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誓与不朽赛跑,与永恒拔河。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她年方十四,他就笃定只要她做自己的新娘。从此,任国色天香,千娇百媚,在他眼中都只是化外云烟。 他右手作诗,左手为文。诗兴不绝,青春不逝。曾苦等心上人十一年,一生为她作诗近两百首。 面对家庭尤其是母亲大人的强烈反对,他咬牙坚持,与心上人终成正果。 他是台湾地区著名诗人、学者余光中,而她就是他“永远的新娘”——范我存。 1928年,余光中出生于江苏省南京市。母亲孙秀君原籍为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故他自称“江南人”。 小时候的余光中和母亲孙秀君 余光中的父亲余超英时任福建永春县教育局长,抗战爆发后,余超英随机关撤往武汉。 孙秀君带着9岁的余光中,从南京逃到常州乡下。在余光中小时的记忆里,为躲避日军搜捕,他和母亲东躲西藏,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上海。 这段逃亡经历,让余光中对母亲的感情很深。后来,母子接到了余超英的来信,又辗转颠沛来到重庆,一家三口才得以团圆。 长大后的余光中由于自小对母亲的依恋,成了出名的孝子。抗战胜利后,全家返回南京。 余光中和父母合影 1947年,余光中同时被北大和金陵大学录取。因不想离敬爱的母亲太远,他选择了后者,就读于外语系。 他师从于吕叔湘先生,上大学的第一年他就翻译了拜伦和雪莱的作品并在报刊上发表。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理想:“我将来要当作家。” 之所以选择金陵大学,除了陪伴母亲,余光中心里还有一个少男的隐秘。 刚回南京时,他随母亲来到堂姨妈孙静华家作客。 17岁的他,见到了14岁的表妹范我存。范父生前是浙大教授,在她9岁时病逝,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情定终生的缘起,一眼万年的初见,美丽的爱情故事注定有一个不平凡的开端。 年轻时的范我存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少男的腼腆与少女的羞涩狭路相逢,方寸之地竟无形中划出一条璀璨的银河。 情窦初开的两人在两端痴痴对望,暗里着迷的双眸闪烁出灿烂的星光。 羞涩的两人专注于深情凝视,紧张地竟然忘记了问对方的名字。回家后余光中忐忑地向母亲问起,孙秀君也不清楚,只知道其小名叫“咪咪”。 余光中 苦于不知道表妹名字,余光中情急之下还是给范我存寄去了一份自己翻译的拜伦诗作《海罗德公子游记》。而信封上的落款赫然写着“范咪咪收”,这让范我存忍俊不禁。 之前没说过一句话的两人,第一次通信就用上了亲切的小名,哭笑不得的范我存心头无法自控地泛起甜蜜的涟漪。 但内战的动荡却让两人的初见变成了长达五年的分别。不久范我存一家迁去上海,后来又随远房亲戚去了台湾,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世上本没有故乡的,只是因为有了他乡;世上本没有思念的,只是因为有了离别”。 余光中的大学学业也因为局势不稳而中断。1950年5月,余光中全家从香港辗转来到台湾。9月,他考入台湾大学外文系三年级。 但范表妹此时不知身在何方,他心中万分惆怅。 一次,他从杂志社办完事出来,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掠而过。 翩然的身姿似晚风中摇曳的细柳,温柔地拽住了他眼角的余光。 余光中定睛一看,正是日思夜想的范我存。 两人就这样奇迹般又戏剧性地重逢了。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手。 余光中 彼时的范表妹,显得比初见时更加地柔弱飘逸,让余表哥更加我见犹怜,而细问下的原因更让他焚心似火。 原来范我存之前得了一场严重的肺病,迁延数年,身体有如林妹妹般纤弱。 而双方家长也并未如他俩重逢的那般欣喜,范母认为余光中至孝且书生气太重,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而余光中的母亲得知范我存得过肺病,坚决不同意两人恋爱。 余光中和范我存 理由很简单:余光中是独子,延续余家香火责任重大,而范我存得过肺病很可能无法生育。 在孙秀君的眼中,范我存是绝对不适合成为余家儿媳的。 她开始到处托人给儿子介绍门当户对的女子,后来亲自出马物色合意的儿媳人选。 余光中和范我存 余光中在厦门街一棵枫树上曾刻下三个字母“Y·L·M”来表达自己的矢志不渝。 