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深度长文:人工智能将会成为一种新主体吗?齐泽克与康德、黑格尔、马斯克一场关于人工智能的深度对话

 昵称38946836 2024-05-09 发布于湖北

深度长文 建议听全文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迅猛进步,关于人工智能主体性的问题已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焦点。这一问题的核心在于探讨人工智能是否有可能达到或超越人类智能,进而获得类似于人类的自我意识。在这一问题上,齐泽克采用了例外逻辑的观点,深入剖析了人工智能在追求人类意识方面所面临的困境。

齐泽克认为,人工智能追求人类意识的道路异常艰难,其首要障碍在于:“一切皆可计算”的普遍逻辑并不完全适用。根据例外逻辑的原理,现实中总存在着一些不可计算的“例外之点”,而无意识正是其中之一。无意识作为人类自我意识的内在核心,既不属于现实存在的秩序,也不属于非存在的范畴,它更多地表现为一种潜在的、虚拟的参照点。

更进一步地,无意识深深植根于人类的象征性网络之中,这一网络是构成人类意识独特性的关键。然而,一旦人工智能试图复制或模拟这种无意识状态,就意味着象征性网络的消解和破坏,这在逻辑上形成了一个难以调和的悖论。因此,齐泽克认为,人工智能在本质上很难成为与人类相媲美的新主体,尤其是在意识和自我认知的层面。

随着计算机领域“深度学习”算法的突破性进展,以及全球范围内对人工智能发展的高度重视与推动,人工智能已经无可争议地成为了当今多学科研究的热点。其广泛应用不仅极大地提升了人类生活的便捷性,更在一定程度上将人们从单调乏味的劳作中解放出来。有观点甚至乐观地预测,人工智能的发展为人类追求自由与全面发展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条件。

然而,当人工智能机器如阿尔法狗(AlphaGo)在围棋领域击败顶尖棋手李世石,当沙特阿拉伯赋予人工智能机器人索菲亚公民身份,以及当人工智能系统“阿尔法折叠”(Alphafold)成功解决了困扰人类长达50年的蛋白质分子折叠问题时,关于人工智能主体性的讨论再次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尽管当前的人工智能仍处于弱人工智能阶段,即专注于特定领域的“专用智能”,如下棋或驾驶,但根据其迅猛的发展态势,从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即能够胜任任何认知任务,且表现至少与人类相当的能力)的过渡似乎指日可待。这一背景下,人工智能是否会成为超越人类主体的全新存在?

本文将结合齐泽克(Slavoj Žižek)对人工智能的深刻见解,从精神分析的视角出发,对这一问题进行简要的探讨与分析。

一、人工智能主体性议题的探讨

1、人工智能主体性问题的提出,源自多方面的考量:

首要因素在于流行文化的广泛影响,诸如《西部世界》、《黑客帝国》等影视作品,它们描绘了一个未来图景,其中人工智能不仅拥有与人类相似的智慧,甚至超越人类,这种观念深入人心。尽管人工智能具备人类智能的设想可能是人类幻想的产物,但鉴于其在公众意识中的普及,探讨其主体地位便显得尤为迫切。

其次,人类进化逻辑的延伸预测,将人工智能视为人类发展的下一个阶段。如同人类由猿进化而来,一部分观点认为,进化链的下一环将是人工智能形态,这是一种基于技术进步的“生命3.0”阶段,即自我设计硬件与软件的能力。这种观点赋予人工智能发展以历史必然性的色彩,促使我们不得不正视其潜在的主体身份。

再者,技术突破特别是深度学习与量子计算的进展,为人工智能实现类似人类的智能提供了技术支持。深度学习模仿人脑神经网络,而量子计算则以全新的方式高效处理数据,这些进步使人工智能拥有接近乃至超越人类智能的可能性显著增加。

最后,尚未被完全否定的“万物可计算”理论,暗示着人类意识乃至所有现实都可能通过数字“0”和“1”表达,预示着人类被模拟甚至超越仅是时间问题。这种观点促使部分人将人类视作高度复杂的生物计算机,进一步推动了人工智能主体性问题的探讨。

2、人工智能主体性问题的核心

该问题核心在于探讨人工智能是否能够真正获得人类的智能或意识。对此,学术界存在三种主要立场:一部分人乐观预见人工智能将发展出等同或超越人类的智能;另一部分,如德雷福斯与赛尔,则质疑人工智能能否真正理解与体验,认为其缺乏人类智能的本质特征;还有一派持中立态度,认可人工智能潜力的同时,强调确保其发展应遵循伦理准则,确保人类安全,如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

