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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去来兮 作者：向建华
某日出门，正遇楼上邻居，她似嗔似怪指着头顶飞旋的燕子说：”我家的燕子怎么跑到你家来了？”我猛抬头，呵呵，我家门顶上方有刚垒的湿泥。这是五楼呢，离门框不到1米，居然有燕子搬来做邻居？顺着她的指引，才看到六楼的侧墙上有个燕巢，正空着。“这燕子是自由的，人类只有遵从的份。”她悻悻地离去，还不甘的回头望一眼。也罢，大自然的游戏，就由着她羡慕嫉妒恨去吧。 “花褪残花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看苏大诗人的爱好不仅是东坡肉，还有燕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眼里的燕子又是那般的至尊至贵，安富尊荣。原来自古“名燕有主”是不争之实。此后，我的日常就别有一番滋味，出门进门总要抬头多看几眼，从湿湿的浅窝到半窝到泥干抱窝，从燕影翻飞忙碌不歇到呆在窝里与你无言对视，还真是“此心安处是吾乡”啊。情缘如此，甚感美妙！再侧头望一眼六楼的空巢，顿觉倍感同情，也深表遗憾。 空闲时，我不再无所事事。趁燕们刚飞出的间隙，我隔三差五的对着燕窝里外各种拍。自谓“偷窥不算窃”。四个蛋！六个蛋！又过几天，不多不少还是六个，哦，燕子一窝也就这么几个吧，多了也抱不下呢。小时候看燕子抱窝总想探个究竟，手心痒痒还野蛮粗俗惹事生非，至今记忆犹新。 我的童年大多时间住在姨妈家——蔡家大屋。蔡姓家族百来几十人，屋连屋围住在一起，中间是祖屋祠堂。祠堂空旷整洁，屋顶中心是方形开放式“天心沟”。老祖宗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就是从这里开始受教的。墙壁上除了木匣子喇叭说说唱唱，就数几个燕子窝最惹人注目了。我心血来潮拿着长竿捅下一个，“啪”的一声，瞬间泥渣碎了一地，其间几个粉嫩嫩肉嘟嘟的小东西惊恐万状胡乱蠕动着。我呆住了。邻居姨婆太奶奶见状气得暴跳如雷，跺着她那裹成三角粽样的小脚，咆哮着找到姨妈告状。那讨伐架势就像是我姨妈家的牛把她家田地菜园啃得个精光似的。姨妈赔尽“小心”还不尽原，转而又告我妈没教好。大人的训教早已成过眼云烟，而老人郑重其事的样子却深深地烙进我脑海。这也给不谙世事的我深深的上了人生第一课：想要少挨打受骂就得做事负责任，余事都要先想到后果。 此去经年，我也从轻狂年少走到了知命天年，从懵懂无知到无不以谨小慎微克制自已的任性。“以容己之心容人，以克人之心克己”。人，总是要以各种磨砺来完善自身的人格，你才能懂得如何去享受美的事物。比如这燕子，我自欢喜，却忽视别人的感受，幸得及时，否则又惹是非。 邻居上下经过，脚步怱怱不停，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燕子还是你家的燕子，只是借我家门头用用，它们也知道五楼比六楼凉爽些吧，这说明你家燕子很聪明啊”。邻居笑得好甜，稍作停顿与我叨着家常。又过几天，她兴奋地扯着我喊：“快看！我家燕子飞回来了咯”。哦，原来燕子还是分批返回的，白白让她担心了那么久。说到燕子，我好似又感觉哪里不对劲，说话时间不短，怎么我家燕窝还没燕子在里面抱窝呢？那些蛋岂不要凉凉？心底咯噔一下，莫不是他们三心二意又跑去六楼了吧？不带这般玩弄感情的吧？细细思忖，我也没什么地方得罪他们的呀。自从它们安家后，我和家人都小心翼翼，惟恐关门过急会把泥渣工程给震下来。对面邻居老在提示鸟粪渣泥脏了楼道，鼓动我赶走他们。我又想方设法在泥窝下方安装了收集渣渣的纸盒，只差没招待它们上桌吃饭了。老公确定说，有一只燕子半晚上蹲在窝边，没抱窝。这让我更加担心了，吵架了？分居了？忙拿来小镜窥探，这一照惊得我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窝里昏乎乎黑乎乎什么蛋也没有了！正惶恐着，屋里人大喊：“到点了，还不去上班！”噫！燕去来兮，几家欢乐几家愁啊！ 这一天里，千万个为什么缠绕心头，不能释怀。到点下班，赶快回家。搬凳子拿手机，一拍再拍视频拍，仔细探查究竟何因？昏暗的窝里仍是黑乎一片，纸盒里虫蚁残渣倒是沉积不少。忽然间，黑乎乎的窝里几段模糊不清的浅色线段让我豁然开朗——那小鸟嘴巴不就应该是黄色的吗？原来小家伙们早已面世了啊，个死猪样！嘿！这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无法言喻。 此后再也用不着偷窥了。大燕“吱吱”几声，窝里几个小“喇叭”就猛地撑开朝天讨食，吃饱喝足又沉沉死睡。大燕更忙碌了，风里来雨里去，似箭一般梭进梭出。逐渐的，几个毛绒绒的小脑袋也大胆支岀窝边，鼓着黑豆豉般的小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你瞅。我只能小声招呼：“嘿！小朋友们你们好呀！”不敢高声语，恐惊头上燕。 某天一早，台阶上猝然出现一只僵硬了的小鸟，早已呜乎。哎！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无常，何况小小鸟呢？逝者如斯，惟愿余下的鸟儿安好。天气愈渐凉爽下来，燕儿们是哪天飞走的呢？还真不得而知。 经风霜又暴雪，人生又度一秋凉。 一晃眼，绿草茵茵，生机勃勃的春天又到了。这次是六楼的燕子先几天飞回来，接着我家门顶的燕子也怯生生羞答答地安住下来。算来也是老相识了，怎还这般认生？真不应该啊。难道是新燕？旧燕呢？这已无关紧要了。曾记得母亲问过一句语“人常念起养儿防老，这些动物们辛辛苦苦把儿女养大，又得不到什么回报，它们图个啥呀？”这话题可不止是一个乡下老太婆的困惑，学术界一直有人在研讨，甚至说养老送终不应该成为后一代发展的伴脚石，这应该是人类社会制度的问题。也就是说应该建立健全的养老机制，让人人都能安享晚年。生作为人，何其幸也。 人生几十年，既漫长又短暂。能像燕儿一样，简简单单，不求回报，来了去，去了又来多好。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人生如此，相信燕生亦如此吧。
作者简介 向建华，1969年出生，湖南平江人。2016年退休于城陵矶港务局，曾是一名“特殊起重机”司机，爱好文学，书画，音乐。自2009年开始散文创作，在《泰格林纸报》，《城港周刊》，《岳阳日报》发表过近40篇作品。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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