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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食物者为俊杰丨刘翠琴:曾被辜负的美味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4-04-25 发布于山东

与友人大快朵颐一盆小杂鱼时,不仅感叹:这么好吃的玩意儿,当年居然被我们喂了猫和鸭。

曾被我们辜负的,除了小杂鱼,还有河蚌螃蟹、螺蛳泥鳅之类,都是来自田间地头、池塘水沟的。

如今它们中哪一样都会被夸成“鲜得人掉眉毛”;可当年,食不果腹的我们却弃如敝屣。

不,真正的敝屣我们也是舍不得弃的。

手工做的布鞋被我们大脚趾头顶出了窟窿,补补给弟弟妹妹穿,毕竟妈妈纳鞋底很不容易;胶鞋坏了用旧自行车胎皮补补接着穿,实在补不了的,去换货郎担子上的麦芽糖。

首先是爷爷,不把它们当美味。

夏天的小河沟、池塘里,河蚌螺蛳几乎是唾手可得,我们为啥视而不见?

爷爷用一小块咸肉拴在竹篮内,把竹篮往池塘码头边的木桩上一挂,小半天就有几十条小毛鱼争先恐后来“投篮”。

爷爷会把小毛鱼头一掐肠一抹,洗净后裹上面粉炸了吃,连鱼骨头都是酥酥脆脆的,好吃得很,但因为太费油,难得炸一次。

活蹦乱跳的小小鱼几乎都成了家里那只猫的美餐。

我们气不过,会踢猫一脚:“我们吃生咸菜,你吃鱼,还喊'我要我要’,太不知足了。”

爷爷赶紧把鱼移到僻静处唤猫过去,转身对我们说:“猫吃了鱼才能逮大老鼠呢,不要欺负它不会说话。这些小鱼全是刺又没什么吃头,给猫吃正好。”

“没什么吃头。”当我们在麦地里捉到螃蟹、水里摸到河蚌螺蛳、秧田埂挖来泥鳅黄鳝等,献宝似的拿给爸妈看,爸妈往往也这么说。

我们很听话地用刀把泥鳅黄鳝剁了、用砖块把河蚌螺蛳砸碎,一股脑儿地喂给鸭子;没有养鸭的人家,就把这些东西与猪食一起烀了喂猪。

有一次,妈妈把爷爷准备喂猫的鱼挑出几条稍大一些的与咸菜烧了。爸爸却不吃,说刺太多,白天吃费工夫耽误干活,晚上吃,看不清会被卡住。

确实,我们姐弟几个慢慢地用筷子小心拣去碗里的鱼刺,再搛咸菜吃,吃得从未有过的斯文,可还是被刺卡着了——那些小小的刺被菜叶子卷着,防不胜防。

好在,喉咙疼了大半天就没什么感觉了,倒是稀饭喝得太多,半天撒了几泡尿,爸爸笑我们“懒人屎尿多”。

放暑假了,庄上的半大小子会约好钓鱼。运气好的,能钓上筷子长的。

一般都是些罗汉狗子,也只能喂猫喂鸭子。最倒霉的是感觉鱼线被什么东西拽住直往下沉,大喜过望地往上一拎,竟然是条昂刺。

昂刺硬硬的刺扎手,不敢碰它,若不从鱼钩上取下它,就无法继续钓鱼。

有几次,只好生生地把鱼线剪断,把鱼钩上的昂刺扔在路上曝晒,以解心头之恨。回去偷拿一根缝衣针用砖块敲弯,再做个鱼钩,被奶奶或妈妈知道,骂一顿是少不了的。

如今,昂刺不但登上了大雅之堂,还成了一些餐馆的招牌菜,最著名的就是昂刺臭大元,价格不菲;考究一点的,还会一人一份白得晃眼的昂刺汤。

唉,当年那些被我们辜负了的美味昂刺啊。

也不是完全被辜负。

因有了猫,老鼠不敢打洞做窝,土墙草屋遮风挡雨为我们撑起了温暖的童年;

吃多了泥鳅、螺蛳等活食的鸭子们,不仅下蛋勤,而且每年秋凉时,犒劳全家一大锅肥美鲜醇的老鸭汤。

我们现在完全“醒悟”过来了,三五好友相聚或一家人灯下闲坐,花间一壶酒,品杂鱼、嗍螺蛳、剥螃蟹……小河鲜大滋味,小自在大幸福。

■作者:刘翠琴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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