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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简者,其术曰精,用药轻灵

 手写的从前6688 2024-05-02 发布于山西

I导读此篇文章与何绍奇何老的文章《有个中医,外号“三十三味”》一个意思,都提倡用轻方简剂,不过文末也有言“使用轻剂不是轻描淡写,药不及病。病重者该用重剂则用重剂,不应拘泥轻剂一说,以免姑息养奸;使用简剂也是量病而为,对于病机错杂者,该用复方多法者,就用复方多法,不应削足适履。”

名医秦伯未曾治一呕吐病人,频繁呕吐数月,食已即吐,吐不尽胃,甚则闻到食味、药味即吐。舌中根苔黄薄,脉关弦滑小数。检视前方,有健脾养胃之剂,有清胃化浊之剂,药量均较重。秦伯未处方:黄连0.3g,竹茹1.5g,佛手0.6g,药后呕吐即平。有人问所用之药前医均已用过,何以此效而彼不效?秦伯未答曰:“效在用量之轻。”

范文甫,近代宁波名医,名噪一时。军阀张宗昌为山东督军时,带领杂凑起来的数十万队伍,称霸一方。某年夏月,因事路过宁波,适值天气酷热,暑湿内陷,头脑昏重,神疲乏力,时有低热。延范文甫诊视,持脉察舌后,即挥笔书清震汤一方(升麻、苍术、荷叶3味)。张接阅后,嫌范文甫案语简短,药味太少,颇为不悦,出言不逊。范闻后毫不畏惧,直言讥笑之:“用药如用兵,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在多,乌合之众,虽多何用?治病亦然,贵在辨证明,用药精耳!”四座皆惊,先生则旁若无人,谈笑自若,既为自己用药辨解,又对其昏庸鲁莽进行了讽刺!

  • 药方宜简

像秦伯未、范文甫这样仅用寥寥几味药而能愈病者,是许多名医的一个特点。他们用药量轻,药味甚精,可谓轻方简药,确实是许多名医大家的手下功夫。沪上名医蔡小香(1863-1913)为清末全国性中医组织——中国医学会的会长,著名的蔡小香妇科传人,处方简要,药味不多,大体10味左右,因有“蔡一帖,九加一”之美誉。徐勤生,光绪年间金堂县名医,用药甚奇,一般8味,味虽不多,投则立效,众人钦服,县令王用绶呼之为“徐八味”。在民间,被称为'“X八味”者颇有人在。北京名医赵绍琴精于用药,处方药味少,份量轻,疗效好。一般处方不过六七味,却能立见功效。可谓“于平淡处见神奇”,秦伯未曾题“平正轻灵”四字赠与先生,赞其用药轻灵。

在笔者看来,“蔡一帖,九加一”,“X八味”等都是对名医的绝佳赞誉,远胜满室牌匾。笔者看法,衡量一个医家医术如何,有个简单的方法,不用看他药味开得对症与否,只看他的方子开得大小,药味多少。药味少者水平高,药味越多,水平越低。一个方子若是开出三四十味来,肯定不足观。《洛医汇讲》有一句话说得很精彩:“用方简者,其术曰精;用方繁者,其术曰粗。世医动辄以简为粗,以繁为精,衰矣哉。”意谓用药越少(简〕者,其医术越精;用药越多(繁)者,其医术越粗陋。用方繁简,亦即用药多少,包括药味与药量,确实可以作为衡量医术高低的一个标准。

为什么拿用方精简作标准呢?当然是治病求本的要求。明·张景岳指出:“凡看病施治,贵乎精一。盖天下之病,变态虽多,其本则一;天下之方,活法虽多,对证则一。……是以凡诊病者,必须先探病本,然后用药;若见有未的,宁为少待,再加详察。既得其要,但用一味二味,便可拔之;即或深固,则五六味、七八味,亦已多矣。然虽用至七八味,亦不过帮助之、导引之,而其意则一也,方为高手”(《景岳全书》)。

“凡施治之要,必须精一不杂,斯为至善。……若用治不精,则补不可以治虚,攻不可以去实,鲜有不误人者矣。”景岳认为,用药精一,“方为高手”。应该说,这正是对“用方简者,其术曰精;用方繁者,其术曰粗”的诠释。

中医治病讲究治病求本,认准病机,用药精专,有的放矢,而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辨证论治确实如同量体裁衣,以钥开锁,靠多安药味包打围攻是行不通的,清·李冠仙《知医必辨》:“凡人有病,如锁错锁,医者治病,如以钥开锁。不善开锁,虽极用力而锁不开,甚且将锁损坏。铜匠善开锁,只须铜线一根,轻轻一拨,而锁自开。故不善治病者,虽用重力,而病不解,甚且加增;善治病者,只须一药,即可得效。初学治病,当自审其能治则治,否则以待善治者,不可未识病情,孟浪用药,将人损坏,虽有善者,未如之何。夫锁可损也,人亦可损乎哉!”试观仲景经方,平均不过五七味,绝少超过10味者,其疗效之确切,千古独领风骚。

