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次看黄永玉先生的画,是20年前,他来长沙展览馆开画展,如此牛的一个画家,横幅上亲自写了个“请家乡人民指导”。(以黄老在美术,文学,木刻,雕塑,工艺设计等多个方面的巨大成就,谁能指导他呀。) 我不太懂画,也没有去看展览。 但我宿舍的一个哥们去了,还花巨资买了一本书回来。 (您看,一个学电子科技的理工男看黄永玉的画和费孝通的《江村经济》这种闲书,多有趣的一哥们呀。 在这一点上,我很受他的影响,后来对这两者都很喜欢。) 看到这个老头把一个几十颗红辣椒做的大圆圈挂脖子上当项链,觉得挺逗的。 “这老头会长命百岁”,俏皮。 2: 黄永玉先生大抵是不太喜欢徐志摩的,因为他说“徐志摩笔下的巴黎,不如说是巴黎生活中的徐志摩。让读者眼睁睁地倾听一个在巴黎生活的大少爷宣述典雅的感受”。 就是说志摩兄你不接地气呗。 不过他也认可徐志摩“最极限的功绩就是为一些有名的地方取了令人赞叹的好名字: 譬如“康桥”“香榭丽舍”“枫丹白露”“翡冷翠””。 3: 他说:“一辈子不难过的秘密,就是只凭兴趣读书。” 在他看来,书不能按照有益,无益来区分。 而应该按照有趣和无趣来定义。 (像不像李银河评价王小波:每个人如果是一本书的话,我确信我找到了一本快乐的百科全书。) 明确地爱,直接地厌恶,真诚地喜欢,站在太阳下坦荡。 我喜欢朋友称赞我,听了舒服; 但也真诚地不怕挨骂,原因在于:我心,手皆忙,顾不上琐碎的恶意。 对于有一类黄老称之为“咸湿”(色情)的书,他是这样评论的:“世之评论家数百年来喜欢给它一种历史学,社会学的非常崇高的意义。”但是,劳伦斯,兰陵笑笑生,薄伽丘其实不需要这种意义。 读一本书,有没有必要去追寻书本之外的意义? 我有一本1993年再版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1934年郁达夫先生做的序。牛皮哄哄的译者,民国时期的宽松的审查制度,多好呀。 你要说它只有性爱没有象征意义,倒也不太恰当:劳伦斯一边在写康妮爱上健硕的守林人那种正常的人类情感,一边鞭挞了英国资本主义文明的腐朽,和对自然和人性的倾蚀。 《金瓶梅》这本奇书,写了市井的众生相,人民的文学是在传颂度上有旺盛生命力和广泛共鸣感的文学,这个意义多么崇高。 《十日谈》的伟大请有翡冷翠的朋友来讲讲就更好:毕竟里面讲了太多教会禁欲主义外衣下的荒淫无度,也歌颂了男女之间美好的爱情和普通人们的真情实感。 黄老说得好: 好比一个人吃东西,忘我大嚼。 味蕾的满足感无需旁人告诉他那东西里含多少维他命,荷尔蒙。 单纯的作品本身让你愉悦就好。 有道理。 4: 其次是豁达。 我们都很忌讳谈论年纪的增长。 偏黄永玉说道: “不要摆谱啦!老就老吧!那些水和山,树、空气、阳光,那一切仍然都是你的。” 简直比罗素《论老之将至》更多一分看开和幽默。 5: 塞纳河那篇里,写了巴黎的洛东达咖啡馆。 有太多的艺术巨匠曾在此集合,臧否时事,粪土人物, 这两者能很好地舒展心肺。 6:在巴黎写生 “一个年轻的法国女人在背后看着我画画,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 她倒水,给我一杯,她自己一杯。 喝不喝呢?喝吧。 我身边只有很少的钱,为了一个写生的老头“下蒙汗药”是不上算的。 看起来她是个好女孩---其实也难说---最后证明她是个好女孩。” 黄老总结说:心底“不信任”的基础太深,辜负了太多的好意。 7:论古迹保护。 在中国,想古人的时候,翻书而已。 在翡冷翠,“上他家去好了。”乔托,米开朗基罗,达芬奇,但丁,薄伽丘。。。的家。就在城里或者离城不过30分钟车程。 两百年,三百年,五百年,纹丝不动。用不着今天的子孙后代来做不伦不类的擦脂抹粉。 8: 黄永玉办画展,记者问:“参加宴会的人是否需要打领结?女士是否要穿晚礼服?” 黄永玉叼着烟斗,哈哈大笑:都不必了,最好裸体。 艺术家爱用裸体来呈现人与自然的关系,纠葛,重建。有时候挺有意思的。 参见左小祖咒行为艺术《为无名山增加一米》。 9: 对朋友: 黄永玉安慰香港才子黄霑跟女友分手的狼狈不堪。说:“失恋算个屁,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 余华与史铁生的友谊:史铁生不小心断了双腿,亲人都避讳在他面前说唱,跳,rap,篮球等动词。只有余华约他:“铁生,踢球去”。 真把他架到球场上,让他守门。 并且“恐吓”其他队员,射门轻点,踢翻了史铁生,小心把他踢死。 真朋友,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不好意思,串台了。) 90岁的黄永玉给95岁的意大利朋友画了一幅“顽皮的画”名之曰:《五岁的皮耶罗》。 给这个意大利老翁穿上了中国传统的“开裤裆”。 您要是身边的朋友都能是这样开得起玩笑也不恼你的人,该多舒心。 10: 《翡冷翠》一书写的是游荡世界的黄永玉。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朱雀城》是中国的黄永玉,是乡土的黄永玉。 湖南湘西凤凰,是一个小而 人杰地灵的地方。 凤凰城青石板路蜿蜒的宅子里,有民国第一任总理熊希龄,有写出古老边城荡气回肠的情与义的沈从文, 当然还有老顽童黄永玉。 《朱雀城》写了很多年少求学的故事,中间夹杂着对教学的夫子的敬,畏,调侃与爱。 有湖南人才看得懂的“冇得”“波子脑壳”。 “生气的先生用左手或者右手,曲成类如拳头而实际稍稍伸出少许中指与食指关节,利用筋骨硬度及速度,猛然敲击学生之或左、或右脑壳,或中部前额,使学生产生叫爹叫妈之痛苦反应的一种随意性惩罚行为。 轻者疼痛半炷香左右;重者前额受击部分隆起如龙眼或荔枝大小之肿包,回家自己或父母以香灰拌麻油涂于患处,二三日内可得痊愈。 此种现象“先生视为权力,父母视为当然,哥哥视为活该,自己自认倒霉”。 现如今的学生,夫子可就打不得罗。 《朱雀城》还写了很多如同鲁迅先生《社戏》般的乡村趣事, 尤其是城里间或有的砍头戏份和 夫子允许学生们逃课去看砍头的通达, 鲁迅先生的砍头戏份人血馒头有警醒国人的意义, 黄老的回忆描写只有不懂严刑峻法的孩童们的拍手称快。 我希望再过50年, 还能有黄永玉先生90岁开红色轿跑的欲望, 有能打趣的老友, 有对必然的年老的豁达。 嘿,多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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