3、人工智能主体与人类主体的差异

一旦人工智能达到强人工智能阶段,即拥有类人智能或意识,其与人类主体的差异将十分显著:交流上,人工智能间的直接数字信号交互,规避了人际沟通中的误解,且效率极高;信息处理方面,人工智能的计算能力远超人类,能在极短时间内处理巨量信息;在物理形态上,人工智能可通过更换零件实现“不死之身”,与人类有限寿命和脆弱性形成鲜明对比。因此,强人工智能不仅是新形态的主体,其能力在多个维度上超越了人类主体。

综上所述,人工智能主体性问题不仅是技术与科学的探索,更是哲学、伦理学乃至整个社会需要深思的议题。齐泽克等学者从精神分析角度提供的独特视角,进一步丰富了我们对这一问题的理解与讨论。

二、例外逻辑与人工智能:齐泽克的视角

齐泽克,作为当代西方理论界的领军人物,其最新力作《连线大脑中的黑格尔》聚焦于“连线大脑”(Wired Brain)这一人工智能科技前沿,尝试以独树一帜的理论框架解析这一领域。其中,齐泽克巧妙地将人工智能与精神分析中的例外逻辑相结合,开启了对技术进步的深层次探讨。

例外逻辑这一概念,在齐泽克的诸多作品中反复出现,它揭示了普遍规律中的特殊例外,其结构类似于逻辑上的转折“虽然……但是……”。在《延迟的否定:康德、黑格尔和意识形态批判》中,齐泽克援引拉康的性化公式,与“非全逻辑”进行对比,阐释了这一概念。齐泽克指出,即使在严格遵循因果关系的普遍现象中,也必然存在某个“例外”——一种本体论意义上的自由行动,它中断既有因果链,自主启动新的因果序列。举例来说,人权普遍主义看似包容所有个体,但实际操作中,“非人”群体(如精神病人、罪犯)常被排除在外,这便是普遍性中的例外体现。

齐泽克的思想还汲取了马克思的理论精髓,尤其是对意识形态批判的“症候性”分析。齐泽克认为,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内部的矛盾,即表面上倡导“自由、平等、博爱”,实际上却制造了工人阶级实质上的不自由。资本主义的自由仅限于劳动力市场的交易自由,而工人在生产过程中则成为了资本的附庸。马克思在《资本论》中精辟地划分了流通领域与生产领域的区别,前者象征着自由的幻象,而后者暴露了工人受制于资本的真实境遇。工人的自由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自由,实质上齐泽克们被资本奴役,这种不自由戳穿了资本主义普遍自由意识形态的虚伪面纱,构成了这一意识形态内部的例外点。

齐泽克通过这些分析得出结论:任何看似完整的普遍逻辑之下,都潜藏着破绽和例外。在人工智能的探讨中,这一理论启示我们,即使技术进步看似遵循着提升效率、优化生活的普遍逻辑,也必然存在挑战这一逻辑的例外情况,例如人工智能的伦理边界、对人类劳动的替代效应及其对社会结构的潜在冲击等。这些例外不仅是理论探讨的重点,也是实践操作中不可忽视的关键环节。

齐泽克在探究人工智能是否能实现与人类相仿的思考能力时,巧妙地运用了例外逻辑这一工具。在其著作《延迟的否定:康德、黑格尔和意识形态批判》中,齐泽克提出了一种逆向的比喻逻辑,不是将计算机视作人脑的模型,而是将人脑构想为“血肉之躯的计算机”。这种视角的转换,实质上是将人定义为“自然界的机器人”,而非仅仅将机器人构想为人工制造的人类复制品。齐泽克的精妙之处在于,齐泽克通过反转问题框架,引导我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思考路径。

通常,当询问“人工智能能否思考”时,人们倾向于认为随着技术进步,人工智能终将逼近人类的思考能力。然而,当问题转变为“人脑是否等同于一台由血肉构成的计算机”时,我们又倾向于否定这一等价性,意识到人脑的复杂性远超简单的计算机构造。齐泽克明确指出,尝试将人脑完全简化为计算机模型的过程必定遭遇阻碍,存在“一种无法被模型化、仿真或隐喻化的剩余”,即人脑中有一个“坚不可摧的核心”,它抗拒任何形式的数字化归约。这部分难以触及的内容,实质上指向了人类的无意识领域,这是当前技术难以触及和复制的深度。