许多名医对多药味,“用方繁者”,都曾提出尖锐的批评,甚至予以讥讽,认为是兴师动众,无的放矢,讥为“混沌汤”、糊涂汤”。唐·许胤宗曾谓:“今人不能别脉,莫识病原,以情臆度,多安药味,譬之于猎,多发人马,空地遮围,或冀一人偶然逢也,如此疗疾,不亦疏乎?”到金·朱丹溪则讥为“广络原野,冀获一兔”。清·叶天士则云:“近之医者,茫无定识,假兼备以幸中,借和平以藏拙。朝用一方,晚易一剂,讵有当哉!“假兼备以幸中”一句,指责医家不能精审病情,只知多开药味,靠包打围攻,侥幸取胜,认为不是“以药治人,实以人试药”。观叶天士《临症指南医案》全书3002张处方中,共用药20021次,平均每方6、7味药,6味方最多,共1209方,占40.27%;其次为8味方,共560方,占18.65%;10味及10味以上方不过174方,占5.79%。可见叶氏处方唯精专是务,有经方法度。

  • 药量宜轻

上面讲的是用方精简之道。那么为什么还要讲究用药份量要轻呢?

一者慎药意识。

许多名医对此都发表了精辟的见解。清·李冠仙认为:“用药之道,宜小其制,得效乃渐加增。……至于大寒大热之药,尤宜谨慎。寒药如水,热药如火,譬如一卷书,错落水中,急急捞起,难免破烂矣;错落火中,急急救起,难免枯焦矣。病人之脏腑,岂堪破烂枯焦乎!用药之道,惟危急存亡之际,病重药轻,不能挽救,非大其法不可。否则,法先宜小;有效乃渐加增。不得以古方分量之重为准”(《知医必辨》)。

二者保重胃气。

清·徐灵胎《慎疾刍言》指出:“要知药气入胃,不过借此调和气血,非药入口即变为气血,所以不在多也。又有病人粒米不进,反用腻膈、酸苦、腥臭之药,大碗浓煎灌之,即使中病,尚难运化,况与病相反之药,填塞胃中,即不药死亦必灌死,小儿尤甚。”

清·王堉亦认为:“胃者生死之关也,不明乎此,而能达精妙者,未有也。……药之为物,非五谷平和之气,利此则害彼,医士用之不当,必有诛伐无过之虑。久之,胸中混淆,病者非病病,乃药病也”(《醉花窗医案》)天下“药病”者真不知几何也。清·李冠仙则说:“善调理者,不过用药得宜,能助人生生之气。若以草根树皮竟作血气用,极力填补,如花木之浇肥太过,反遏其生机矣”(《知医必辨》)。

清·黄凯钧更鲜明提出:“宁可因食而废药,不可因药而废食”(《友渔斋医话》)。

当代蒲辅周先生亦认为:“用药剂量不宜大,我年轻时读《临证指南》,看到他用药甚轻,多年后才理解,人病了,胃气本来就差,药多了加重其负担,反而影响吸收,这是很有道理的。”蒲辅周用药惯多轻灵,对脾胃虚弱之病,尤善轻剂,宁可再剂,不可重剂。认为重则欲速则不达,反致脾胃更差。常云:“东垣创补中益气汤,黄芪一味,劳役热甚者方用一钱,余药皆为分数,即因中虚不任重剂之故,医者不可不察。”擅用小量、轻剂愈病者,代有名家,蒲辅周先生本人就是一位。兹举名医岳美中案例一则证之。

  • 病案举例

1973年10月底,岳美中为越南劳动党政治局委员阮良朋治病。患者患肝炎腹胀久治不愈,食欲不振,每餐不过一两,嗳气不止,大便稀溏,对多种药物均有不良反应,中药禁服之品竟达100余种。形体消瘦,脉象缓弱。岳老认为关键在于脾胃受损太甚,化源不能资生,乃嘱先停服中西药物1周,继用资生丸1剂,以剪刀将药物剪成粗末,每日煎服15g煮取两盅,早晚2次内服,1周后,嗳气减少,矢气增多,胀满渐轻。守方月余,饮食大进而痊。

按:此案首先停服中西药物1周,即遵“宁可因食而废药”原则。选方准确,用药小制其剂,每曰不过15g之量,均着眼于保护胃气,守方久服,终于起此重症,尽显名医法度。其中,选用轻剂应是取效关键之一。

最后,说明一点。使用轻剂不是轻描淡写,药不及病。病重者该用重剂则用重剂,不应拘泥轻剂一说,以免姑息养奸;使用简剂也是量病而为,对于病机错杂者,该用复方多法者,就用复方多法,不应削足适履,当然这是另外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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