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四大西湖:杭州西湖,雍容典雅,皇后一般的存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扬州瘦西湖,提起来就让人想起袅袅婷婷的江南女子;惠州西湖,粤东名胜,花样年华,生机勃勃,微笑着走进国家5A级景区的行列。 还有,就是我们安徽阜阳的颍州西湖了。 与其它三个西湖相比,颍州西湖就像一位满面沧桑的老奶奶,生活中无数次的跌宕起伏,一次次损害着她的健康,劫掠着她的生命,终于使她原本丰硕、健美的身躯,变得瘦削、薄弱,奄奄一息。 据说,颍州西湖的历史要追溯到公元前1040年,周康王时代。周康王是周王朝的第三任君主,周武王姬发的孙子,闭上眼睛想一想,就知道那时代得多么遥远! 很多记述都说,颍州西湖是周康王册封的妫髡在这里建立的御花园。 可我不知道“妫髡”是谁。有人说是胡子国国王,也有人说是周康王的爱妃,我都不敢轻易相信,只知道“妫”这个姓氏,是上古八大姓之一,如今已很难寻觅;知道那个时期,华夏大地和平安定。 此后,经历了春秋战国的动乱,经历了秦始皇吞并六国、一统天下的扫荡,又经历了残酷无情的秦汉大战,西汉高祖六年,开国功臣夏侯婴,被封为汝阴侯。
时光进入南北朝时期,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卷二十二《颍水》记载:“颍水又东迳汝阴县故城北...城外东北隅,有旧台,翼城若丘,俗谓之女郎台。” 传说中,女郎台是胡子国国君所筑。他的两个女儿嫁到鲁国,当爹的筑起高台,不时登台朝东北方向眺望,以解思女之愁。 只不过,从郦道元的叙述中可以看出,这时的女郎台和颍州西湖,都已残破。 为什么?当然是天灾人祸。想一想,魏晋战乱横扫中原,颍州西湖若不破败,才是怪事。 及至唐大顺二年(891),昭宗李晔册封李褆为颍王。颍王对西湖钟爱有加,尤其喜爱西湖的芦花湄。每当金秋时节,晚风拂动,芦花如白浪起伏,小李王摇头叹息:“唯缺一舟”,于是,属下马上在芦花湄建起画舫阁(又称画舫斋)。 此外,唐代西湖还建有湖亭、兰堂。登上湖亭,湖中景物尽收眼底。进入兰堂,高朋胜侣宴集欢聚。诗人许浑路过颍州,看到此情此景,挥笔留下传世名句“西湖清宴不知回,一曲离歌酒一杯。城带夕阳闻鼓角,寺临秋水见楼台”。 可到了唐代末年,颍州留在人们心目中的只是军事重镇、铁血战场。血火之中的西湖是什么模样?不说也能想到。 北宋开国,颍州西湖迎来生命中的高光时刻,各路人才聚集如云,景观建筑蔚为大观。 那时节,蔡齐出任颍州太守,在湖东南岸修建文庙建筑群。 那时节,官居宰相位的大文学家、工部尚书晏殊来到颍州,于西湖之滨再建清颍亭、清涟阁。公余之时,老晏先生游西湖,宴嘉宾,填词阙,颍州文风一派昌盛。 那时节,大文学家欧阳修来到颍州,建“双柳亭”,并“筑陂堰以通西湖,引湖水以灌溉民田,建书院以教民之子弟”,修建宜远、飞盖、望佳三桥,并作《三桥诗》以示纪念。 在颍州,欧阳先生快乐地与本地文士、远来宾客、心爱的学生一起,一次次聚会、唱和于西湖游船之上,极尽人生风雅。 此时的颍州西湖,不仅有“绿水逶迤”“十顷波平”“芳草长堤”“百卉争妍”,更有“兰桡画舸悠悠去”“水阔风高扬管弦”,看不尽“前后红幢绿盖随”“画船撑入花深处”,听不尽“隐隐笙歌处处随”。 那时节,另一位大文豪苏轼辗转多地,终于如愿从杭州来到颍州,当一把手。欣喜之中,老苏写下“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的诗句,流传千古。 那时节,正是北宋最开明、最繁盛的年代,百年和平,是发展的前提。 可后来,和平不再,颍州西湖一路走向没落。 北宋宣和年间,金兵入侵。颍州一带很快成为宋、金长达数十年的拉锯战战场。两国军队你杀我伐,颍州西湖破败荒凉。北宋一百多年的和平赋予它的似锦繁华,顷刻之间被扫荡殆尽。 宋端平元年(1234年),蒙古大军“决黄河寸金淀之水,以灌南军,南军多溺死”。从此,黄河就开始侵夺颍河,此后的岁月里,无辜受害的颍州西湖,面积越来越小。 但它仍在挣扎。 明代,西湖之滨建立了西湖书院、关帝庙、颖水潇湘阁、四贤祠(四贤指晏殊、欧阳修、吕公著、苏轼)、松乔祠等;清代又新建了湖心亭、王公祠等,并重新修缮了画舫斋,维修了湖上古迹。 可惜的是,明清之际,曾经“水深莫测、广袤相齐”的颍州西湖,缩小到“长十里、广三里”,再缩小到清乾隆年间的“水面八百九十四亩”,与宋代的颍州西湖已有天壤之别,仅仅是古西湖的一百五十分之一。 可战争还没有结束,颍州西湖的灾难也还在继续。 1938年5月下旬,日军占领徐州后沿陇海路西进,准备夺取郑州,进攻武汉。为阻止日军前进,6月9日,伴随一声轰鸣的巨响,黄河花园口大堤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滚滚黄河水刹那间奔流而下。 说什么好呢?花园口决堤确实有效地打破了日军的作战计划,为保卫武汉争取了时间。但同时,滚滚黄河水也无情地淹没了河南、皖北、苏北四十余县,千百万人流离失所,大片土地沦为连年灾荒的黄泛区。 整整九年,黄河泥沙横刮颍州西湖,颍州西湖终于被夷为平地,历史众多建筑群也被冲垮。 接下来还有内战、内乱。最终,著名的西湖胜景古十三楼,只剩下一座奎星楼,孤苦凄清。 八年前,我和朋友一起,专程探访了正在重新建设的颍州西湖。 显然,它正在奋力修建中,它正要努力再现当年的美。 然而,想起杭州西湖一眼望不尽的山光水色,万顷碧波;想起扬州瘦西湖处处有故事,处处见匠心的精巧雅致,我还是觉得心酸。 我们的皖北,纵有多少天赋大美,也经不住战争与动乱的摧残、折腾。 但愿从今以后,我们能永远保有和平安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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