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记忆中,如果村子里有人去世了,那就是村里特别隆重盛大的事情。 有唱戏的喇叭班子,有远房宗亲专门临时组成的丧葬主事队,专门抬棺木的,打幡的,亲近的男后辈披麻戴孝,长子摔碗,长女报罐。 人在去世的第二天早上,亲人分别与遗体告别后,由亲人送去火化,带回的骨灰放在灵堂中待三天,儿子、女儿日夜守灵。 举办葬礼那天,众亲朋好友前来吊唁,出嫁的女儿,姐妹只要一进村就开始撕心裂肺地哭丧,走到灵堂的棺木前时,所有守灵的儿子、侄子、侄女等更是与哭丧之人一起低沉恸哭。 现如今,人到老年,回农村老家参加葬礼后,才明白故乡回不去了,真相很扎心。 犹如读鲁迅写的《故乡》:“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小时候只当是看热闹,到了老年,才明白那是人生关于故乡的真实写照。 01、“参加葬礼的人少之又少”:人情味也淡了,更多是走流程,仪式也越发简陋。老家70岁的堂兄,因为得了肺癌去世了。 当年,大伯家境寒微,三十多岁了才娶上了老婆,大伯母因为是二婚,嫁过来后多年也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 在大伯40多岁那年,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老两口喜出望外,一辈子就这一个孩子,尽心尽力地抚养。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堂兄,所以,我俩仅仅相差了1岁,从小就是最好的玩伴。 当年,我们俩长大后,我去当了兵,他则去省城投奔了亲戚去工厂里打工去了。 多年后,我们俩分别在城市安了家,大伯和大伯母,还有我的父母在的时候,村子里的红白喜事都是礼尚往来的。 可是,等到我们的父母都相继过世后,我选择继续沿着父亲在世时的亲朋来往,只要家中有红白喜事,无论礼钱多少,关系远近我都跟着。 而堂哥他觉得自己这一代就一个丫头,日后出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没必要再跟着了,所以,除了那些要紧的亲戚,其他的大部分都断了来往。 在农村,人情四事往来,你和我来往,我就给你记一笔,日后只要你家有事,我就会去还礼,但是,只要你有一次不来往,那后面就自动断了。 堂兄离世后,侄女把堂兄的骨灰带回老家,让他叶落归根,入土为安。 然而,在堂兄的葬礼上,给我最大感触就是,如今的人情,确实相比较以前,淡漠了很多,大部分人是不得不来走个过场,葬礼的过程也简单了。 堂兄虽然没有像我一样事事都跟着,但是,至少那些要紧的亲戚是一直跟着往来的。 可是,葬礼那天,来的人少的可怜,很多人都只是派了一个代表来,把礼钱带过来,人根本就没来。 而且,来的人似乎就是在走过场完成任务的,全程一滴眼泪也没掉,该吃吃,该喝喝,与熟人肆无忌惮地聊的热火朝天。 年轻人也没有几个,很多应该来吊唁参加葬礼的年轻人压根就没有回来,在葬礼的人,除了堂兄的亲闺女一家人,剩下的主要就是我们这些60来岁的老年人。 凄冷的葬礼,没用半天的时间就举行完了,不禁让人心寒。 人这一生,亲戚朋友是我们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什么是:亲戚朋友?血缘关系的叫:亲;婚姻关系的叫:戚;利益相同的叫:朋;心灵相通的叫:友。 人生,走着走着,不知从何开始,亲戚就变成了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朋友也渐渐疏远了。 正如有段话说: “人这一生,来的时候你哭,周围的人在笑,走的时候你笑,周围的人在哭。 你离开的那刻,亲人痛不欲生;一天后,亲朋好友听说了难免唏嘘一阵;三天后,葬礼结束,每个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偶尔会谈论起你; 一个月后,亲朋好友将渐渐把你遗忘;一年后,你的墓前只有自己的儿女前来祭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最多五十年后,儿女也离开人世后,你将彻底被这个世界遗忘,就像曾未来过一样。” 02、“大家嫌弃农村生活”:风景不错,却不见了山水之情,早已不再习惯农村的生活。我从20岁就离开了家乡,父母在世的时候,每年过年都会回家待几天,陪伴他们。 父母去世后,儿子儿媳妇和孙子都不愿意再回老家过年,所以,我和老伴体谅年轻人,也就没再回老家。 这次,因为回老家参加堂兄的葬礼,所以,我和老伴还有儿子一家三口就一起回了老家。 在老家仅仅待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儿子儿媳妇就抱怨受不了,带着老伴和孙子提前回去了。 老伴也向我唠叨,说:“在老家生活,各方面都太不方便了。” 这次回老家因为走的匆忙,老伴常吃的药没带全,也因为帮着忙碌堂兄的葬礼有些劳累,突然半夜犯了头晕难受的病症。 大半夜的,要不是儿子开车跟着我们一起回来的,我一个人还真得抓瞎。 一是没有就近的大型医院,二是也没有方便的公交车或几分钟就能叫到的网约出租车。 对于我来说,生活上的不方便是其中一方面,其实,还有一方面给让我感到心中五味杂陈。 这次回到老家后,我发现,故乡再也不是我心中的故乡了。 虽然,曾经秀丽的山水,依然风景优美,河水清凉,但是,人却都不是我所熟悉的人了。山水情依旧在,人心情却不见了。 