Y就是余光中,L是爱,M是范我存的小名“咪咪”。 不管母亲如何施压,余光中始终对其他女子视而不见。 余光中 而他和范我存的爱情也在僵持中坚守。 两人曾一起翻译过《梵高传》,余光中将译文写在稿纸的正面,在信纸的反面写上情诗,然后交给范我存誊抄。 译文誉写在纸上,她将浪漫情话默默记在心里,甜蜜地低吟浅唱: “咪咪的眼睛是一对小鸟……直到我吻着了我的咪咪,它们才合拢飞倦的双翼”。 在爱情的滋润下,余光中佳作频出,声名大噪,而范我存也成了一名幼儿园教师,身体也慢慢地康复了。 但孙秀君为了老余家的香火,态度依然强硬。面对非表妹不娶的儿子,她想用儿子的孝心劝退他的爱情。 可至孝的余光中再也没有让步,他用无声的行动回应着母亲的施压。28岁的他,已步入了大龄未婚青年的行列,拒绝着任何其他女人的靠近。 余光中范我存和余光中父母 在时间面前,孙秀君最终不得不让步,同意儿子和范我存的婚事,但仍对香火问题忧心忡忡。 1956年9月2日,范我存终于幸福地成为了余光中的新娘,这距他们相识已经整整十一年。 余光中和范我存的结婚照 三千多天的朝思暮想变为现实,余光中用坚毅的执着最终赢得了差点被亲情扼杀的美丽爱情。 也许是过份美丽感动了上苍,婚后范我存连续生了五个儿女,让婆婆心花怒放。 除了儿子不幸夭折外,四个女儿珊珊、幼珊、佩珊和季珊,都出落得可爱漂亮。 而这场浪漫的延续注定要穿越琐碎日常的火线。 一不小心,水仙般娇艳柔弱的范我存就成长为全职全能的“袋鼠”妈妈。 余光中的常态要么是冥思创作,要么是访客如云。范我存经常是背上背一个女儿,怀里抱一个女儿,料理大小家务,开门或接电话,还要准备一家大小八口的饭食,忙得犹如陀螺一般,但她却毫无怨言。 范我存大方得体,外柔内刚,不仅把家中整饬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也很具亲和力,连以前挑剔的婆婆孙秀君也对她赞不绝口。 有了妻子的强力支持,余光中才思泉涌,创作上日益精进。他的作品中不仅有爱情、生活,更有领悟和感恩。 余光中的《或者所谓春天》这样写道: “所谓妻,曾是新娘; 所谓新娘,曾是女友; 所谓女友,曾非常害羞。” 乍看是浪漫的爱情回忆,细品才发觉乃对妻子的无限感激。 一个妙龄少女,在生活的磨砺中慢慢褪尽青涩与铅华,为妻则贤,为母则刚,完美地平衡了世俗和理想。 余光中夫妇和孩子们 有妻若此,余光中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和最幸福的男人! 于是含蓄隽永的他,用激情燃烧的笔触向世人高调宣称: “不要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余光中都是你。” 他满溢言表的幸福,要与天下人共享:世间最美的爱情,必须要双向奔赴。 再要强的女子筋疲力竭时,偶也会有一触即发的崩溃感。每当此时,歉疚的余光中都会马上停下手中的笔,给妻子一个最深情温暖的拥抱。 女人内心不仅需要爱,更需要懂。 于是,就有了那首惊艳了世人和时光,写给妻子一生的赞美诗: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任年华老去,两鬓白霜,范我存永远是余光中心中唯一的绝色容颜。 当文质彬彬的余光中变为可爱的老者,他还要对着发妻挥洒他任性的浪漫: “你仍是新娘,你仍是新娘,如果你爱我,你可以把蜜月延长到七十岁。” 他有时会开着车,带着妻子逃离世俗的喧嚣去过二人世界。范我存戴着老花镜,仔细地在地图上寻找着清静的小桃源,营造着彼此的小确幸。 看竹影婆娑,听泉水叮咚,他们又回到了青春的从前。 余光中和范我存在旅游 1992年,余光中应邀前往英国讲学,与妻子分别了一段时间。极不适应的他,不断用笔触倾注自己的相思之苦。 从此后,不管去世界各地讲学访问,他都要携爱妻同行。 他在一次高校的诗歌分享会上傲娇地说:“杜甫的诗很好,只是他不会写爱情。他流传下来的1000多首诗中,提到妻子的才2首,用的还是'老妻’、'瘦妻’这样的词,多扫兴!” 他话锋一转:“不像我”。全场师生忍俊不禁,跟着他开怀大笑。 他的爱情豪言壮语确有资格,他一生诗作800余首,有近200首写给了他最爱的妻子范我存。 即使是在他那首最著名的代表作《乡愁》中,妻子也和母亲、故土具备同等的份量。 九十大寿时,余老还旁若无人地亲吻自己的发妻,专注而深情,潇洒而坚定。 她是他永远最爱的新娘,是他心中无以复刻的最美! 结语:余光中和范我存的72年的旷世爱情经历过峰回路转,岁月漫长。但始终彼此珍视,坚定如初,最终写就了一部幸福像花儿一样的爱情教科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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