因此,按照齐泽克的观点,人工智能要想达到与人类相同的思考层级,意味着要将人脑的所有功能化约为简单的数字信号“0”和“1”,这显然是基于一种理想化的普遍逻辑。但根据齐泽克的分析,这一逻辑不可避免地面临例外——即人脑中某些本质性的、非计算性的元素,它们构成了对这一普遍逻辑的反驳。正是由于这一“坚硬内核”的存在,齐泽克断定,人工智能无法真正获取与人类相同的智能或意识状态。这一结论,不仅揭示了人工智能与人类智能的根本界限,也为关于人工智能主体性讨论提供了深刻的哲学洞察。

第三部分:无意识与人工智能未来展望

齐泽克的视角下,无意识作为人类意识的独特架构,构成了计算机模拟人脑的不可逾越鸿沟。这一论断的根基何在?要深入探讨,首先必须剖析无意识的本质,这涉及到对拉康无意识理论的简要回顾。

无意识,作为精神分析的核心概念,是构建个体主体性的基石。拉康强调,主体的认知范围远远超越了其个人“主观”体验的界限。这一论断不仅证实了无意识的实存,还突显其作为主体构成要素的重要性,其占据的比例不低于可意识到的内容。进一步,拉康将无意识描绘为个人历史中被隐匿或篡改的篇章:“无意识是我历史中空白或布满谎言的那一章节,是被审查的一章。”这表明无意识潜藏于个人历史的暗处,包含未知的起源和自我构建的秘密,如深埋的童年记忆、独特的语言习惯等,它们虽未被个体察觉却塑造了“我”的特质。简而言之,主体生成的诸多盲区构成了无意识,这便是为何拉康认为“主体的无意识实质上是大齐泽克者的言语”。大齐泽克者的言语,即象征秩序,它如同无所不在的网络,全面包裹着人的生活,成为人之所以为人的社会文化背景。主体在不完全理解这一象征性网络如何形塑自身的情况下,无意识地受其影响。

转向齐泽克的见解,在其著作《连线大脑中的黑格尔》中,齐泽克将无意识与“连线大脑”概念相结合,提出疑问:那些连接我们大脑的数字技术,能否触及既不属于现实范畴亦不属于非现实范畴的无意识领域?解答之前,需明确两个前提:第一,何为“连线大脑”?第二,齐泽克如何阐述无意识在此情境下的角色?

这里,齐泽克不仅沿用了拉康的理论,还将探讨推进至科技前沿,挑战性地询问,在高度数字化、网络化的时代背景下,无意识这一人类认知的“最终边疆”,能否被技术彻底揭示或模仿。这一探讨,不仅关乎技术能力的极限,更触及了人类身份、意识本质及技术伦理的深刻议题。

首先,让我们探索“连线大脑”的概念:它并非遥不可及的科幻设想,现实中埃隆·马斯克已通过创立Neuralink公司,致力于研发直接与人脑相连的数字设备,目标直指思维的直接读取与存储,为未来的思维上传与下载铺路。齐泽克的著作《连线大脑中的黑格尔》正是基于对这一科技壮举的关注。齐泽克解释说,“连线大脑”涉及思维与数字机械的直接接口,使得想法能直接触发现实行动(例如,仅凭念头就能开启空调),同时也让机器得以介入思维过程。这种技术尽管尚未达到强人工智能级别,却超越了弱人工智能,因其能直接介入人类思想,预示着强人工智能的临近,因此吸引了齐泽克的深度关切。

接下来,我们深入齐泽克对无意识的解读。在《连线大脑中的黑格尔》中,齐泽克将无意识定义为“一个既不属于现实秩序也不属于非现实秩序的空间,而是于精神分析治疗中的移情现象中获得其社会现实的纯粹潜能的虚拟领域”。对此,有三个关键点需理解:

1. 无意识的悖论性在于其超越常规的分类,既非实体性的存在,也非简单的虚无,体现了一种深层的矛盾性。

2. 无意识的这种特殊地位是因为它虽属潜能的虚构,却能在移情等特定情境下具象化,融入现实秩序,从而超越非存在状态。

3. 以梦的三层结构为例,齐泽克在《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中说明,梦境通过显性内容、潜在思想以及无意识欲望的互动展现,无意识作为驱动力,既导致梦境的发生,也在梦境中实现自身的现实化,证明了“无意识作为原因,仅在其效果中被实现”。

