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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航 林聪  引子 1994年12月的一天，河北省石家庄市，一位91岁的老者溘然而逝，他就是原中央调查部一局局长，长年奋战在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甘陵。 甘老生前虽在石家庄，但属中直机关干部，享受副省级待遇。噩耗传出，河北厅马上征求家属意见，准备协助撰写生平，办理后事。但甘夫人田玉梅阿姨认为，厅里不了解甘陵历史，且文革中有些问题没有恰当定论，因而拒绝了这一要求。河北厅随即给中直机关办公厅发电，拟请择人为其撰写生平。办公厅领导收到电报后，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半年前刚转业到中直机关的我。接到任务后我不敢怠慢，立即奔波于各个档案馆、资料室，打开了一本本尘封已久的卷宗……渐渐地，一位深入敌后屡建奇功的传奇人物形象，在我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深入虎穴屡立功勋 情报小组打入敌军司令部 甘陵，1903年5月生于安徽省太湖县。1927年8月参加革命，曾任我党皖北特委委员兼太湖县委书记，领导组织了太湖县大石岭暴动，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太望赤卫队”，威震太湖、宿松、望江三县。 1938年，甘陵到了延安，先后在抗日军政大学乔儿沟中央组织部党员训练班、华北联合大学做教育工作。1942年，调到晋察冀分局社会部开始从事情报工作。抗战胜利前夕，受晋察冀社会部派遣赴北平从事秘密情报工作，担任平津地区情报小组的负责人。具有丰富斗争经验的甘陵，迅速把由他领导的几个重要的情报人员组织成了一个坚强战斗集体，建立了交通员和秘密电台。 在他的领导下，情报小组的刘光国等人先后打入了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孙连仲的司令部和华北“剿总”傅作义的司令部的要害部门，获得了大量有价值的秘密情报。 甘陵对小组的情报人员要求很严格，他把党的秘密情报人员的战斗生活概括为两句话：既要把生死置之度外，又要寸步留心，丝毫不能麻痹大意，时刻遵守秘密工作的纪律。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在每一个具体的斗争中又要重视敌人，在任何时候都要尽可能地减少工作中的漏洞，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甘陵领导的情报小组，在许多关键时刻获得了重要的情报，有力地配合了党的政治和军事斗争，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和保卫党中央毛主席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情报准确取得清风店歼灭战的胜利 1947年下半年，我人民解放军转入全国规模的进攻。蒋介石为应付我军在东北的攻势，于10月4日飞抵北平，在圆恩寺胡同宾馆召集傅作义、孙连仲等人开会，决定调石家庄罗历戎第3军到保定增防，夹击我军于徐水地区。保定绥署参谋处根据会议的决定，拟出了调第3军到保定的行动计划。很快，这个计划就落到我打入保定绥署司令部的情报人员手中。 当天晚上，我情报人员将情报摘要交给了甘陵，他当即命令报务员王文同志连夜拍发电报给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主要内容是：“石家庄的第3军军部、第7师（师部和3个整团）、第22师的66团及军直属特务营，由中将军长罗历戎、副军长杨光钰指挥，从石家庄北移保定”。晋察冀野战军首长根据这一准确的情报，全面分析了敌情，认为第3军孤军北上，有利于我军运动歼敌，当机立断，立即从察南调动军队，日夜兼程南下，力求在第3军到达保定以前，在运动中歼灭敌人。