每天出现在我面前的都是些生面孔,仅有的还剩下的几副熟面孔,也都在经历几十年不同的人生境遇的打磨后变得异常生疏了,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以聊了。 如果硬是没话找话,就显得特别尴尬。 有一些要紧的亲戚,虽然会有来往,但是,都在明里暗里地相互攀比和利用,和他们待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老朋友当年退休后,都曾经兴致勃勃地回到老家养老,可是大多数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我当时很是不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犹如宋朝的李觏在《乡思》中写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人们常说,太阳西落的地方就是天涯的尽头,可我就算望到了天涯的尽头,却望不见心心念念的故乡。 人到老年,曾经的青春岁月早已不再,故乡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故乡就回不去了。 犹如唐朝的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写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 百年人生一场梦,故乡只能留在心中。 03、“兄弟姐妹各奔前程”:父母走了,历经半生,亲情不再,故乡也没有了牵挂。堂兄的葬礼结束后,侄女对我说:“叔,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这老屋就锁起来吧。” 我听了侄女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们那一代人,家里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父母过世后,老屋留下年年维系着,一是留个念想,二是兄弟姐妹哪天回老家聚在一起有个去处。 记得,当年,父母在世时居住的老宅,在当年父母过世后,就直接给了二弟,让他在老宅的宅基地上翻盖了新屋。 现如今,我和二弟都早已不在老家多年,这次堂兄的葬礼,二弟因为身体不方便的原因就没有回来,只是让我把礼钱带了回来。 当年,我和二弟、三妹也曾经都约定,每年都要回到老家聚一聚,可是,多年过去了,总共也没有聚过几回。 我们兄妹三人,分别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只有在父亲上九年坟的那年,才凑齐了都回来聚了聚。 那次,真的是感到开心,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儿女孙辈,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真的是非常热闹。 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没能齐整整地聚过,后来,二弟就中了风偏瘫了,平日里都需要坐轮椅。 而三妹跟着女儿出国了,一直定居在国外,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 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相互视频里看看,可谓见屏如见面。 韦庄《菩萨蛮》中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告别的过程。 工作以后就要告别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结婚后就要告别相亲相爱的兄妹之情。 人到中年就要告别那些渐渐疏远的亲朋好友,人到50多岁就要送走年迈的父母,早亡的兄弟姐妹、故友。 正如《论语》里写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父母不在的故乡,兄弟姐妹也各奔东西,历经半生,故乡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亲情不再,其实,就没有什么可留恋、值得牵挂的了。 有人说:“等我老了,就回故乡去养老。” 现实是,历经大半生,早已不知道何处是故乡了。 犹如,苏轼的好友王巩,因为受到“乌台诗案”的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荒僻之地的宾州 当时,王巩被贬时,其歌妓柔奴毅然随行到岭南。 后来,王巩得以北归,苏轼前往庆贺,苏轼曾问她在南边的风土人情,柔奴答以“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轼听后,不禁感慨万千,因此留下千古诗作《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是啊,人生何处是归途,此心安处是吾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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