此外,齐泽克强调无意识是一种虚拟参照点,如在比较不同版本《比利·巴德盖特》时,人们内心的不满源于对一个理想化但并不存在版本的期待,体现了无意识的构造作用。

至于无意识与自我意识的关联,齐泽克认为自我意识本质上是彻底无意识的,这意味着自我意识是双层的,既认识外部世界,也反身认识到自身的过程,而无意识则是这一反身性结构的基础,主体对其构成几乎无知觉。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资本论》中也间接指出了自我意识的这种双重性和无意识特征,强调了人类自我意识的特殊性,即它能反思自身活动,同时在许多情况下对自身的这一能力并无直接意识。

综上所述,无意识不仅构成了自我意识的深层结构,而且是驱动人类行为和社会互动的隐蔽力量,其与即将到来的人工智能技术界面相互映照,共同揭示了人类心智的复杂性与未来的可能性。

如今,我们重新审视那个核心问题:连线大脑技术是否能够触及并复制人类自我意识中的无意识层面?齐泽克的回答是否定的。齐泽克强调,无意识作为既独立于现实秩序又非简单虚无的虚拟参照点,是连主体自身都无法全然意识的,却在幕后塑造着自我意识。连线大脑技术虽然能促进思维的直接交流,但这一过程破坏了个体的孤立状态,思维和想法在数字信号的流动中变得透明,无秘密可言。因此,齐泽克认为,连线大脑无法复刻无意识的这一虚拟维度,进而推论出,基于相似原理的人工智能也无法真正获取人类意识的精髓。

齐泽克还从另一角度论证人工智能无法达到人的意识水平。齐泽克指出,心灵的彻底科学自然化,尤其是企图将心灵数字化的行为,实质上预示着象征性死亡。当心灵可转化为软件并在不同物质载体间转移,获得某种“不死”的属性时,这实际上造成了心灵与现实的直接对接,而这种对接预示着彻底的封闭。心灵与现实的“短路”意味着两者间失去了必要的张力与区分,而人类独特性正在于维持心灵与现实间的微妙平衡。此外,象征性网络的消失伴随人类心灵的数字化,语言作为交流媒介的必要性减弱,数字信号成为主要交流方式。这种转变不仅预示着象征性网络的终结,也进一步证明人工智能无法复制与象征性网络紧密相连的无意识,因为无意识正是在象征性网络的框架内运作和表现的。

总结而言,无意识的特性——既非存在亦非非存在,作为纯粹潜能的虚拟空间,使得人工智能难以对其进行复制。加之无意识与象征性网络的密切联系,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趋向于消除这一网络,因此在逻辑上造成了人工智能无法模拟无意识的悖论。人工智能与无意识之间的鸿沟,不仅源于无意识本身的特殊性质,也由于人工智能发展对人类象征性存在的潜在威胁。

结语:人工智能主体性问题的深度剖析

人工智能的主体性争议,核心在于其是否能真正实现与人类智能或意识的等同。一旦人工智能达到这一高度,凭借其在计算能力、信息处理速度、持久性和适应性等方面的显著优势,将无可争议地树立起一种区别于人类的新主体地位。齐泽克从精神分析的视角对此进行了深入探讨,指出人工智能在追求与人类智能等同的过程中面临着重重障碍。其主要论点包括:

1. 普遍逻辑与例外原则:人工智能获取人类意识的假设建立在“万物皆可计算”的普遍逻辑之上,然而,根据齐泽克的例外逻辑,存在不可被简单量化和模拟的领域。这意味着,尽管科技进步日新月异,仍有一些核心要素,如人类无意识,超出了纯理性计算的范畴。

2. 无意识的不可触及性:无意识作为人类自我意识的内在结构,它既不完全属于现实的秩序,也不属于非现实,而是一个超越常规、难以捉摸的虚拟参照点。这一特性使得无意识成为了人工智能难以跨越的门槛,因为无意识不仅仅是不可计算的,更是人类经验与情感深度的体现,难以通过数字化手段完全复制。

3. 象征性网络的悖论:人工智能若要模拟人类意识,其成功实施将导致支撑人类社会结构的象征性网络的消解。这种网络,包括语言、文化、符号等,是人类无意识的温床,而其消失意味着人工智能即便获得了某种形式的“意识”,这种“意识”也将与人类意识的本质截然不同。

尽管基于上述分析,人工智能似乎难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同类主体,但我们不能断言其无法成为一种新型主体。正如人类意识相对于动物意识的演变,充满了偶然与独特性,人工智能的发展也可能孕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意识”形式,一种与人类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主体性特征的存在。因此,人工智能是否能成为一种新的主体,答案并不绝对否定,而是留有开放性,提示我们应持续探索这一领域,保持对技术发展与人类自我理解的深刻反思。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