声一声比一声难听,闹腾了一会,门外轰然一声,不一会只有风送来如雷鼾声。
“等天亮,看我不扯破他嘴巴!”
“你不怕脏了你的手?”
我们两个隔着一堵墙笑了一会,各自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