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家住安民里 （小说连载九十二）

家住安民里

作者 陶冶

九十二、

小五把杨姐送到家又去修配中心一趟，快七点钟才走进自家的房门。马丽娟做了四个菜，小五最爱喝的剑南春酒瓶子也摆在桌子上。

“冷没？咋这晚才回来，快洗手吃饭。”

“好。”小五放下背包去了洗漱间，回来在桌前坐下，打开酒瓶给马丽娟倒一杯又给自己倒满，说道，“就咱俩，俩菜就足够了，咋还坐四个，多麻烦啊。”
    “过年了嘛。”
    “哟！腊月二十三。一打这禁放烟花炮竹这年就过的稀里糊涂的，过去是一过腊八就有响动了，瞧，这都过小年了也是鸦默雀静，难怪我没记起来。”
    “是啊，这年味都快淡没了。”
    “不管他的，老话说'只要心里有，喝啥都是酒’，他不让放鞭炮，小年也照样过，来，咱公母俩碰一杯。”
    二人边喝边聊，马丽娟说：“鞭也不让放了，灶王爷也给弄没了，哪还有过年的意思啊？”
    “日历上不是印着呢嘛。诶，你说这WG前是不是家家都供灶王爷？”
    “是啊。”
    “那么，WG后，被破了四旧的都在平反，那些传统东西都在恢复。贴对联啊、贴福字、挂灯笼、请财神、贴门神……灶王爷也是一路神仙啊，咋就没给平反呢？愣是给弄没了。记得小时候，三十晚上我妈就把新买来的灶王贴在里屋墙上，前面还要点燃红蜡烛、摆上供品，插上香。母亲在灶王前虔诚地为全家人祈祷。灶王爷灶王奶奶端坐中央，上面写着'一家之主’，两侧的对联写得啥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这腊月二十三啊，是灶王爷去天庭汇报工作的日子。老百姓供灶王爷按传统讲，灶王就是上天派驻各家各户的代表，监察每家日常生活里所行善恶。如果你家有上天派来监察你的所作所为，日常里你就会收敛恶念多做善事，这是对上天的敬畏。”
    “讲得不错，过去说的是这么个理儿，可WG就都破了四旧了，谁还信那个。你忘没？那会提倡过革命化春节，三十儿不放假，吃糠饽饽忆苦思甜。”
    “那哪能忘呢，过年管啥动静都没有，忆苦思甜那不就是在作秀嘛，大过年的吃糠咽菜，亏他们想得出来。”
    “还不只是给灶王爷弄没了，年画也弄没了，文革时张挂领袖像，头几年又兴贴女明星照，现在挂本挂历就完事了，孩子们都不知道年画长啥样。”
    “是啊，咱小时候，一进腊月百货商店就挂起了年画，单张的、四联的，一放学就和同学去看年画，什么《花好月圆》《嫦娥奔月》《连年有余》真好看啊。我更喜欢四联画，多是历史故事，《穆桂英挂帅》《唐伯虎点秋香》《宝莲灯》《白蛇传》……喜欢得不行不行的，早早就回家念叨哪张年画好，央求父母一定给买回来贴在自己家里。”
    “你咋记得这么清楚啊？”
    “那是儿时甜美的记忆，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唉！”
    “咋还叹气了呢？”
    “往年这会儿，兰馨早回家过年来了，这说走就走了，也不知日本过不过小年？”马丽娟说着已流下了泪水。

“你看你，咋说着说着还落泪了呢。孩子大了，人家有自己的选择，我们想留也留不住，知道你想女儿了，一会吃完饭给电脑打开，QQ聊天你不是会弄了嘛，敲女儿门。看她在不，如果在就和她多聊一会，问她一下，日本过不过小年。”
    “嗯嗯。”马丽娟边点头边抹去泪水。
    “来，喝酒！”
    马丽娟喝口酒，放下杯子说：“出去玩得很开心吧？”
    “不错，云南确实是个好地方，找个机会我也带你去转转。”
    马丽娟撇了撇嘴道：“我可没那个福分。”
    “瞧你说的，对了，给你带礼物回来了。”说着小五便取来双肩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紫红色金丝绒面小盒子放在桌上。
    “这盒子做得挺漂亮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你猜猜。”
    “我可猜不着，这么轻。”马丽娟拿起盒子说。
    “你保证喜欢，打开看看。”
    马丽娟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双眼立即放出了光芒，她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原来是一尊翡翠观音挂件。
    “喜欢吗？”
    “喜欢！”
    小五站起身道：“喜欢我给你戴上。”
    马丽娟已是个虔诚的信徒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挂件，这尊翡翠菩萨能每天都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是多大的福分啊，她忽然生出了幸福感，“谢谢啊，出去这么老远还想着我，把观音请回来，还给我戴上。”
    “必须地，你是谁啊，正宗的兰夫人嘛！”
    “我知道，你竟给我买好的，买贵的，这尊观音虽说是请来的，不能用'买’字来猥亵。不过看这色泽也知道价格不菲，听说翡翠越绿越值钱，又花了不少钱吧？”
    “送老婆的，花多少钱都不多呀。”
    “你这张嘴啊，话说得真让人心里舒坦。来，我的兰大将军，敬你一杯。”马丽娟双手捧起酒杯温情地望着小五，那是种久违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