18日晚在清风店附近完成了对该敌的包围。20日晨，我军发起攻击，21日晨发动总攻，全歼敌军1.7万余人。从军长罗历戎到士兵无一漏网。这就是著名的华北战场上第一个全歼敌军的清风店战役。 清风店战役沉重地打击了国民党军队的士气。国民党国防部为此专门给蒋介石写了检讨报告，蒋介石在报告上写了这样一段话：“由此可以想到匪军的情报工作。他们在每次作战前，对我军的情报无不调查的十分清楚，然后针对我军情形决定作战计划来打击我们。我仔细研究，他们对我们的情况何以调查得如此清楚，固然有许多地方是我们自己泄露机密，而主要是匪军的情报工作做得彻底……”。 这一战役的胜利，甘陵情报小组功不可没。他们获取的敌人兵力调动的准确情报，为晋察冀野战军首长提供了决策依据，使我军得以迅速调整部署，主力快速南下，出奇制胜全歼敌人。情报小组的工作受到了聂荣臻司令员的高度赞扬，晋察冀军区特地发电报嘉奖：“清风店战役的重大胜利，和你们的配合有密切关系，你们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贡献”。 报告及时 胜利解放石家庄 清风店战役使国民党石家庄守军更加孤立，内部士气低落、人心惶惶。我打入保定绥署司令部参谋处的情报人员刘光国等向甘陵报告了石家庄敌军的兵力部署、武器装备和城防工事详情；建议我军应趁此敌人内部慌乱、敌军难以增援之机，迅速进攻石家庄。甘陵同志及时向聂荣臻司令员发电报，报告了上述情报，告万勿失此良机。 1947年11月上旬，我晋察冀野战军对石家庄国民党守军发起攻击，于11月12日战役结束。此役全歼守敌2万余人，解放了华北军事重镇石家庄，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解放区连成一片，是华北战场上一个较大的转折。 石家庄是解放军攻克的第一个较大的城市，为以后我军攻占敌大、中城市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朱德总司令曾誉为“是夺取大城市之创见”。 毛泽东三稿退敌兵 粉碎敌偷袭西柏坡阴谋 1948年10月，眼看辽沈战役接近尾声，国民党在东北战场上全面溃败，蒋介石惊慌失措地飞到北平，召集华北“剿总”开会，为扭转败局，妄图趁我军在冀中空虚之机，决定调集94军、骑4师、骑12旅并配备汽车和爆破队共约两个军的兵力，偷袭我党中央所在地平山西柏坡，借以刺激一下已经涣散的军心。 可是，蒋介石、傅作义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偷袭计划，却被我深入敌内的英勇的情报人员所获得。党中央和毛主席高度艺术地使用情报，在敌人尚未对我进攻之前，就利用无线电广播把敌人的计划彻底粉碎了。这次敌偷袭计划由傅作义本人亲自掌握下达，严格保密。一切作战命令、部队调动等事项都用密码传递。高度警惕的打入傅军司令部的我情报小组的内线刘光国等人，看到敌人调动部队，推测可能要有较大的行动部署，但是国民党军队要打什么地方，如何打？还不了解。为了打探出消息，他们首先注意上了参谋处的绘图员，问他近来都在忙些什么，绘图员说：“傅作义让我绘制石家庄附近一带的地图，并标上轰炸目标，立即给空军送去。”事情非常凑巧，10月22日，主管作战的参谋把发给94军的关于偷袭石家庄、阜平、平山的作战命令交给我情报人员抄写。他凭记忆把这个计划硬背了下来。10月23日早晨，向约定在西安门附近一家回民餐馆内接头的情报小组领导人甘陵作了详细汇报。这时距傅作义部队行动之日只有3天了。不巧的是在这紧急的时刻，小组的密台，被邻居一个可疑的人拉上了一根铁丝，为防万一，不得不停止工作。为了尽快把情报送出去，甘陵一面将这份情报整理成一个要点，叮嘱交通员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一面又整理了一份详细材料让交通员缝在内衣里。10月23日，交通员刘之骥化装出城，日夜兼程，将情报交给了聂荣臻司令员。 聂司令员连夜调集部队南下布防，并急电党中央，通报情况。晋察冀中央局社会部部长许建国也发急电向位于西柏坡东黄泥村的中央社会部汇报，部长李克农收到电报后，深感此事重大，立即向毛泽东、周恩来同志汇报。当时阜平、石家庄、平山一带，解放军兵力不足，形势非常危急。毛主席在自己的办公室转了一圈又一圈，烟吸了一支又一支。突然指着他书案前厚厚的书籍对李克农说：“克农放心吧，书中自有百万雄兵。” 毛主席当机立断，随即挥毫，根据情报要点加以伪装，写了一则消息，于10月25日由新华社对外广播： “华北10月25日电，在北平的蒋介石、傅作义妄想突击石家庄，破坏人民的生命财产。据前线消息，蒋、傅决定集中94军3个师及新2军两个师经保定向石家庄进袭。其中94军已在涿县、定兴间地区开始出动。该匪部配有汽车，并带炸药，准备进行破坏”。 接着，李克农又收到许建国发来的国民党军队的详细作战计划，立即向毛泽东、周恩来同志报告。毛主席利用电报材料又写了一篇新闻广播稿，加以伪装后，于10月26日由新华社对外广播： “此间党政军各首长已向保石线及其两侧各县发出命令，限于3日内动员一切民兵及地方武装，准备用一切可用的武器以利作战，尤其注重打骑兵的方法。闻匪兵力，除94军外，尚有新骑4师及骑12旅，并附爆破队及汽车百余辆，企图捣毁我后方机关、仓库、工厂、学校、发电厂建筑物。据悉，敌军准备27日集中保定，28日开始由保定南进。进拢部队有94军军长郑挺锋，新编骑4师师长刘春芳，骑12旅旅长鄂友三……今春匪拢河间，因我方事前毫无准备，受到部分损失。此次务须全体动员对敌，不使匪徒有一兵一卒跑回其老巢。” 新华社的广播起作用了，94军军长郑挺锋10月27日给傅作义发了一封电报：“昨收听广播，得知匪方对本军此次袭击石门行动，似有所警惕。广播谓本军附新2军两师拟袭石门。彼方既已有所感，必然预有准备，袭击难收效”。同日，毛主席又起草了一篇口头广播稿，在秘密斗争和公开斗争相结合的前提下，进一步展开攻心战，迫使敌人知难而退。10月29日的新华社口头广播说：“傅作义匪军郑挺锋、刘春芳、鄂友三、杜长城(爆炸队长）等部总共不过2万人，昨28日已窜至保定以南的方顺桥。郑匪94军只来2个师，留一个师在涿县、定兴县。刘、鄂等匪在郑匪背后跟进中。我保石线两侧各县高杨、安国、深泽、无极、望都、定县、新乐、正定、满城、完县、唐县、行唐、灵寿等地广大人民群众，均已完成作战准备，等待着匪众到来，配合正规军大举歼敌”。 党中央和毛主席的英明决策，使郑挺锋等敌军行军缓慢，到了保定附近时，就赶快缩回去了。蒋、傅偷袭我石家庄后方的阴谋被彻底粉碎。正如《孙子兵法〉所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甘陵和他所领导的情报小组的同志们为保卫党中央毛主席、夺取解放战争的全面胜利所做的卓越贡献，将永远载人史册。  第一次广播见效后，毛主席给胡乔木同志的信 尾声 甘老一生功勋卓著，仅解放战争时期就立过三次大功，文革中却受到不公正待遇。了解了这些经历后，我反复斟酌，写下他的生平事迹。几经修改，通过党委审核。随即，老干部局朱局长，办公厅隗处长和我驱车赶往石家庄。在河北厅领导陪同下，我们到甘老家征求意见。甘老夫人田玉梅阿姨毕业于燕京大学，儿子是省纪检委处长。我宣读完甘老生平事迹后，家里竟出奇地安静，那怕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我心里忐忑不安。 田阿姨拿过我写的生平，反复翻看。10多分钟后，她终于发话了，在总体赞成同时，也提出一个疑问：“1928年2月,党派甘老组建太湖党支部，当时他好像不是书记，是委员”。我思考片刻后向田阿姨解释：“您是历史见证人，也是活档案，我尊重您的意见。但从文革时期甘老寄给中组部的申诉信看,党派他回家乡建立第一个党支部，他理应是党支部书记。不过甘老1930年建立太湖县委时还兼任皖北特委委员，您记忆中的委员可能是皖北特委委员。”田阿姨听完我的分析，面带微笑说，“还是你了解党的情报史。” 一走出甘家大门。河北厅姚厅长和张副厅长就向我竖起大姆指，赞赏我精通本职工作。 斗转星移弹指间，三十年过去，往事随风，却并不如烟。面对前辈大智大勇和鞠躬尽瘁，我至今回想还是不胜感慨！写下这篇文字，只为缅怀他们的历史功绩，寄托我们的不尽哀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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